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韩念的马背上挂着一只初生的小鹿,脖子上挨了一箭,血淋淋的。韩念闷头干活,把那只小鹿扛下来,进了院子。
张良悠闲地给马儿刷了刷毛,然后看向门口戍守的十多位士兵。只是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小兵就跑上来,把这匹马牵走了。
慢慢踱步到门口,张良问了一句:“上午有什么信件吗?”
“没有……”士兵队长回答说,不过他今日有些欲言又止。
张良淡淡的嗯了一声,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鹿血的痕迹,淅淅沥沥的从地上蜿蜒进去,张良看到地上的脏污,不免微微皱了一下眉。
只是这么低头的功夫,迎面而来一股杀气叫他心一凛,下意识的就侧身一闪。
一柄锋利的铁剑贴着他的脖子划过去,张良顿时浑身肃杀,看向来人。一个穿黑色骑装,脸上蒙着黑布的人,四肢看上去格外纤细。
“你是谁?”张良冷冷的看过去,这眼神,让酷热之中竟有一丝凉意。
然而对方不回答他,迅速又一剑刺过来。张良心里升腾起怒火,能跟在他手下的人,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竟然没发现里面混进来这样一个人!
汹涌的怒火让怀瑾不敢大意,不过她要是知道张良的怒是为了外面那些士兵,恐怕真的要气背过去。
她左砍右劈,张良却轻轻松松的躲过去,至今都没有拔剑。
“外面的人耳朵是聋了吗?”张良不耐的啧了一声。
可外面的人还是没有进来,一怒之下张良正要拔剑,忽然想到这么近的距离,外边的人不可能没听见打斗声。
莫非是……他正揣测着,黑衣人长剑在他手臂上划了一刀。
妈的!真解气!怀瑾心想道。
温润的眼睛泛起杀意,张良不耐烦起来,倏然拔出腰间的短剑,迎面痛击。对方的力气似乎很小,只这一下,那人的剑就脱了手。
不等对方回神,张良立即上前钳制住这人的双手,柔软的触感让张良有些发怔。
只是短短片刻,这人居然又挣脱了,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张良左手闪电似的在这人右手关节处敲击一下,匕首应声落地,张良单手箍住这人的脖子,迅速扯下对方蒙面的黑布。
距离太近,怀瑾看到他浓密的睫毛。
张良的杀气转瞬即逝,只剩满脸错愕:“姮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怀瑾挣开他,怒气冲冲的吼道:“你居然问我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在南郑?”张良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退后。
怀瑾一怔,糟糕透顶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问:“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在荥阳?”
“你在荥阳?”张良震惊的看着她。
“我在荥阳!被围城时,我就在城里!直到昨晚得汉王解围!”怀瑾庆幸起来,原来他只是不知道,他竟不知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先前的惧怕、难过全都变成了委屈,她吸吸鼻子,死命捶着他:“你知不知道我好辛苦,陈平受伤了,楚军迟迟不退兵,差点就守不下去了!而你却陪在别的女人身边,你知不知我昨晚恨不得立刻就走,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
“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我该死!”张良一时慌乱得不知怎生是好,也不顾手臂上在流血,他把怀瑾扯到怀里紧紧搂着,而后看到韩谈和越照走出来,老老实实的在廊下站着。
她在怀里哽咽着流泪,张良脑海中把这件事情飞速过了好几遍,处处透着疑惑,他竟一时也难以理清头绪。
怀瑾被他揽着进了屋,张良温柔的给她擦着眼泪,一面让越照汇报前段时间的事情。
张良越听越凝重,轻轻拍了拍怀瑾示意她先听一听,然后开口说:“我一直在齐地周旋,后面又为九江王英布的事暗地里奔波。沛公从荥阳逃脱后,我赶到成皋与他匆匆见了一面,可他却没有告诉我你在荥阳,也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过。”
她抽抽嗒嗒的看着张良,把自己为什么从南郑到荥阳的理由说了出来。
听闻儿子重病、女儿离家、有人暗害她,张良的心越来越沉。
“我就见了两次戚姬,她真的和沉音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看我的眼神却很陌生,我也不敢确定。”怀瑾扯过他的袖子,重重的摁了一下鼻子。
“除了沉音,还有谁会那么恨我们。”张良沉重的叹了口气:“有好几次,大王宴饮时约我过去,戚姬都借故离席,想来,她怕我认出她。”
张良忽然想起,那日他和众将领赶到成皋与刘邦商议反击,议完事大家要去各行其职,刘邦却把他单独留了下来。当时刘邦似乎要跟他说什么,而恰好郦食其赶了过来。
他是在前一夜一到汉营,就听到了郦食其给刘邦献上的“分封蠢策”,好说歹说才让刘邦打消了分封念头。
可郦食其却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来找他理论,明知刘邦单独留他,还要闯进来……
郦食其先是借口不服,要让他解释,后来又说虚心讨教,胡搅蛮缠这一耽误就到了天黑。
现在想起来,仿佛是故意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1章 回荥阳正逢庆功宴
静静想了半晌,反应过来时,看见妻子红通通的眼睛。他语气轻软,说:“这些事交给我,我会查清楚的。”
想了一下他又说:“不过现在战况紧张,不会那么快有结果,你要耐心等些日子。”
“那阮离欢怎么回事?别的士兵都不会打猎吗?非要你去?”怀瑾瞪着他,小声问道。
张良坦荡的盯着她的眼睛:“阮离欢是因替我挡刀才受重伤,我能袖手旁观吗?况且我现在已经收她当徒弟了,她和莺儿、不疑是一个辈分的,你不要多想。”
古代的师徒关系,和父子关系差不多,张良这么一解释,怀瑾顿时放下心来。
最后才看向他的手臂,素白的衣袖红了好大一片,她顿时又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给张良的胳膊上了药,怀瑾安静的抱着他的胳膊,控制不住的默默垂泪。
旁人都下去了,只有他们俩在屋里,心疼和爱怜已成了习惯,张良把她抱在腿上掂了掂:“不哭啊,姮儿,我在这里,万事都有我呢……”
“这些日子,我好怕!”她使劲往张良怀里钻,像是被这阵子的事情吓怕了。
其实她倒也不是怕那些阴谋诡计,面对这些,唯一的情绪就是烦和倦。
真正怕的,是她昨夜如果真的负气离去,那她和张良又不知要误会多少年。
想到此,她真是实打实的感谢陈平。
把这些心里话跟张良一说,张良顿时脸色发青,咬牙切齿了一会儿他忽然一笑:“幸而有年轻时的那一番闹腾,不然你昨夜必定……那样的后果,光是想想就要发疯。”
想到汉营里的人对陈平的谣言,张良笑睨着她:“陈平是美君子,姿容甚俊,你……”
“人家喜欢他嫂子!”怀瑾飞快的接话。
张良一愣,夫妻俩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阵,忽笑开,抵头缠绵。
窗外明晃晃的日光,怀瑾嘤咛:“这还是大白天呢!”
“不怕……”张良含糊的咬开她的衣带,软语笑道:“这些天我想你的厉害。”
外面蝉鸣不绝于耳,日光静悄悄的,室内一片旖旎。
怀瑾实实在在的睡了好长一觉,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全都消散了。伸了个懒腰,旁边却空无一人,她发出一声浓重的鼻音,韩谈就端着水过来。
“子房呢?”她喝了一口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滋润了。
“君侯一个时辰前去了军营。”韩谈说,他服侍怀瑾坐起来,又说:“阮将军已经醒转,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阮离欢救了她夫君的命,又拜到了张良门下,她不去看看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当即就换好衣服,韩谈在前面带路。在院子里一走,发觉阮离欢养病的地方离张良的居所隔了挺远,她可耻的高兴起来。
偷偷笑了一声,鄙夷了自己一回,而后她见到了阮离欢。
阮离欢靠着木枕,一个侍女正在喂她喝药,一见到怀瑾她虚弱的笑笑,开口唤她:“师母……”
这个称呼实在显老,怀瑾腹诽不已。
坐过去,拉着阮离欢的手,她真心实意的感激了一番。
阮离欢不好意思的半低着头:“大王让我跟随师父办事,保护师父的安全,本就是我份内的事情。”
不骄不躁的性子,让本就欣赏她的怀瑾,又生出一层好感。怀瑾想和她好好说说话,可阮离欢似乎不善言谈,让怀瑾也不知说什么。
最后只好问她:“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让人给你准备。”
“现在军中粮食紧缺,离欢不敢奢靡,有青菜有肉膏便算佳肴了。”阮离欢说。
……怀瑾点点头,看来自己没法和她成为闺中密友了,还是好好当她师娘吧!
有了张良,她什么都不用想。儿子在萧何那里她不必操心,唯一担忧的女儿,张良也派人去楚营送信了。她只需在别院里吃吃喝喝好找乐子,顺便照顾一下阮离欢。
张良很忙,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去了军营,深夜才回来陪她闲聊几句,而后夫妻双双就寝。
他们没有在成皋待多少天,张良说,项羽解了后方的困境,会马上再来夺成皋。
因此阮离欢的伤势略一好转,他们便启程去了荥阳。
此时汉军各路首领也在了荥阳,他们到达时,汉军阵营中正在宴饮。
听见张良到达荥阳,刘邦立即吩咐人在自己右手边新添一张桌子,让他们夫妻落座。
一入席,怀瑾看到华服高冠的韩信,他的席位几乎快和刘邦并齐了,顿时有些吃惊。
然后又看见韩信身旁的那个女子,怀瑾见鬼一般的瞪大眼睛,这个女子的长相,与韩信亡妻香草一模一样。要不是她亲眼见过香草的坟,只怕真的以为这个女子就是香草。
韩信也见到她的眼神,郁郁寡欢的脸上带了些许笑意。只是匆匆一瞥,怀瑾就跟随张良坐下,刘邦边与张良说笑边觑着她的神情,不知是在观察什么。
“离欢的伤怎么样啦?”樊哙举着酒杯走过来,笑问道。
“已经大好了,我夫人把她安置在营地里,樊将军若担心可去瞧一眼。”张良清凉如水的声音与这个热闹的宴席格格不入,也让人没办法与他肆意说笑。
刘邦侧头,笑着和张良说:“荥阳之战,里应外合,君臣同体,才终于小胜一次。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凶险万分呐,寡人运气还是不错的。”
刘邦一说话,下面说话的声音就小了一些,大家侧耳倾听。刘邦继续说:“黄河南岸有韩信声援,下邳有彭越声东击西,荥阳城里有陈平和……妙哉妙哉,荥阳这一仗打得漂亮!”
众人举起酒杯齐喝,刘邦痛饮三杯,大家连声呼好。
宴席上又开始热闹起来,刘邦看向张良夫妇,道:“前些日子论功行赏,你们也没在这里。寡人已厚赏荥阳的功臣,但陈平说他不敢居首功,让寡人先赏成信侯夫人。”
这话不是直接对她说的,而是在询问张良的意思,这便是古代女子出嫁从夫的憋屈了。
这里任何一个男人的眼中,她首先是别人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有完整独立思想的个体。不过幸而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不甚在意什么封赏。
张良以眼神询问她,怀瑾则微笑道:“保卫荥阳牺牲了多少士兵和将领,我也没什么功劳,不过是躲在陈中尉身后的一个无知妇人罢了。”
刘邦怔了,张夫人是个不贪恋名利的女人,这倒意想不到。以往只知这个妇人不恋财务,不喜交际,没想到却连人人追求的名也不在乎。
那她在乎什么呢?世上真有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吗?刘邦一时有些出神,随即想到她管丈夫十分严厉,瞬间笑了。
同时他又想到张良所在乎的东西,似乎也不同于世人,刘邦不禁感慨了一会儿,这两口子当真是有别于一般人,难怪这样如胶似漆的。
有新归降的臣子上来缠着刘邦喝酒、献殷勤。
韩信则离席过来,敬了张良一杯,面无表情的问:“彭越怎么没和你一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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