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习惯了就好。”怀瑾拍拍她的肩,直接出了府去了项声宅子上。
相比起大府里的热闹,这边就安静多了,只有孩子们疯玩的声音。
莺儿、不疑、项佗和王姬所出的那一男一女:项遂和项敏,几个孩子凑在一块挖树下的蚂蚁。殷氏也不管他们,躺在榻边小憩。
殷氏身旁,少年田安坐在桌案边,凝神写着什么。
“这是……《荀子》?”怀瑾辨认了一会儿,问田安。
田安抬头,见到她惊喜的笑出声:“姑姑?”
他又看到怀瑾身后的英月,站起来恭敬的叫了一声“义母”。
田安知礼斯文,性子与他父亲田升完全不一样,可怀瑾看到他的脸,却仿佛见到少时的田升一样。
怀瑾多了一分伤感:“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田安腼腆的笑了笑,记忆中父亲的脸已经变得模糊了,他……已经有些记不清父亲的模样。
那一年姑姑派人把他接到会稽,他得知父亲的死讯,伤心了好些时日。可这些年在项家,义夫他们对自己很好,那些苦痛和悲伤都被关爱冲淡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殷氏听到声响,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怀瑾在殷氏面前随意惯了,便直言道:“我不喜欢交际,便借口身子不舒服出来了。”
“我也是!”英月在一旁坐下,她嫁给项伯,就成了殷氏的婶婶,在家里比怀瑾更自在。但唯独只在项梁和项李氏面前,她就如被踩着尾巴的猫,爪子都不敢亮出来一下。
殷氏摇头笑了,然后起身吩咐侍女拿些瓜果点心来,三个女人坐在廊下一同闲聊,田安继续写字看书,五个孩子继续掏蚂蚁。
待太阳西斜时,项声、项伯、张良三人并肩从外面进来。
“你们聊完了?”怀瑾坐着,询问张良。
另外两个女人连忙站起来,迎到了夫君身旁。紧接着几个孩子也纷纷跑到了各自的父亲面前,怀瑾此时便慢腾腾的朝张良走过去。
“刚刚在那边没找到你,侍女说你来这儿了。”张良说。
项伯道:“晚上有宴席,就咱们一家人。”
然后走到田安身边,大手放在了田安头上,关切道:“又看什么书呢?你老子不爱读书,我也不爱读书,你竟然喜欢文墨,稀奇!”
田安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恭敬的叫道:“义父大人。”
项伯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搂着他在旁边坐下。英月高高兴兴的给项伯倒了茶,然后在他旁边挨着坐下。
殷氏也忙前忙后的给项声宽了外衣,几个孩子都是毕恭毕敬的。
只有张良和怀瑾,两个孩子满头大汗的腻在他们腿上,跟没骨头似的。
“阿籍舅舅是不是也忙完了?”莺儿咬着指头问父亲。
张良擦了擦女儿的汗,温柔的笑道:“他在那边大府里,待会儿吃饭就能看到他了。”
马上要开饭了,怀瑾和张良就带着两个孩子先到了住的地方,找出两身干净衣服给他们换上。
怀瑾叮嘱道:“这不是在自己家里,你们两个要正仪态讲规矩。”
莺儿响亮的答应下来,不疑也慢悠悠的点点头。
“你们适才说什么呢?说了一下午?”怀瑾见他的衣领松开了一些,就上去给他扯了一下,手下并不温柔,张良却满眼是笑。
“也没什么,闲聊几句。”张良想了一下,弯了弯唇:“就是你说的,男人之间吹的牛逼。”
怀瑾愣了一下,继而笑出了声,在他胸口轻捶了一下。
张良一把握住她的拳头,拉着她在床塌边坐下,问:“后日在香炉峰,你的老尉也会过来。”
怀瑾先是一喜,而后笑嗔了他一眼:“什么我的,你这会儿怎么不醋了?”
老尉来,必然是跟着魏咎的,魏咎代表了魏国。不知除了他们,还有多少人会来,怀瑾倒有些好奇了。
不一会儿,侍女来请,他们一家人便往正厅方向过去了。
项伯说家宴,怀瑾本以为项襄那些宗亲也在,没想到却只有项梁一家人。怀瑾本来昂首挺胸的端着仪态,可见正厅里坐着的皆是血亲,顿时放松了下来。
桌上有道凉拌秋葵,是项家常做的一道菜,怀瑾下意识就给两个孩子夹了一筷子。
不疑口味清淡,吃着倒欢快,莺儿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这味道好奇怪,又甜又酸。”
“这个吃了对肠胃好。”项庄坐在临桌,见她一脸嫌弃的模样,就解释道。
怀瑾也不奇怪,笑着对项庄说:“我小时候也不喜欢吃这道菜。”
项羽把自己面前的茱萸羊肉汤盛了一碗,让侍女给旁桌送过去,莺儿探出头,朝项羽做了个鬼脸。
上头项梁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吃完饭,仆人们将桌子收拾干净,然后给他们一一上了茶水和点心。
项李氏就准备带着女人们和孩子去花园散步消食,谁知项梁却说:“怀瑾留下吧。”
殷氏和任氏侧目看了一眼怀瑾,然后相视一笑,彼此眼神中都有些说不上来的羡慕。
琢磨了一瞬间,怀瑾意识到项梁可能要和他们说正事了,只是不知道把她留下来管什么用?
茶过三盏,项梁就看向张良:“下午项襄所说,子房认为如何?”
“六国王室后裔若皆与项氏有姻亲,难免让人推测项氏的用心,究竟是光复六国呢还是想取秦而代之呢?”张良神色淡淡,波澜不惊。
项梁沉吟不语,半晌他道:“我也是如此想,不过那会儿人多,不好驳了我这堂弟的好意。”
“什么好意!”项伯嗤笑一声:“不过是见你与田假定了儿女婚事,他不甘落后而已。”
张良浅浅笑道:“子房愚见,大家既要合而反秦,梁先生还需先把内部稳住。后日密会,来的定是各股势力默认的领袖,若那时项襄先生还与你有争执,楚国这边可就难服众了。”
“我虽暗地集结六国后人,但我项氏儿郎却并非楚国王室血脉,若要服众,还需找一位楚王氏后裔。”项梁说到这里,就不免叹气。
项氏当年在楚国权倾朝野,没有一位楚王愿娶项氏女,也不愿将公主嫁到项家。
张良却微微摇头,不语。
怀瑾听了这几句,立即便推断出下午他们这些人究竟议了什么,于是便道:“王室后裔又如何?是舅父将众人凝聚在一起的,谁先起头谁就是老大!兵无将而不动,蛇无头而不行!”
“还是小姑奶奶说得好!”项伯第一个赞成,话虽直白,但是这么个道理。
项梁看了她一眼,严肃的脸上染了点点笑意:“你这话说得也没错,但别忘了这次来的都是六国王室后裔,他们起义是师出有名。我们虽出自楚国,却不能代表芈王室,以项氏名义聚集兵马,哪及芈姓王族的号召力大?还是得寻王族后裔来。”
他看着项伯:“你从前不是与熊心交好?可有他的下落?”
项伯刚要回答,项羽却不解:“熊心才智平庸,他能担什么大事?”
项梁和项伯都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怀瑾心里叹了口气:“找一个才智平庸的,才好控制啊!”她把项梁不好直说的话告诉项羽。
得来项梁不痛不痒的轻斥:“不得妄言,岂能如此!”
项伯笑了一声,嘲笑道:“阿籍,你这光长个,不长脑子!”
“你在他这个年岁时,还不是一个样。”怀瑾闲适的喝了口茶,招来项伯一记白眼。
略静了一会儿,项梁和气的看着张良:“子房,你觉得以韩成的名义,能号召多少韩地兵马?”
“这……”张良犹豫了一下,眼睛半垂:“不好说。”
怀瑾心道,他大约是不好意思说实话吧,就韩成那废物性格,实在是扶不动。
项梁又道:“若你帮扶,韩国旧地能拿下吗?”
张良放下茶盏,慢条斯理的回复:“我与韩成已然决裂,即便我想帮他,他大约也不会领情的。至于我,我并非韩国王室出身,自然难挑大梁。”
相比他的淡然,项梁皱起了眉:“你不想匡复韩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0章 登香炉峰反秦议会
张良波澜不惊的叹了口气:“匡复韩国,应是韩王孙该挑的胆子,他猜忌我多年,若我再以复韩为己任,他只怕更如防贼一样防我了。”
“那子房不如留在项家,你娶了怀瑾,也是我们自家人。”项声直视着他,恳切道。
“不管留在会稽还是留在下邳,咱们都是一家人。”张良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他温和的笑了两声,道:“这些年舅父对姮儿和孩子的照拂,子房铭记于心,将来必会报答。”
项声和项庄都满意的笑了,项伯不予回应,项梁却微微皱眉。
长子的相邀,张良并未正面作答。项梁不是文邹邹的项声,也不是心思单纯的项庄,在他看来,张良没有给出明确的许诺,那便是拒绝了。
可刚刚他言语中也没有复韩的想法,项梁想起十多年前张良在楚国的作为,不相信他真就是如此淡泊无争,只怕是有其他想法。
再看看张良身旁一派恬淡的外甥女,项梁不由有些踌躇,不若从怀瑾那边着手?
夜里孩子们都睡下了,夫妻俩回了房间,洗漱之后抵头而眠。
怀瑾躺在张良臂弯里,想到晚饭时项梁的欲言又止,她道:“舅父只怕会来让我劝说你,你是怎么想的?”
被子里的两只手十指相扣,张良眼神灼灼:“姮儿,你知我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她当然是知道的,十多年相守,她要是还不知道,那张良铁定要吐血了。
可是……想到项家对自己的照顾,她担忧道:“现在只是口头上提起,也是第一次提起,要是再往后要你明确表态,又以高位相托付,那时候怎么办?”
难道真与项家断交吗?
“现在状况还不明朗,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张良拍拍她的肩,声音温柔。
怀瑾爬起来,趴在他胸膛上:“难道项家儿郎,没有一个是你认定的明君吗?”
张良的指腹在她脸上划过,缠绵悱恻,他清明的看着怀瑾:“你要听实话吗?”
“我不生气,你说吧。”怀瑾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下,认真的竖起耳朵。
张良抱着她,手指在她背后轻敲了一阵,似乎在琢磨怎么开口。许久,他才道:“项家这一代主事的,是你二舅父,他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但若为君却有不足。他有魄力,却不是称王的魄力,而是为将的魄力。况且,我与他并不投契。”
怀瑾静静的听着,张良的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继续道:“阿缠倒是与我投契,可你看阿缠他是个能担大任的人么……”
说到这里,夫妻俩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再说项家年轻一辈,阿籍、阿庄、项声,你表舅家那几个儿子我今日也见了,其中佼佼者唯有阿籍一人。”张良谆谆道:“阿籍天生神力,熟知兵法,可他为人简单,心性又未定,我实在看不出他将来会如何。”
“那你将来会从何人?”怀瑾问道,心内不免想起了刘邦的名字,这位将来是他的boss。
但这位boss,至今都还没影儿呢。
张良笑了一声,搂着她翻了个身,语调中隐有笑声:“夫人呀,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知将来之事呢?慢慢观望吧。”
怀瑾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可惜甘罗没有把张良的生平写在羊皮卷上,她只知张良最后找到了刘邦,一生辅佐,可她却不知道张良是何时遇到刘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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