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遥遥的丝竹音乐声,仿佛天边传来的一样,所有人都在欢庆这个节日。
咸阳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欢快安乐,唯有这小小的院子,满地悲伤。
尉缭和甘罗在天黑时分来看了她,这两个人惯会找乐子,听说白天去了城外跑马。
被工作苦苦压榨的她,听到甘罗得瑟炫耀的语气,怨妇似的对两人夹枪带棒一顿挖苦,怼得甘罗佯装投降连连求饶。
人的悲伤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她的每一次痛楚都令韩念动容,可他最愿意见到的是她的笑颜。从几何时起,他就因她的快乐而欣喜,因她的悲伤而痛心。
这不能见人的情意与心思,是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开始的,在她还是一个小小姑娘的时候,缘分就已结下。
他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眼里有些淡淡的笑意。他坐在远远的角落,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目光。
忽的廊下多了一个瑟缩的身影,思之烧完信回来,侍立在一旁,偷偷看着嬉笑的三人,满是感恩与仰慕。
年后嬴政要去雍城祭祀祖先,甘罗这次走估计要好几个月才回来,夏福也是跟着一起去的。
出发前一日,夏福封了太医,是甘罗的属官。
几人坐在院子里贺夏福当官之喜,不光阿大阿小在这里,连小赵都在。
一见到小赵日趋白胖的面颊,怀瑾都忍不住打趣道:“中常侍大人忙里偷闲光临寒舍,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小赵不好意思的嗔着她:“大人,你好没正经!”
甘罗怪声道:“她本来就不正经。”
怀瑾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甘罗忙挪到了尉缭身后,坐到她伸手够不着的地方——他还要在小赵三人面前维持面子!他可是营造着神秘人设的,怎么能老被人敲脑袋!
几人坐在廊下吃瓜喝茶品点心,韩念坐在一旁看书,这时阿小忽然道:“以后是不是得喊夏福叫夏大人啊!”
怀瑾一听,就不正经的给夏福行了一个礼:“夏大人好,夏大人以后多多照顾小的。”
夏福横了她一眼:“小赵大人说的没错,你就是没个正经!”
这时甘罗突然道:“夏福今年也有三十多岁了,还没有自己的字,不如你想个好听点的字吧。福字很喜庆,只是跟你气韵不像。”
夏福虽是宦官,但行为举止与寻常男子并无二致,且生得干净说话也疏朗,长了年纪倒有些文人的气质。
若不论他平时总跟老太婆一样唠叨怀瑾,光这么看过去,像是一个出身不凡的读书人,只是眉目间看着很老实。
“主子帮我想一个吧。”夏福看向怀瑾。
“我今日没什么灵感,老尉你有什么想法吗?”怀瑾看向尉缭。
尉缭刚刚走神了,根本没听他们说什么,平和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什么想法。
怀瑾看向韩念,正想问他,忽看到他手上硕大一卷书,笑道:“我有法子了!”
说着就把韩念的书简拿了过来,她跟夏福说:“你给我报两个数!”
众人不知她卖什么关子,都看过来,夏福说:“十九、四十。”
怀瑾把书简摊开,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数,大家明白过来,都觉得新奇有趣,只见她数完,大声道:“十九是‘无’,四十是‘且’,那夏福以后的字就是无且!”
大家念了几遍,都觉得很有意思,尉缭微微笑着,赞道:“夏无且,很好。”
怀瑾自得的晃了晃脑袋,小赵也道:“我没有名字,今日托夏大人的福,姑娘也给我翻个字吧。”
“好呀,你数个数。”怀瑾上了瘾:“双数单数都可以。”
小赵不假思索:“那就单数吧……二十!”
怀瑾数过去,看到那个字愣了一下。
韩念坐在她身旁,把那个字念了出来:“高。”
“那我以后就叫赵高啦!”小赵欣喜的笑道,阿大阿小忙起哄似的叫了几声赵高大人。
怀瑾和甘罗却神色各异的对视一眼,半晌,怀瑾问:“要重新换一个字吗?”
小赵摸摸头,郝然道:“高字好,意头也好,赵高很好,我很喜欢,谢谢姑娘。”
“你喜欢就好。”怀瑾却有些笑不出来。
等赵高和阿大阿小回去了,怀瑾立即看向甘罗:“赵高是那个赵高吗?是小赵?”
哪怕没文化如她,也知道秦朝时有个坏太监名叫赵高。
甘罗神情富有深意:“也许吧。”
尉缭不解:“你们又打什么哑谜?”
怀瑾揉了揉眉心,嘟着嘴囔囔:“怎么是这样啊?太扯了吧!”
小赵虽然心思比阿大他们深,但认识以来,就没有发现他有哪里坏,甚至还动不动就害羞脸红,平时对自己也不错。
就算是对阿大阿小,小赵也很宽厚,怎么……就叫赵高了呢?怀瑾摇摇头。
嬴政去了雍城之后,她在清凉殿加了两天班,准备把接下来两个月的工作都提前安排好——冬天到了,她要准备休假了。
把两个月的安排全部整理成文字,她和蒙毅做了个对接,又和清凉殿中的各位从属官交代好每个宫殿需要注意的事情。
最后,有几处她需亲自要走一走。
王夫人一直身体不好,她先去了昭阳殿慰问,然后指定了莫医师专门负责王夫人的医药。
古依莎也整日郁郁寡欢——这是嬴政以前的宠妃,也曾经和自己亲厚,她不能不多问问,将古依莎殿里的宫女换了一半又劝慰了大半日,然后离去。
过了七岁的公主有九位,她挑了两位善女红通文字的女子给公主们启蒙。
扶苏那边是重中之重,仔细将殿中的宫女宦官都观察了一遍,裁掉不安分的,换上老实的,饮食用品全部要专人盯紧了,连授课先生的饮食起居她都要安排……
最后她把郑夫人殿中的衣食住行也关照了一遍——因为扶苏的求情,她没有被赶到永巷,只是被幽禁在自己的宫殿里永不得出。也是因为扶苏,她才去关心郑夫人。关照了负责郑夫人的宫人:绝不能在用度上克扣,她还很不自在的放了狠话。
话说她真的不太会说狠话,说的时候可别扭了,总感觉自己在欺负人似的。
就在一切都安排好她准备出宫的时候,忽然离宫那边的人来报,说是离宫住着的那位突然不好了。
嬴政不在咸阳,别的事她凭着手中的一方金印都好做主,但是离宫的那位嘛……她看向蒙毅:“蒙大人,你说怎么办?”
蒙毅思索了一阵,说:“不若先请医师去瞧瞧,若实在不好,便遣人去去雍城报信。不过我估摸着,陛下也不大上心这位的事。”
“陛下虽不上心,可也不能薄待了。”怀瑾沉吟着,立即命人叫了医师过去。
不多时,医师来报,说是成蟜的大儿子突然病得快不行了,医师闪躲着,说是中毒所致。
怀瑾和蒙毅对望了一眼,头疼脑热贪污受贿都不是什么大事,中毒、刺客、细作才是最要命的。两人当即拍板,准备去离宫看一眼。
一堆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离宫,说是宫殿,却连永巷里住的婢女都不如。
一应陈设全无,也无人伺候,只有殿门口的两个守卫日夜站着岗,里面有什么情况也只能通过这两个士兵通传。
怀瑾曾见过成蟜,当年他叛逃到赵国时,很得她父王赏识,有一年宫宴上她遥遥见过这个人。
只是多年过去,当年桀骜意气的成蟜已成了一个阶下囚,他不过中年,满头的发丝一半已经花白。
他跪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束手无策。
床边还有一个小儿,六七岁的模样,大概是小儿子。
“祝医师,如何了?”怀瑾本分的询问道。
听到她说话,成蟜望过来,他只是看了这么一眼,神色就变了。
“只是吃了相克的食物。”祝医师背对着成蟜,看着怀瑾和蒙毅,眼神中满是深意。
怀瑾对蒙毅一点头,蒙毅立即说:“那烦请祝医师出去开药吧,我带你去药库。”
祝医师道了声不敢,然后随着蒙毅一同出去了。
怀瑾看着床边,正准备客气几句,可是却不知怎么称呼对方,正思忖着,成蟜忽然道:“我认得你,赵怀瑾,赵国的公主。”
怀瑾一愣,随即笑开:“在下只是秦国的一名小官吏。”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良哥即将掉马
第196章 旧人
成蟜道:“你做的事我全都知道,你不必做样子,赵悼襄王生的好女儿,一手翻天本事灭了母国,好生厉害的女子!你这般无情狠辣的人,跟着嬴政这个残忍无道的主子,倒真是臭味相投。什么相克食物,你们以为我是傻子吗?嬴政为何不干脆杀了我!却来毒害我的儿子!”
怀瑾并不动气,只是客客气气的微笑道:“公子昏迷,先生是急糊涂了,陛下此时不在咸阳,何来毒害先生儿子一说?”
“嬴政怎会亲手做此下作之事,自然有你们这些爪牙。”成蟜木然道,他冷冷说着话,神情并无大波动,像是已经认命了。
“先生多思了,陛下既答应了太后饶怒先生,必不会食言。”怀瑾道。
成蟜道:“嬴政连这都肯告诉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陛下是我的主上。”怀瑾欠了欠身。
此时已快入冬,殿内却没有任何取暖工具,连被子也是单薄的,她照着本分,道:“天气马上要冷了,我会让人送来御寒之物,大公子的病先生也不必担心,祝医师医术不凡,必能治好大公子……”
正说着,门口一个女声传来:“夫君,我熬了一些热汤,给麾儿喝了吧……”
怀瑾回头,对方也看见了她,两人俱是一愣,竟是个老熟人。
怀瑾看着她,冷声道:“竟然是你!”
当年悉心照顾她五年的侍女时茂,若不是她配合娼姬把自己卖了,便没有后来这许多事。
多年不见,当年温柔的小侍女有了隐隐的贵气,她衣着简单头上半点珠钗没有,肚子微微有些凸起,端着碗的那只手枯瘦如柴,面色苍白颓萎。
“公……公主……”时茂血色尽失,手中的汤碗应声跌地。
讲真的,这么多年乍一下见到这个人,怀瑾竟然有些百感交集。
当年要不是时茂骗她说张良病危,她就不会在那个关头去齐国,导致赵嘉翻案不成,自己仓皇出逃,还害死了母亲。
时茂不是罪魁祸首,却是个帮凶,昔年想起就恨,可是这个人不知踪迹她渐渐就遗忘了。想着终究直接凶手是倡姬和赵熙,她寻不到时茂便作罢了。
她的大仇已经报了,倡姬和赵熙都死在了她面前。
怀瑾复杂的看着时茂,她摸着肚子满脸仓皇,怀瑾道:“难怪在邯郸找不到你,原来你嫁给成蟜跟着去了封地。”
“公主……”时茂一下跌坐在地上,成蟜立即过来扶起来,冷冷的看着她。
怀瑾撇了撇嘴,她要做什么也不是现在,她可没想对一个孕妇下手。
收回目光,怀瑾冷漠的走出了宫殿,冷冽的空气驱散了闷气。在廊下站了会儿,蒙毅和祝医师匆匆赶回来,手上拎了大包的药材。
“已配了药,我现在就去偏殿亲自熬上。”祝医师年纪大,此时气喘吁吁的越发显得老态龙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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