作者:我又觉得我可以了
夏目漱石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的学生。
是枝千绘眨了眨眼。
少女意外又诧异地看?向自己的老师,言语里带着懵懂和不解,“为什么不说?话?是哪里有问?题吗?”
千绘不明所以。
她的计划超级完善啊!
不给个好评吗!
包括未来主线剧情在内,她做下的准备几乎囊括到了每一个纸片人;比如为了保证不会出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情况她给旗会的人塞到了森鸥外名下保障了日后中原中也不会孤立无援,连福地樱痴那边她都上了一层名为幼驯染的保障。
不仅如此,她还隔空震慑一手费奥多尔,给未来的天人五衰一点小小的前辈震撼。
森鸥外来了都要喊一声最优解的程度。
作为知道她全部计划的人,夏目老师你真的不给个好评吗!
但夏目漱石始终一言不发。
他站在那里,明明是高大挺立的长者,却恍惚间?有些佝偻地沉默着,那双金瞳里蕴含的情绪比山崩海啸更激荡,就算是是枝千绘一时之间?也没明白他在想什么。
少女不明白她的最佳讲解员心?里在想什么。
她决定努力一下。
她计划的解释权可全在老师身上的!
可就当她要开?口继续念叨点什么的时候,夏目漱石却蓦然出声,史无前例地以最无助仓惶的声调喊了她的名字。
——“赈早见?宁宁。”
他问?,尾音颤抖得像是随时会破碎。
夏目漱石问?他的学生:“这样做……值得吗?”
夏目漱石最清楚赈早见?宁宁要什么。他把一切看?在眼里。
夏目漱石一直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为什么会久病成疾,知道她为什么会背负无数骂名也要以杀止杀,也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死亡。
他的学生热衷权利和血腥,
他的学生是尸山血海滋养的嗜血兵器。
他的学生想打造一座理?想之城,而这座理?想城将要面对的最大危险不是别人——
权利的顶峰是万劫不复。
“亲赴里世界战场斩军阀于热土之上,城市得定;撕开?世家垄断稳定经济繁荣,民众赖安。你以一代人的苦难换得下一代人的安定。”
男人低声说?着。
说?着世人不会明白的事情。
眼前发生的不是人们所看?见?的「超越者魏尔伦闯入横滨,港口Mafia首领赈早见?宁宁以命相搏」的传统故事;也不是那些孩子们推测的「赈早见?宁宁借魏尔伦与未来灾难博弈」的诡计谋算。
这只是一场盛大的谋杀。
凶手是赈早见?宁宁。
她要谋杀自己。
“可百年历史,你的名字始终会染上暴戾的污点,没有人会理?解你,也没有人能理?解你。”
夏目漱石忍了许久,旁观了无数人对少女的咒骂和不理?解,他看?不下去,但他不得不看?。
这就是赈早见?宁宁想要的。
他是守密人,他只能遵守当初的共谋。
可身为老师,身为长辈,夏目漱石怎么可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学生深陷泥沼备受指摘?
说?到最后,夏目漱石全部力气好像都在刚才的话里吐尽了,他嘴唇翕动,声音几乎在颤抖,嗓音沙哑得不像样:“……你杀的人太多了,赈早见?宁宁。”
……
将要死去的是他的学生。
他想劝。
但劝不了。
作为老师的他连挽回?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赈早见?宁宁踏入地狱,还要负责关上通往黄泉的大门。
因为这是从一开?始就商议好的。
他们的计划早在战争伊始就已经落定了,谁都改变不了。
包括赈早见?宁宁自己。
夏目漱石只觉得此刻的天色压抑到了极致,明明乌云已经被暴力驱散,清冷的月光能照亮眼前的世界,但他还是被潮湿烦闷的空气阻塞胸腔,呼吸像是被混凝土堵住了一样,缺氧的窒息感涌上大脑。
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把夏目漱石从窒息里扯了出来——“为什么不值得?”
是枝千绘疑惑地看?着他。
向来含混着无数轨迹的苍青浅色在这一刻意外地纯粹明朗,是枝千绘打心?底不理?解夏目漱石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她最初找上夏目漱石就是和他以合作的态度交涉。
为了方?便?计划顺利进行,未来会发生什么她给夏目漱石交代得清清楚楚,理?由什么的也全都说?明白了,整个计划里他更是最直接的受益人。
既然已经清楚会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还会来反问?她值不值得——好吧她知道她这样做非常像是高高在上的施恩者,但他们是师生诶!虽然目前处于南辕北辙阶段可曾经怎么说?也是志同道合的师生诶!
老师不是应该最明白一手教出来的学生执行的计划成功之后会是多么富裕的丰功伟绩,然后含泪接下吗!(震声)
左看?锦绣山河,又看?大好横滨。
这么美好的未来多值得一个五星好评啊!
……总不会我的攻略法是错的吧。
千绘酱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头铁怪永不认输#
是枝千绘迅速开?始找补自己。
她的计划绝不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是枝千绘反问?夏目漱石,以她战略人绝对的理?性反问?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失态的长辈:“您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以武装斗争起家,权势扩大至此,已经到了最顶峰,一旦我出了任何意料之外的差错,会发生什么您最清楚。”
“可如果我平庸的死去,港口Mafia必然会被群狼环伺。”
“这是能把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的价值发挥到最大的方?法呀,老师。”
夏目漱石沉默地听着。
他听着学生有条有理?地将她自己分?崩离析,就像熟练的屠夫割开?血肉,又像法医解剖尸体,心?里顿生无力和悲凉。
他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喉头梗塞,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只能无力地垂下头,握紧拐杖支撑着自己,让不至于连学生最后要交付的事情都做不到。
模糊的大脑不断闪烁着过去的画面。
师生相处教学相长的美好回?忆一幕幕好像才过去不久。
过去……
忽然,夏目漱石抓住了一件事。
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不作多想地脱口而出:“——那那些孩子们呢?”
夏目漱石紧盯着是枝千绘,一字一句地问?道,似乎在寻找什么挽回?的余地:“那江户川乱步、太宰治、中原中也那几个孩子怎么办,你要丢下他们吗?”
“他们很聪明,不会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宁宁。”
长者压抑着喉咙深处的绝望,酸涩涌上眼眶,可看?见?少女始终清澈的苍色眼瞳时,却只能仓惶地问?出一句:“你没有考虑过为了他们留下来吗?”
“乱步呀?”
“乱步应该已经知道了。”
少女的声音轻柔地滑入耳膜,彻底截断夏目漱石的设想。
她回?答得很快。
她说?,语气还是轻巧地算计着一切:“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找上福泽,从他手里拿到最关键的消息,然后四?处搜寻您的下落了吧。”
“他知道我不会死在这里,所以他的目标会是老师您。”
“医生、乱步、太宰、中也……”
“他们都有自己的信息源泉,他们得出的结论各不相同,要寻找的「真相」也不一样。”
是枝千绘笑?说?:“于是就会犯下情报学的大忌:不要去证实你已经相信了的事情。”
“他们有各自要证实的「真相」,前进的方?向也不会一致。”
“所以在我要做的事情结束之前,没有人会考虑到这一层,也就不会到这里来。老师,我们的计划不会有任何阻碍的。”
是枝千绘眉眼弯弯,格外喜欢这样策无遗漏的欢愉。
少女声音柔而清浅。
落到夏目漱石耳朵里却好比一封亲自书写的诀别书。
她自己截断了自己的全部生机。
他翕动嘴唇,刚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又突然听见?是枝千绘喊了他一声“老师”。
一句尊称,夏目漱石僵在原地。
“我知道您当初纵容我把江户川乱步留下是为了遏制我,也明白异能特务课没有对太宰治的存在进行过多管束也是您为了给我多带上一层枷锁。”
“我知道,您忌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