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微微低迷了一小会儿,穆生又说:“还没有见到升师弟,此次也多亏了他的面子,解忧楼的老板才愿意放穆鱼走,该好好答谢他的。”
说到这里,他频频叹气,穆鱼忍不住看了我一眼,嘴巴却一直紧紧闭着。
一直把他们送到城门口,我和张良还有驾车的青春痘都下了马车,站在路边,张良说:”只能到这里了,一路珍重。”
“多谢。”穆生不再说其他,带着穆鱼下来郑重给张良行了一礼。张良没有客气,心安理得的站着没动,我催着他们赶紧出城,穆生点点头:“走了,你们各自珍重。”
他搀扶着穆鱼正要上马车,穆鱼忽又转过身,在原地冲着我们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夜色中我看不清她的神色。
夜风乍起,穆生驾着马车远去,我心头略觉得有些感伤,今生今世也不知能不能见着了。没有问他们的去向,不过觉得这样也好,天大地大,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和张良驻足良久,黑暗处又一辆车从城里的方向过来,赶车的也面熟,应该是张良的家仆之一。张良牵着我上了马车,青春痘坐在外面和车夫一起。车轮滚过地面,发出笃笃的声音,在安静的晚上格外喧闹。
“在想什么?”张良问我。
“在想后面的事情。”我闭着眼靠在车壁上,善后工作全到了田升那里,这段时间我不能再明目张胆的和田升接触,只盼田升能按着我预先安排好的轨迹走,千万不要行差踏错。
第二天我去上学,田升请了假没有来,空出了两张桌子看着很是冷清。我有些焦急,田升那边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想着想着就出神,前面张良盯了我好几眼。我勉强回过神,让自己认真听讲,没过一会儿,外面有人通传,说是穆生的父亲来了。
浮先生头也不抬,淡定的喝着茶:“请进来吧。”
接着一个中年男人十分焦急的进来,应当就是穆生的父亲了,看着和穆生长得很像,蓄着胡子,行动处很是规矩。
他没有进来,只是在院子里站住,浮先生很客套的走出去,问他怎么了。
穆生的父亲就问:“我那孽子今日可有来学宫?”
浮先生惊讶道:“不曾啊?昨日先生不是说带他回曲阜了?”
“本想歇两天再启程,顺道收拾东西,谁知今晨起,他就不见了,四下都找不着。屋子里好好的什么都在,就是人不见了……”
“莫慌莫慌。”浮先生抚慰道,然后转过头冲着教室这边,问:“你们可曾见过你们穆师兄啊?”
我们齐声答:“不成见过!”
穆先生急的捶胸顿足:“哎呀!”
“兴许这孩子是不是去跟朋友辞别了?毕竟在齐国待了几年……”浮先生面上虽也着急,说话却慢吞吞的,不慌不忙。
“要是这样就好了,就怕他……”穆先生咬咬牙,然后说了两句就辞别走了。浮先生老神在在的回到桌边,跪坐好:“刚刚讲到那里了……”
我见所有人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有点想笑,见浮先生又开始讲课,我实在忍不住噗嗤乐出了声。浮先生骤然停下说话,大家都盯着我,我忙告饶的低头。
在教室里熬啊熬,终于熬到放学,和项伯骑着马飞快的回去了。开心的是,田升已经在家里等着我了,他跟在自己家一样,使唤得时茂团团转。
“人送过去了吗?”我问。
田升得意的翘着二郎腿:“我办事还能差的了?”
此时懒得呛他,我追问:“你今天有见到田假吗?跟我把情形说一下。”
“没见着他,我去他府上是贺苕招待的。”田升说,我愣了一下:“那贺苕是个什么态度?”
田升想了想,不假思索:“贺苕见了我只有下跪的份,我就跟他说,用这两名奴隶换穆鱼,让他们别再派人盯着解忧楼了,不然解忧楼的主人生气了,你就倒霉啦。”
“啊?你就这么直接跟他说的?”我心说你这也太直接了,都能想象到贺苕当时的脸色。
田升点点头,神气的说:“他就是田假的一条狗,我犯不着跟他兜圈子。”
我嗯了一声,也是,田升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贺苕一定会把这事添油加醋告诉田假,田假什么反应不知道,他只要误以为解忧楼的老板是田荣就好了。想了想,我试探性的问:“要是你田荣叔叔知道我们拿他当挡箭牌,他会怎么样啊?”
田升坐好,一副给我上课的样子:“我荣叔叔疼我,哪天要是东窗事发了,他一听到我的名字,也不会拆穿我。等他来问我的时候,我告诉他是田假有所误会。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又没提人名字,怕什么!”
他一副:你看,我就知道你胆子比我还小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项伯从房间换好衣服出来,见我们还坐在院子里说话,就跺脚说:“赶紧吃饭啊,我都饿死了!”
“你叫时茂嘛!”我又不是厨子,叫我管什么用,四下搜了一圈,时茂不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时茂拧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房间里出来,原来是在洗头发,我说:“没事,就是叫你一声,你先回去洗吧。”
时茂摸不着头脑,转身回去了,我就亲自去厨房叫饭了。
汤厨子坐在厨房门口,身后他两个徒弟一个再给他煽风,一个在给他捶背。一看到我,汤厨子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了:“主子,今儿怎么是您来了?”
“时茂忙呢,我就自己来叫饭了。”我走近厨房,锅里蒸着饭,橱柜里有各色蔬菜瓜果,缸里是各色肉。汤厨子和他徒弟跟在我后面转,汤厨子就说:“让小红小橙她们过来就是了,这点小事也劳动您亲自过来。”
院子里做洒扫粗活那几个小姑娘,不知是不是怕我,每次我说话都听不明白,我明明长得这么可爱。腹诽了一下,我吩咐:“把羊肉削成肉块串起来烤个……一二十串,然后做条红烧鱼,再凉拌一个菜瓜。”
汤厨子忙不颠的答应了,当着我的面就去洗手烧柴,好像平时这些活都是他做一样。觉得好笑,我摇摇头出去了。
晚饭时吃的十分尽兴,汤厨子特会举一反三,上次让教他做烤鸡抹什么调料,这回做羊肉也那么做,羊肉被烤得焦焦的,吃起来特别香。
齐国入夏的时间特别早,刚到初夏天气就热的不行,吃完饭几个人都热得满头大汗。项伯拉着田升去外面的溪边洗澡去了,据说离家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每到夏天的这个时候男人们都去那里洗澡,我心说这场面该有多壮观,跟大澡堂子似的?
他们出去,我就准备去一趟解忧楼,李徐一听我要出门,洗澡洗了一半就穿上衣服出来了,我说你不用跟着,李徐就以沉默来坚持,他坚持我就随便了。天气热我去马厩牵了平时骑的小马,配上马鞍就出发了,李徐在后面不近不远的跟着。
到解忧楼我以客人的身份进去的,看了一眼堂食,生意已经恢复至刚开业的时候了,十分火爆。在前面转了一圈,看见了庆先生又在这里喝酒,遂上前打了个招呼。庆先生看见我,面无表情的问了个好:“吃饭了吗?一起吃?”
“吃了吃了。”我忙说,对着你那副无论开心还是难过都是紧紧皱着的眉毛,我可是吃不动。我说:“我去后面千金馆转转,就不打扰先生了。”
说完我就逃似的跑了,转到千金馆,里面去瞧了一眼,此时吃晚饭的时候居然也有这么多的人。转了一圈,李徐进来了,我们俩站在人堆里,李徐在我耳边说:“楼外面那些盯梢的人都已经不见了,我在外面守了一会儿,没看见那伙人。”
放了心,我便溜进添香馆去找夏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户外教学
夏福又在数金子了,一看到我就高兴的不得了,把两本账册都递给我。我翻看了一下收入,很是喜人。夏福说最近有很多添香馆的客人都在催问添香馆何时营业,问我是不是可以正常开馆了。我道:“不急,既然说了歇半个月,正好可以多准备些新节目。穆鱼不在,琴师少了一个,让挽琴挑一个资质好的收着当徒弟吧。”
夏福全都一一答应,在这里坐不了多久,我便回家了。
穆生走了,大家都很默契的不在外面谈论这件事情,只是偶尔私下聊起,都是唏嘘不已。我倒是感觉不大,只是有一次上庆先生的课,庆先生只亲自指导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开始怀念起穆生了。他在的时候,庆先生分给我们两的时间很平均,现在全盯着我一个人,心累!不过我胳膊上的肌肉倒是越来越紧实,个子也长得飞快,全都多亏庆先生上课时的‘偏心’。
时间再推移一些,我们从一个月思念三次穆生,变成了三个月思念一次穆生。
脱了夏衣又起秋风的时候,某一日放学浮先生说:“明天大家不用起早了,吃完中饭再过来,下午带你们去淄河玩。”
浮先生的课外活动非常少,上一次还是去年秋天的时候去学宫后面帮农人收粮食。因此一听到浮先生带着去淄河玩,大家都异常兴奋。
那天回去我吃完饭交代时茂准备第二天的衣服,洗了个澡早早的就睡了。第二天穿着新做的绿袍子,开开心心的和项伯去学宫了。后门那里停了好大一辆马车,两匹马拉的。浮先生带着师兄们都站在门口不知在说些什么,见我们来了,白生笑道:“就差升师弟了。”
刘交抿着嘴笑:“他们两个每次都是踩着时辰到的,升师弟每次都晚一刻钟。”
大家都笑起来,我注意到浮先生身后,张良今天居然穿了一身黑,衬得他肤色白的快不健康了。他衣服的袖口是紧紧扎着的,腰带上坠了一块玉,看上去十分爽利干脆。再一看大家,除了浮先生甩着宽大的袖子,大家都是穿着十分清爽。
一会儿,门后又出来一个人,居然是庆先生,项伯问他:“庆先生也跟我们一块去吗?”
庆先生点头,嗯了一声,他穿着一身灰衣,不过今天没有佩剑出门。
等了一刻钟,田升到了,浮先生照例为他迟到数落了三声,然后让大家上马车准备出发。
今天外面的街道上特别热闹,我和田升不老实,掀开帘子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空气里弥漫着烧稻草的味道,沿途见到的人们都是喜气洋洋,怪道浮先生今天带我们去玩,原来近日到了割麦子的时候,秋收好时节,我心想。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无纵诡随,以谨无良。式恶寇虐……”浮先生在念《民劳》,大家都认真听着,只听浮先生念完,叹道:“百姓过的丰衣足食,国家才会强盛……”
“先生说的是。”我们很给面子的吹彩虹。
淄河在城边上,马车到了之后停在某一处驿馆外面,浮先生带着我们徒步走在淄河边上,我们顺着河流往前面走。来来往往有很多农人推着装满小麦的车子从旁边经过,每个人都会往这边张望,大概是看出我们都是读书人,路人的眼睛里都带着尊重。
“麦子金黄金黄的,真好看!”田升走着走着,眼神就跟着人家车里的麦子转。项伯说:“等会去哪个田里摘一把回去插在花瓶里,可好看了。”
白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缠师弟有如此闲情逸致?”
“是怀瑾去年拿了一大把麦穗回去,我见她插瓶摆在桌子上还怪好看的。”项伯摸摸鼻子:“我只爱刀剑,这种……小玩意,我哪想得到。”
大家都忍俊不禁,我们一路慢慢走着,浮先生在前面说着,慢条斯理的说着农民的生活,说着秋收冬藏,我们应该多到外面走走……我心想说的是到外面来玩,其实就是换了个地方讲课,不过这样还是比在教室里待着好玩。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浮先生终于走不动了,找了棵树,大家在树下休息。一坐下,田升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自顾自的从里面拿了糕点来吃,也不知道给大家分一分。
我也从带着的小挎包里拿出早上包好的点心,是叫汤厨子琢磨出来的桃酥饼,里面放了花生和大豆,咬起来又香又脆。原先就记着是一人一块,不过不知道庆先生在这,所以少了一块,庆先生把桃酥饼还给我:“怀瑾自己吃吧,我不爱吃甜的。”
我摇摇头,将田升剩下的糕点拿过来,田升眼一瞪,本能的想生气,我提前说:“不让我吃,就把我的酥饼还给我。”
田升看了看手里咬了一口的酥饼,又看了看我手里他吃了一半的糕点,艰难的说:“那还是给你吃吧。”
闻言大家都偷乐了,白生对浮先生说:“小八人小本事不小,管得了升师弟也管得了缠师弟。”
田升听了皱眉,鼓着脸反驳:“他才管不了我,我看他小让他的。”
“对,你最厉害,你是师兄,你处处都让着我。”我故意说着反话,田升反而不好意思了,他脸一转过去:“我说不过你。”
年轻人原地坐了会吃了个糕就恢复体力了,田升见远处麦田很多人在收割,鬼鬼祟祟跑过去观看了,白生老母鸡似的在后面喊道:“别跑远了!”
“知道了——”田升头也不回的答应着,他跑到不远处的田埂上蹲着,看人家汗流浃背的割麦子,兴致勃勃。我心说要不在郊外建个农家乐吧,我这么想着,恍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掉钱眼儿里去了,忍不住偷笑起来。
刘交和申培正对着我坐着,看见我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余光里看见申培在拉张良和白生,让他们也看我,我指着申培:“我看得见哦,你们偷偷笑我,坏师兄!”
“你抿着嘴笑什么呢?”申培爽朗的笑问道:“像是憋着什么坏主意似的。”
项伯双手抱着胸前倚着树,故作成熟的跟着他们一起说:“她蔫坏蔫坏,眼睛一转全是折腾人的鬼点子。”
我懒得坐起来,左手撑着地挪了挪屁股,近了照着项伯小腿上狠狠一拧。项伯吃痛,单脚跳开风度全无,偏又对我敢怒不言语,委委屈屈的换了个地方去摆poss了。
旁边听见浮先生对庆先生说:“前面是不是有茶亭?我们去那里歇歇,吃了两块糕饼,嗓子倒不舒服起来。”
庆先生机械的点头:“我都可以,走吧。”
然后大家都拍拍灰站起来,白生大声叫了好几声田升,田升才意犹未尽的回来。我们走到一家茶亭坐下之后,田升“刷”一下又跑远了,不知去找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这家路边的茶亭是一个草棚子搭的,路对面就是淄河,老板很热情给我们拿来一个壶,白生给了他九个钱,老板乐呵呵的就要给我们轸茶倒水,白生立刻拦住:“不用忙了,我们自己带了茶杯。”
白生说着就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了九个青瓷杯,我暗笑,白生才像是浮先生的助理,张良一直像个闲人似的在一旁,也不说话。刘交比较勤快,见白生一个人忙就上前帮忙了,等倒好茶,项伯一看碗里绛红色的茶水,皱起眉:“这也叫茶?”
我打开茶壶一看,里面可怜兮兮的飘着三片不知什么品种的叶子,喝了一口茶跟凉白开没有什么区别。我说:“茶叶金贵,寻常百姓哪能买到咱们的茶叶,将就喝吧,平时没看你这么讲究。”
浮先生倒是面不改色喝了三碗,然后心满意足的开始说教:“人饥渴时有水便满足了,你们现在挑剔是因为有所选择,没有选择的时候哪怕是泥水……”
浮先生正说着,田升突然兴奋的跑过来:“前面有热闹看呢!”
众人皆是一愣,浮先生说话被打断,尤其不悦:“大呼小叫的不像样子……什么热闹?”
田升先是被训斥摸了摸鼻子,后听浮先生问,他又兴奋起来:“前面有个男人要卖自己女儿,他妻子不让卖,夫妻俩打起来啦!”
他说的眉飞色舞,项伯很感兴趣:“在哪儿呢?我也要去看!”
浮先生忍不住呵斥:“这种阴私事叫什么热闹,你们是什么身份,居然还凑这个热闹?”
田升垂头丧气,但是听他描述,大家都有点想去看这个热闹。只是刚刚田升被训斥,大家都不敢开口。棚子里一下寂寂,还是庆先生说:“孩子们坐不住,不如我们在这多坐坐,让他们自己活动活动?”
“咳咳,陪我这个老人家坐怕是无趣,”浮先生年纪虽长了庆先生两轮,不过却也很尊重他,于是对我们说:“就在附近转转,别跑远了。”
田升眼珠子一转,我和项伯就跟上了,田升回头招呼申培和刘交:“一起啊?”
他们两不敢高兴的太明显,看了浮先生一眼,矜持又兴奋的跟了过来。白生说:“我就留在这陪老师吧。”
我心道,果然浮先生要成为他老丈人了,白生这态度真不错。我们见他不来,便准备自己去了,却听浮先生嘱咐张良:“子房你去看着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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