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枫离音
想到这里,苏冉在纸上写下了二十六个字母,用数字编了号,又分别做出了吃和喝的动作,写下了对应的“drink”和“eat”这两个词。
物品和动作因为直观往往最容易转达,但导入更为抽象的概念却困难许多。她思索了一番,在纸上画了两个手牵手的火柴棍小人,一个头上写了“Nancy”,另一个头上写了“Sue”,接着在两人中间写下了“friend”这个词。
果然,南希在看到「朋友」这个词时,露出了难以理解的困惑表情。
苏冉索性放下笔,此时也不管南希会对她有什么想法,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握住摇了摇。
南希明显被她的动作彻底吓住了,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女孩儿的手握起来冰冷又粗糙,因为长年的劳动,骨节也很明显,像冻得发硬的树枝。苏冉心里有些酸涩,她对着傻愣愣盯着她的南希笑了笑,指了指两个人,又用力摇了摇手。
这样反复了两三次,南希终于慢慢回过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待苏冉松开她,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左手搭在刚刚被握过的右手上面,连脸颊上的雀斑似乎都透出了红色。
苏冉把纸重新推到南希面前,觉得二十六个字母和这几个单词对她来说应该是需要消化一段时间的内容。
大概是因为刚才握手的动作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也赋予了南希更多勇气,她看了看苏冉画的两个小人,忽然偏过头,指了指迈克罗夫特消失的方向,竖起了一根拇指,然后又指了指苏冉,竖起了另一根拇指,最后把两根指头轻轻碰了碰,紧接着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苏冉在看懂南希的暗示之后疯狂地摇起头。
“No!No!”她叫出了声,情急之下甚至一时忘记了对方其实什么都听不见的事实。注意到南希一脸困惑,她这才反应过来,用手指用力地戳起纸上那个词,脸颊的温度忍不住有些升高,“Friend!我们只是朋友!”
南希看了苏冉好几秒,又看了看纸上的单词,一下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似乎开始理解「friend」并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握手”那么简单,而是一个描述人和人之间关系和状态的词语。
在明白了这一点后,南希看着苏冉略显慌乱努力辩解的样子,忽地咧嘴一笑,喉咙里迸出轻快短促的音节。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虽然她听不见,不会说话,也不懂什么,可她非常熟悉那样的眼神——那是爸爸注视妈妈的眼神。
这个小小的意外插曲让苏冉近乎仓皇地逃离了餐厅。
她捏着信纸,在敲开书房的门之前,不知为何忽然踟蹰了起来。
——在其他人眼里,她和迈克看起来像是一对吗?
她马上甩甩头,嘲笑自己怎么会开始在意起这么无聊的东西。“孤男寡女”会被别人误会关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在心底,淡淡的疑问还是浮起——
迈克对她,到底怀有什么样的看法呢?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在一直帮助她呢……?
“请进。”
看到苏冉的身影,书桌后的迈克罗夫特停下奋笔疾书的动作,接过了她抄好的信件。
道谢之后,他绅士地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她的面前。
“苏,书房的门永远为你敞开。请不要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你有任何顾虑,我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被打扰到的人。”
苏冉对于迈克罗夫特异于常人的敏锐和细致,已经到达见怪不怪的阶段了。
这个时代除了看书和发呆几乎无事可做,更何况,现在的她还没有做好如何面对那只恶魔的心理准备。
她不想让自己沉浸在无谓的乱想里,而独处往往是心魔最为摇曳的时刻。
她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从书架上取下两本书,接受了迈克罗夫特的挽留。
杯中的红茶一点点见底,苏冉靠在沙发里,听着耳畔不远处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眼皮越来越沉,最后闭上了眼。
迈克罗夫特收住笔,看着在对面沙发上沉沉睡去的苏冉,悄无声息地起身,将放在另一张扶手椅上早就准备好的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宽大的手掌最后来到她的脸侧,在即将要碰触到她的时候,却又慢慢收回身前,紧握成拳。
壁炉的火光落进男人的眼里,宛如飘忽不定的山火。
这阵烈火无声地在崖底蔓延,即使燃烧得再过热烈,站在崖顶的人也毫无所觉,在一片漆黑之中,即使感受到随风吹来的阵阵热意,也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迈克罗夫特挺直身体,走回桌前,将茶壶里剩下的茶水倒出了窗外,面无表情地拿起了苏冉为他抄写的信件。
他微微眯着眼,没有任何情绪的回眸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点一点解剖纸上每一个字母的结构——T起笔时微卷的弧度,y结束时提笔的棱角……
将几张纸认认真真看过一遍之后,迈克罗夫特又拿出了一张崭新的信纸。他用笔尖蘸了蘸墨水,只停顿了短短的一秒,便流畅地在纸上书写起来:
「亲爱的诺兰德,
我近日决定……」
如果苏冉此刻还清醒着,看着这行字一定会惊讶地瞪大眼。
流淌在迈克罗夫特笔下的赫然是属于她的笔迹,真假难辨。
作者有话说:
①此首短诗中运用了全部26个字母,一般被称为字母表诗,或者abc诗。作者渣翻。
②是英文中使用26全字母最出名的一句话,这样的全字母句被称为pangram。
珍妮:我不是不爱学习,我就是讨厌数学啊!
***
让大家久等了。有很多话想说,提笔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同为读者,我深知追文的辛苦,以及对断更的痛恨,也因此对于自己的写作速度产生了强烈的自我厌恶。但在我看来烂尾是比未完结更糟糕的事情,请等等我,我还在与自己战斗。
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健康,珍惜当下,生活简单而快乐!
完结倒计时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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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6
苏冉恍惚地睁开眼, 用了好几秒钟才将自己定位到了现在。闭眼睁眼之间,只有房间内的光线换为了一片昏暗的暮色,迈克罗夫特依旧专注地埋首在书卷之中, 就好像外面的世界无论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都无法打破这里的祥和与平静。
睡着前抓在手里的那本书已经被合起放到了茶几上,苏冉注意到身上被盖上的毛毯, 慢慢地坐起身来,动作虽小, 却还是惊动了坐在书桌前的男人。
“你醒了。”迈克罗夫特几乎是在她有所动作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她的醒来,他放下笔,开始整理手边的稿纸, “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有叫你起来。你没有吃午饭,如果你觉得饿我们现在就可以下去用餐。”
“没事, 现在几点了?”
“差十分钟六点。”
“……抱歉,我不知道我会睡得这样久。”
苏冉捏了捏眉心, 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她不知道精力一向还算旺盛的自己怎么会在起床后没多久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还睡了这么久。
她的动作顿了顿, 但随即推翻了脑海中蹦出的疯狂猜测。
——她已经自愿留下,更何况客观条件上也难以离开,迈克罗夫特实在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使用什么非常规的手段。
她必须承认, 即使理性上明白迈克罗夫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她考虑, 从结果来看,他的做法或许也是最优的解决方法, 可她心里其实并没像这几日表现出来的那样, 对他的所作所为毫无芥蒂。
“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苏。就像我第一天说的, 请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千万不要感到拘束。”
迈克罗夫特注意到苏冉裹紧毛毯的动作,走到壁炉前,拿起挑火棍,翻动起通红的木炭试图让壁炉烧得更旺。
听到“家”这个熟悉又遥不可及的词语,苏冉颤抖了一下,那个被她暂时抛在脑后的交易不期然又跳入脑海。
她拿起面前的水杯,试图用口中的凉意驱散身体里因为这个念头升起的躁动。
天知道她在那个时候用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点头的冲动。
恶魔交易?出卖灵魂?这原本是她在小说影视作品里才见过的东西。
宗教中又或是类似《浮士德》这样的文学作品里关于交易灵魂的描写,往往充满了道德训诫的色彩。而在二十一世纪,当人们谈及灵魂,诉说的更像是一种「超我」概念的凝练与升华。以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看,灵魂的存在实在太过虚无缥缈,它无法被科学描述,也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物理存在。
可当她在亲自遭遇了魔鬼,听到对方提出这个条件时,她却不再那样肯定了。
灵魂真的不存在吗?真的无关紧要吗?如果不存在、不珍贵,魔鬼为什么想要交换它?
在无法客观评估自己将要付出什么代价时,贸然做出任何决定都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可在回到自己世界的巨大诱惑面前,她几乎再难维持自己的理智。
就算是出卖灵魂又能怎样呢?她想要回家!她想念自己世界的一切!
只要她离开,这些沉重的、要拖垮她的问题就会烟消云散,所有的一切会自然而然地回到正轨。
虽然就这样离开,有些人会让她觉得深深的亏欠。比如在一开始便对她慷慨大方伸出援手的夏尼伯爵,再比如,眼前这位先生。
苏冉注视着迈克罗夫特拿着火钳翻动柴火的动作。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得不弯着腰,屈起腿,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的姿势看起来稍稍有些局促,但不疾不徐的动作依旧优雅翩翩。
她习惯了现代四季如春的空调房,对于这个时代还会随着季节剧烈变化的室温还没有适应。可迈克罗夫特似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这几天她所在的房间总是烧着熊熊烈火,温暖如春。
无论是因为她的一封电报从伦敦来到巴黎,还是不声不响地调查出亨利死亡的真相,又或是日常相处中点滴的关照,迈克罗夫特细心的温柔总是隐藏在那张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庞之后,稍不注意,就会错过。
正因为这样的不动声色,才格外动人。
可在某些时刻,他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种冷酷的强势,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人——
这似曾相识的窒息感让苏冉不禁生出一丝想要远离的恐惧,又止不住地感到有些难过。
迈克罗夫特拉上防火屏,站起身的时候捕捉到了苏冉脸上一闪即逝的痛苦和挣扎。他沉着眼,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她的身边:“晚餐前你想要再出去散散步吗?又或者去地窖转一转?今晚的主菜是小牛肉,我记得那下面还有一些父亲留下来的藏酒。”
苏冉听到这句话回过神来,她看着迈克罗夫特清俊的侧脸,在放下水杯的这一瞬间下了决断。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回房间稍稍梳整一下。”她一面抬手摸了摸脑后的发髻,一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当然,这是女士们的特权。”迈克罗夫特绅士地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不用着急。”
望着苏冉匆匆离开的背影,迈克罗夫特收回视线,表情淡淡地扫过写字台上锁的抽屉,压在眼底的锋芒逐渐显现。
当一切结束之后,她总会意识到她之前的做法错得有多么离谱。在那几个贪婪的男人眼里,不够坚定的拒绝与纵容无异,不忍伤害他人的善良便是邀请。
他们利用她性格的弱点,消耗着她,禁锢着她,不把她啃食殆尽又或是占为己有,便永远都不会餍足。
既然娇弱的花朵抵抗不了严酷的寒冬,需要园丁把它移进温室才能存活。那么当她无法做出清醒而正确的判断时,理应由他来为她进行选择。
这样想着,迈克罗夫特满意地敲了敲自己的手心,嘴角弯起一抹难以觉察的弧度。
时针在这个时候稳稳地指向六点,座钟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报时声。他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她从这里回到自己房间需要的时间,稍稍犹豫之后,也跟着走出了书房。
“她”的信已经送出,接下来,他有些好奇当她发现那幅画像不见时,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
是激烈地抗议?还是平静地接受?又或是继续装聋作哑,就像她这几天一样?
迈克罗夫特暗暗揣测着,缓步踏上楼梯,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奇异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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