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第472章 以命换命与天道争
犬夜叉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把莺儿放在越照手上,意思不言而喻。
怀瑾不管谁带女儿走,只要女儿能走就行,她失态的冲越照大喊:“走啊!”
越照犹豫一瞬,把莺儿放到另一名士兵手上,同时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这个士兵郑重的点头,然后抱着莺儿朝着杨端和指的一个方向离开,没有人阻拦。
“杨端和,杀了我,你可知你有什么下场!”没有了桎梏在身旁,怀瑾胆子大了不少。
看到他身上穿的是汉营将领的铠甲,她半是哀求半是拉拢:“你如今也已重新开始,何必那么执着于从前的恩怨?我夫君是汉王重臣,你若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我夫君必会以高位相酬,封侯拜相亦是有可能。男儿立于世,应当建功立业,为家人为……”
不等她说完,杨端和阴森森的笑了一声,打断她:“别白费口舌了!”
杨端和眼底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意,她一颗心直坠于深渊。
与此同时,越照等人也都拔出剑严肃对阵。
杨端和盯着怀瑾半晌,举起手,那只大掌轻轻一摆,后面的士兵全都无声的拔剑上前。
怀瑾亦拔出了腰间的短剑去厮杀,可是她们不过二十人,哪里敌得过这么多士兵?
越照守在她身前,几乎杀红了眼,一身黑衣如浸了水一般。
犬夜叉则拉着她的一只手,替她解决身后的危险。她被护在中间,身边的人将危险隔绝。
可是,双方人数太过悬殊,怀瑾晓得这大概坚持不了多久的。
很快,从荥阳带来的士兵很快全都倒下了,只有越照和犬夜叉在坚持。
这一片地方的雪,全都被温热的血给化开了,怀瑾看到地上枯萎的野草根,被冲刷成了暗红色。
韩信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转身木然的往回走,直到听不见后面的厮杀声了,他才狠狠抽了自己十多个耳光。
跪在雪地上,一滴滚烫的泪水落下,韩信抽出袖中匕首狠狠扎了自己手臂一刀。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消心中的愧疚难忍。
怀瑾身上被溅满了血点子,她站在那里犹如脚下生了根,挪动不了分毫。
慢慢的连越照都倒了下去,敌兵散开,杨端和如罗刹一般走近。
怀瑾心中雪一般明亮,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了。
这是……因果报应吗?
杨端和看着她,想起了许多往事。
其实他有些不记得桓予情的模样了,岁月模糊了心上人的容颜,只有深深入骨的恨意镌刻在心。
他想起眼前这个女人年轻时的模样,想起她在咸阳时搅动风云的魄力,他想起自己也曾敬佩过她。
他又想起,自己的父亲杨熊败于刘邦之手,往回逃时却被胡亥赐死,自己不得已归顺刘邦,做了陈豨手下的一个副将。
他恨!可他恨的胡亥已经死了,他还能恨谁?他不知道恨谁,便行尸走肉的活着。
亲友皆死去,他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犹如沼泽行路,越走越沉重,越走越绝望。
后来在汉营,他时常听说成信侯夫妇的传闻,却从不知成信侯夫人就是赵怀瑾。
直到有一日,他看见了赵怀瑾,这张脸他永远不会忘记。
身边的一个女姬知道了他的恨,把他带到另一个同样怨恨赵怀瑾的女人身边。
为了我们的至亲,杀了赵怀瑾。那个女人这样说。
埋藏多年的仇恨就这样被勾起,漫漫无边的沼泽地终于有了尽头,他终于又有了可以恨的人。
杨端和无悲无喜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慢慢举起了剑。
怀瑾绝望的闭上眼睛,可是没有想象中的痛楚到来,也是这一闭眼的功夫,她突然感觉脖子上戴了一个什么东西。
灵魂似乎被拉扯,怀瑾眼睛倏然瞪大,朦胧中她似乎听到心电图的声音。
回过神,越照身上的鲜血溅在了她脸上。
“越先生!”怀瑾神思恍惚着,想去把越照扶起来。
可杨端和又是一剑落下,怀瑾感觉到胸口的剧痛,浑身的力气都流失了,只剩下痛楚。
那个少年在赵怀瑾脖子后面系着一截绳子似的东西,杨端和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木然的抽出剑,然后又是一剑刺下去。
皮肉被铁剑刺穿,在雪夜中这个声音如此刺耳。
犬夜叉把那根项链系好,心满意足的笑了一声。
看到那个大胡子男人第三剑下来,他冲上去把剑抱住,同时捏破自己发冠上的的一颗木珠,细碎的粉尘散开,钻进杨端和的鼻子里。
杨端和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然后喉咙处瞬间传来了窒息感,他捂着脖子满脸通红的跪下,后面的士兵连忙接住他。
“你可以……回家了……”犬夜叉捂着肚子上的伤口,笑着对怀瑾说,不知她能不能听见。
刚刚扑上去那一剑穿过肠胃,犬夜叉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可他心里没有任何遗憾,他完成了先生交给他的任务,把那个怪石做成的项链给她带上了。
可是想到先生进入那个山洞之前的交代,犬夜叉又有点难过。
“……她应该会白发苍苍的坐在庭院里,晒着温暖的日光闭上眼睛,你要在她闭上眼之前,把项链给她带上。告诉她,你可以回家了。”
犬夜叉看着奄奄一息的怀瑾,难过的流下两行泪水。
先生,她没有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的头发还是青色的,颜色很漂亮,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少年撑着地上堆积的尸体慢慢坐下,然后慢慢坐在了雪地里,头颅慢慢歪到了一旁。
先生,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后悔,为什么在您离去之前,我没能叫您一声父亲呢?
犬夜叉嘴角噙笑,合上了眼。
“大人!大人!”士兵们围绕在有些癫狂的杨端和身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那个中了两剑的女人,竟然还在往前爬,他们不知是不是要上去杀死她。
怀瑾看不清方向了,入目只有洁白的积雪,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在旋转,耳边有各种声音:心电图、女人说话、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儿,她眼前出现雪白的墙壁,可是并不那么真切。
神志又一次被拉回来,怀瑾看到自己的血在洁白中绽开,她感觉到巨大的痛楚。
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她继续往前爬,她也不知自己爬的方向对不对,张良应该是在这个方向吧。
艰难的挪动着,她觉得身体里的热气正在急速消失,直至后来再没有任何知觉。
怀瑾觉得身上麻麻的,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真的是要死了啊……她呼出一口热气。
可是子房,我还想再见你一面……
怀瑾翻了个身仰面躺下,天空中出现数不清的白点,她意识到,又下雪了。
当年,她也出生在这样一个雪天,母亲告诉她,她出生那日赵国下了好大的雪,从窗户里望出去,只有一片银装素裹,当真是美极了。
最后一刻,脑海里的记忆走马观花一般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
她一直以为他们会终老……甘罗说,张良是善终的,她以为她也会跟着一起善终。
原来她要先走一步啦!怀瑾微微扯了扯嘴角,眼前又闪过一些片段,似乎是在某个病房。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仍是在暗夜里。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怀瑾开始伤心,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和他说呢,怎么办啊……
不想死,说好的白头偕老,她不想食言。
他们要一起看到天下太平,看到儿女各自成家,他们要看遍大好河山……都说好了的呀!
老天爷,我舍不得!她望着一望无际的夜空,眼角有泪滑过。
后面的士兵犹犹豫豫的看着那个女人,又看看陷入昏迷的主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他们看到那个女人爬了几步远忽然不动了,正在他们以为她死了的时候,忽听到那个女人叹了一声:“你往后……可怎么过啊……”
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那个女人没有再动一下。有个士兵大着胆子去摸了一下鼻息,发觉已经没气了。
这一夜的雪断断续续,下得没完没了,刘邦带着众将士在营帐里商议下一次的围攻,张良也坐在其中。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神不宁,下意识他想到了女儿,是不是女儿可能出什么意外?可是去推断各种各样有可能出现的局面,张良都不觉得会有纰漏。
就在此时,韩念忽然闯了进来,连通传都不愿意等。
张良立即站起来,他知道,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韩念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大段,张良把他的语言连贯在心里读了一遍,可是这一次却感觉晦涩难懂。
他猛地站起来,却一个晕眩,跌坐在榻上。
没有给刘邦交代任何一句话,他立即跟着韩念出去,喉咙里像哽了一块大石头,摩擦着他的咽喉,让他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也没有去看昏迷不醒的女儿,张良带着人径直往韩信驻扎的营地过去。士兵们搜寻了一大圈后,韩念沉默的请他过去。
刚一走近,张良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举着火把的士兵照明探路,让张良看到前方横七竖八的尸体,越照的、犬夜叉的……张良的每一步都开始打颤。
“君侯……”韩念哽咽了。
张良一步一步走过去,看见妻子安然的躺在雪地里。鹅毛大雪飘下,在她身上盖了一层白纱,血迹若隐若现。
她的脸出奇的干净,没有一滴血点,睫毛上挂了冰珠,眼睛半睁着,有种幽静诡异的美丽。
“姮……”张良叫不出她的名字,只觉得喉间腥甜上涌,一口鲜血喷涌出来,均匀的洒落在雪地上。
匆匆赶来的刘邦等人正在为满地尸体心惊,转眼就看见张良吐出一口血跪下,顿时满目惊愕。
吐出这一口血,反而好过很多。
张良不以为意的用袖子把嘴擦干净,然后抹掉她脸上的积雪,温柔至极的问她:“姮儿,冷不冷啊?”
把怀瑾抱起来,松软的雪花漱漱抖落,露出她身上的两个血窟窿。
张良想起,她最怕疼了,刺破点手皮都要大呼小叫,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姮儿,疼不疼?”
可怀瑾不能再回答他,张良看了怀中的她许久,俊逸的脸上浮现出死寂般的空洞。
他殓葬过许多人的尸体,父亲的、母亲的、弟弟的、挚友的,如今轮到他的妻子了吗?
接受到她已不在的这个事实,张良的心开始钻心的疼,犹如有人拿刀剜他的心。
数十年的相爱相知,他早已视她若生命,他没想到过她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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