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不必担心,先生们回去休息吧。”怀瑾紧了紧披风,回去睡觉。
她不担心张良会有什么危险,因为两个时辰以前,被张良派到齐地的韩念回来了。
韩念带回来的消息,足够转移开楚国的视线,让他们不再盯着汉中。
第二日,齐地田荣反叛的消息传遍楚国。
相比起汉中,项羽等人明显更在意地大人广的齐地,项羽立即便准备点兵北击齐地。
张良半夜出门,是第二天上午归来的。
一回来,便把原伏等人全都召集起来,让他们随时做好离开彭城的准备。
项羽很快就领兵出征,桓楚和项襄等人随军,彭城便交给范增、项声、项伯三人坐镇。
张良便在此时提出了希望随韩成回到颍川,项伯闭门不出表示自己不愿参与这件事,而范增和项声都是齐声拒绝,同时范增派兵守住张良的宅子,限制了张良的人身自由。
三天后,韩成被派遣上门来见张良。
“范增说,你答应留在楚国为官,他们才能放我回韩国。”韩成和他对坐半晌,开口。
他语气中的央求之意太过明显,张良笑容有些发凉,怀瑾给他们倒茶时便趁机说:“这些年子房为你做了多少,时至今日你还要他为你牺牲。”
韩成听出她话语中的讥笑,沉默许久,然后看向张良:“子房,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已经选择了刘邦,对不对?帮我成韩王,收复韩地,只不过是你为了转移他们的目光。简喜带着残兵退入颍川城时已是强弩之末,你不可能打不下来。之所以战事失利,是你故意的,好方便刘邦对你施恩,让你名正言顺随他西征。”
讶然在一瞬间,张良很快恢复正常。
怀瑾比他更吃惊,她没想到韩成竟然也能看出来。
转念一想,韩成自小就认识张良,脑子虽没那么聪明,但亦是了解张良。给他时间,他自然能琢磨出张良不对劲的地方。
见张良没否认,韩成渐渐哀伤,他说:“你现在不可能走出彭城的,韩楚同盟,所有人都知楚国对你的器重,你敢投汉便是背叛,他们要杀你更是名正言顺。”
这话说得好没良心!怀瑾狠狠瞪了韩成一眼,真是个地道的白眼狼!
韩成从前左右不了张良的心思,现在就更劝不动他了,只是韩成离去刚一个时辰,范增又上门了。
范增满是憎恶:“我就知道,你与刘邦暗中勾结!可恨被你骗过去了!”
不消怀瑾思量,便知肯定是刚刚韩成离去说了什么,不由更气。
但让人惊异的,是张良的态度,一改之前的耐心周旋,他果断道:“有什么话,等项王回来,大可去他面前告我。”
“你以为我会等到大王回来?”范增只撂下这句话,转头就走。
外面的士兵又添一倍,把宅子堵得水泄不通,谁都不让放出去。
但张良不会坐以待毙,既然撕破脸皮,自然不再像从前似的藏着掖着。门口的士兵要阻拦,他直接让原伏等人杀了出去,原伏带着手下的弟兄直接跑到了左尹项伯家中。
傍晚时,项伯的亲兵也到了宅子外面,说要保护项家表小姐的安全,禁止范增手下的士兵闯入张宅。只是项伯本人,却一直没有露面。
再接着,便是项声上门来了。
范增要杀,项伯要保,项声的态度至关重要。
黑夜中,这座宅子四处都亮起灯,越照等人全都全副武装,拿着兵器守候在屋中。
思之和儿子被怀瑾安置在越照身边,她想着,万一火拼,也好让这对母子万无一失。
伺候的下人是楚国准备的,范增一派人包围宅子,这些人全都被怀瑾遣送离去。
暗夜中,大厅里只有张良、怀瑾和项声三人,过堂风把夏夜的炎热吹散,三人脸人都没有笑意。
“在彭城时你拒绝出任令尹,若非我和小叔阻拦,范先生那时不会让你活着回去。”项声静静的看着张良,隐有怒容:“那时你说,你心中只有故国只有韩成。如今韩王已立,你却要过河拆桥,当我们的相助都是无条件的吗?”
“有些话直说出来,便有些没意思了。”张良神色淡淡,眼神里相当冷漠:“立韩成为韩王,当真只是为了我夙愿吗?我收复的韩国故地当真是属于韩国吗?如今韩王在你们手上看着,连故国都不得回,他这个韩王不过是名义上的。”
反秦时,项梁需要一个人去收复韩国故地,以响应楚军。韩成被推出去作为代表,张良掌实权,而韩地起来的士兵大多数也归了楚军,那边的粮草也全都运到了楚国。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事,项家却要把名声好处全占了。
“在彭城时不杀我,是因为还不能杀我,而不是因为情分而不杀我。”张良直言不讳,把外面的那层遮羞布全部撕掉。
彼时项梁已死,楚怀王夺权,韩地又未完全收复,项家自己都在风雨飘摇。那时若杀他,韩成必会被秦军反击,项家便损失掉韩国的助益。
在彭城时,范增在他面前既威胁又拉拢,那次谈判虽他们占尽优势,但实际上还是一次合作。
合作,讲究你情我愿,项羽等人不想让表姐伤心,他也不愿让妻子为难。
项声面上一恼,继而道:“那鸿门宴上呢!当时范先生和襄叔都要杀你,是阿籍和小叔保了你的命!”
“那时事出有因,若非有田安作证,你们怎会轻易放过我?”张良弯唇,不无讥讽。
项声当真不服,他马上怒道:“当时诸侯皆被阿籍震慑,刘邦也退避三舍,如果我们铁了心杀你,你又能耐我们何!但我们没有!张良,你可要讲良心!”
说罢他看向怀瑾,指着她质问:“我们项家待你如何,你心里没有数吗?若非顾及着你,范先生和襄叔要对他做什么,我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眼!如今,他却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怀瑾静默一会儿,哀伤的垂眸,低声道:“他还要怎么回报?舅父起事,他带人响应。舅父让他收复韩地,他也全力做到,没给自己牟半分利。他唯一所求的,不过是韩成的王位。韩国土地虽小,良弓锻造和却不容小觑,那块土地名义上是韩成的,实际上好处尽归楚国了。这些还不够吗?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可以说,张良既没有把韩国那边的士兵给刘邦一个,也没有把从项家那边得到的利益给刘邦一毫,他唯一给刘邦的,不过是他的谋略。
他有自由选择主上的权利,却因为项家的干预,几次辛苦绕道大费周章,此刻说起来,怀瑾亦是恼了。
她语言中全是无奈,听得张良老大不忍,不等项声开口便直接堵住他:“男人们的事情,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从你娶她的那一刻起,我们两家注定牵扯不清。”项声直起身子,高抬下颚,逼压:“别的我不再多说了,我只问一句,你当真要离开楚国么?”
张良缓缓点头,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字道:“去意已决。”
项声冷笑几声:“范先生总说你与刘邦早已串通,我们从来不信。如今他刚稳定关中,你便迫不及待要走,看来还是范先生眼睛毒辣,看到我们不曾看出的东西。”
他站起身,说:“既如此,便随你意,我不会再阻拦范先生。”
末了轻叹一口气,似乎势在必得:“端看小叔的人马能替你阻拦多久吧。”
“声哥!”怀瑾也跟着站起来,她不知道张良是否有后手,但却听出了项声话中的决断,顿时有些心慌:“你们要杀我夫君吗?”
项声不忍的低下头:“我本不想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1章 明争暗战杀机四伏
“夫人别担心。”张良言笑晏晏把她拉到身后,叫住欲离去的项声:“请转告范增一句话,我若死了,义帝的死讯顷刻间就会传遍各国。彭越的军队也会立即向九江进军,切断项王攻齐的后路。”
怀瑾尚未反应过来,项声就震惊的望过去:“你说什么!”
张良无声无息的笑起来,昏黄的烛光中,他像一块透亮的暖玉,可眼神里却有无限冷意和令人胆寒的威胁。
他甚少露出如此显而易见的攻击性,与他惯常表现出的儒雅温和大相径庭,让周围的人感觉到骇然。
因他这句话,项声匆忙离去。
而怀瑾便立即问他:“你何时跟彭越有联络?我为何从来不知?熊心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被阿籍迁到郴城区了吗?怎么会死?”
“这些事跟你都没关系,你不用担心这些。”张良拍拍她的手背,温言抚慰。
怀瑾默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张良做了这么多的部署。如今将底牌全部亮出,看来是真准备要和楚国一刀两断,彻底投到刘邦那里去了。
想到项声适才指责的话,她难受得有些发不出声。
她总是事先想象各种情况,一遍遍提前适应难过,然而事情真实发生了,她比想象中还要难过千百倍。
这晚项声离开后,楚王宫有过一小段时间的慌乱,这些都是怀瑾事后才知道的。
她不知道彭越在这里面担任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但范增他们明显很忌惮这个人,很快就让项伯领兵追上项羽,去解决彭越这个麻烦。
“我离开彭城,就够不到这里了。”项伯离开前特意找到张良,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一般:“你……自己保重吧。”
张良温和的看着他,项伯就苦笑:“我知道自己白操心,你要没本事,我也用不着离开彭城了。只是我去阻击彭越,最长不会超过三个月,你要抓紧时间。”
这三个月不离开,等彭越的事解决了,范增和其他项家人不会再让张良有机会活着离开楚国。
项伯看着他一直带笑,察觉出一丝异样:“除了彭越,你还有什么后招吗?”
张良眉头动了一下,询问:“我可以告诉你,你确定你要听?”
沉默了一下,项伯摆摆手:“算了,别告诉我!我不能背叛家族,哪日不小心泄露出去了,又担心会害到你,不知道也罢了。”
怀瑾同情的看着他,无力的笑笑:“阿缠,谢谢你。”
项伯摇摇头,他们大约是最为难的两个人,同病相怜。
很久之后,他笑出声,在张良左肩上用力捶了一拳:“张子房,我真是有些后悔认识你了,这是作的什么孽!”
连日来的愁思被项伯这一拳驱散,怀瑾捂着嘴笑起来。
张良刹那间眉眼都带了喜悦,翩翩对项伯一揖:“真是多谢你了。”
“酸!”项伯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宅子外面,范增派来的士兵已经全部离开,张良看似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但是,他们可以去城中任何地方,却没有办法出城门。
同时范增和项声都变了策略,如果说前段时间还对张良严加防范、威逼利诱,如今就只剩下恭敬和礼遇。
金银珠宝一箱箱从楚王宫抬到张良这里;留在彭城的官员流水般的上门拜见,他们犹如对待项羽一般对待张良,就差行三拜九叩大礼;范增还给韩成送了数十个美姬,以便伺候韩成在宫里的起居。
怀瑾起先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张良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而她渐渐在市井中听到百姓谈论项王对韩国申徒的器重,终于明白过来。
张良手中有项羽的把柄,还有彭越的襄助,范增等人暂时还动不得他。
于是就来一招先发制人,让舆论全站在楚国这边,张良这会儿要是跑了,楚国绝对不会放过他,哪怕项羽调头追捕张良,诸王也不会站在张良这边。
楚国如此礼遇对待,要是张良还要离楚投汉,刘邦收下他恐怕有失厚道,正好给了楚国伐汉一个绝佳理由(但怀瑾看来,真正想打仗,随便找找就能找出千百个理由)。
同时,一个背恩忘义的人,他再把义帝的死因公诸出来,恐怕相信他的人也寥寥无几了。
这招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怀瑾私下猜测,这么恶心人的主意,肯定跟范增那个老东西脱不了干系。
随着时间推移,楚国对张良的厚爱已彻底传出去了,而张良这边也收到了辽东王和燕王送来的礼物——他们追随楚王,所以对楚王抬举的人也要示好。
这是一个信号:外面的人已经全都知道楚王对张良的器重,他们都以为项羽一回彭城,就会立即封张良为楚国的大司马。
然而怀瑾知道真实的情况是:只要项伯解决了彭越,范增和项声他们就会马上下杀手。
大暑之后,张良告诉她,刘邦已暗地里派了人马在彭城外守候,要她随时做好好杀出去的准备。
怀瑾问:“刘邦派了谁?”
“不知道,”张良扬了扬手中的信,平静道:“只说派了数百精骑躲在城外的石蓟岭。”
“既然刘邦派了人,为何不立即走?”怀瑾不解。
“要等。”张良眼神微沉,望向天边的夕光,起了点点愁容:“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才能走得理直气壮而不怕后患。”
看他神情,似乎有些为难,怀瑾斟酌片刻,问:“你似乎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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