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第105章

作者:南方赤火 标签: 布衣生活 励志人生 BG同人

  *

  送走蒋敬,已是天黑。阮晓露谢了何成,让他下班,自己伸个懒腰,咕嘟灌下半壶凉水。

  原本晚上还要来两组负重,但今儿实在有点吃不消。对着满墙的数学公式,也用不上力气。就赏自己一天作弊日吧。

  拉伸两下得了。

  推开院门,墙边一团阴影。

  她吓得一退三尺,“谁?”

  阴影倏地站起身,成了个迫人的高大身影。他掀起毡笠,面孔铁青,阴沉沉地看着她。

  阮晓露平白觉得自己有点印堂发黑,陪笑着打招呼:“杨志大哥啊,这个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出门左拐阮小五……”

  “喔唷!”

  杨志突然双腿一弯,跪在她跟前!

  阮晓露赶紧扶:“何苦行此大礼,打不过也没关系……”

  杨志甩开她手,恶狠狠看她一眼,艰难地自己爬起来。

  何成笑嘻嘻凑近:“这人在外头一动不动,坐了两个时辰,不让小的通报。小的提醒他会腿麻,他瞪我。”

  阮晓露使劲抿嘴:“愣着干啥,扶人家坐好,按摩小腿肌群。”

  杨志大概是想等在她院子外头,等她出门,来个出其不意的现身。谁想她今日业务繁忙,一直加班,他硬着头皮坐到现在。

  久坐两个时辰还不换姿势,这腿能不扎吗。

  杨志再次站起来,捉过阮晓露的胳膊,啪啪啪,塞了三张军功券。

  “可以啊!”阮晓露竖大拇指,“盖房都能盖出甲等功,真是勤劳典范……”

  “给阮小二,下蒙汗药。”

  “……”

  啪啪啪,又是三张军功券。

  “给阮小五,下蒙汗药。”

  啪啪啪。

  “给阮小七,下蒙汗药。”

  杨志说完三句话,扣上毡笠,一瘸一拐而去。

  何成风中凌乱:“姐姐,他要啥?”

  阮晓露也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风吹日晒含辛茹苦的搬砖,攒了九张军功券,足够把三阮一顿违法乱揍,然后“将功折罪”即可。他却没有选择这条光明大道,而是选择和平地、守法地、岁月静好地,将三兄弟恶心一把。

  阮晓露无言半晌,朝那背影喊:“我、我告诉我哥去!”

  杨志似乎是冷笑一下,脚步没停,消失在夜幕当中。

第89章

  阮晓露躺在床上琢磨。杨志这招真损啊。

  寨规只规定了不许兄弟斗殴, 不许害人性命。但“下药”这种无害之举,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还真不在严禁范围之内。

  前几日, 孔亮到孙二娘跟前犯贱,说嫂子你三十大几了咋肚子还没动静, 不会是张青大哥不行吧?

  孔亮芳龄二十五岁, 上梁山以前接触的女性仅限于自家亲属,要么是五十岁姨婆, 要么是五岁表侄女。如今来了大寨,总算能见到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适龄女土匪。想给自己立个风流倜傥的人设, 张嘴就是这么一句狗话。

  这也赖他新上山, 还没来得及参加新一期的“梁山特色男德班”——就算他上课了, 毕业了, 也只能学会“不近女色最光荣”, 不会觉得开个黄腔算啥大事儿。

  见孙二娘脸一黑, 孔亮捏把汗, 仗着自己年纪小, 笑嘻嘻地扮无辜,说俺就是开个玩笑,嫂子您不会当真了吧?

  孙二娘随即脸色如常, 往他脸上甩个手帕,也开个黄腔怼了回去。大家哈哈大笑。

  孔亮首次搭讪成功, 美滋滋傻乐。

  但是他临出门,突然天旋地转,腿一软, 直接磕在门槛上,糊了一鼻子血。

  大家齐齐看向孙二娘。孙二娘冷漠地说, 他自己脚底下拌蒜,关老娘啥事。

  这就成了无头悬案。虽说众人知道孙二娘的专长,九成九是她下的手,但孔亮又确确实实是他自己摔的。而且这点小伤,在天天有人干架挂彩的梁山,根本属于鸡毛蒜皮。为这点小事去翻军规、上纲上线,那要被全山兄弟瞧不起。

  更别提,“被女人打了不能还手”,这军规自从立起,倒是没人违反过——因为山上的女眷不会随便打人。

  (除了阮婆婆会教训儿子扇巴掌,那自然是不能躲的。)

  可是孙二娘她不是一般的女眷。她能单手提武松!

  谁敢以身试法,跑到她面前去挑衅军规?

  于是孔亮自认倒霉,第二天就贴个膏药重出江湖,让他哥哥也不要追究这事。

  反而有不少喽啰偷偷拜倒孙二娘裙下,请她教教下药的本事。

  杨志看来是突击读透了军规,所以有恃无恐。就算他通过阮姑娘“滴滴下药”,只要没留后遗症,就不算犯规。

  而且三阮都是血气方刚大小伙,算计他们不算戕害老幼妇孺;三阮曾经用蒙汗药劫了他的生辰纲,他同态复仇,以牙还牙,也不算违反江湖道义。这事也不在阮姑娘的“三不接”范围之内。

  让 这三个虫豸也尝尝,被信任的人算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如果阮姑娘兄妹情深,向哥哥弟弟告发,那三兄弟肯定得去找杨志练一练。到时候杨志作为被挑战的一方,拥有场地选择权,可以在断金亭上把三兄弟血虐一番。

  如果三阮被激怒,不耐烦登记直接动手,那更是正中杨志下怀。不光能揍一顿,还能让他们触犯军法,全山丢脸。

  当然,她也可以退回军功券,拒绝陪杨志一起发疯。但吴用题的“排忧解难、有求必应”墨迹未干,她就要砸自己招牌,未免有点太输不起。

  阮晓露翻个身,正襟危坐:“接,当然接!姑奶奶我还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然后咕咚躺平,倒头就睡。

  *

  不过,杨志给她出的这个难题,没让她纠结多少时间。时值春夏之交,冷暖不均,她又加班加点忙了几天。从济州府回来一趟,就躺床上发烧,水泥封鼻,刀片拉嗓,好不难受。

  阮婆婆心疼:“乖乖小六,又不是没饭吃,每天忙里忙外的,做什么嘛!瞧瞧,吃不消了吧!”

  老太太如今过得舒坦,头顶江州定做的大金钗,裹着张贞娘亲手纺的厚绸衣,穿着武松亲手打的狼皮做的软鞋,有什么吩咐,一群大小伙子抢着干活。每天就是在水边听号子,看风景,回首往昔。

  老娘闲不住,好不容易有点事,赶紧活动老胳膊老腿儿,亲自下厨给乖女熬汤烧饭,又要到房里陪她。

  阮晓露好说歹说,把老娘劝出去。

  “别别,可别把您给传染了。”

  迷迷糊糊中,依稀听得外头热闹非凡。听说阮姑娘身体有恙,门口排了百十来人,都是来探病的。

  上山三年,混出如此人缘,阮晓露十分感动。

  当然,也是因为这三年来,山上生重病的少之又少。健壮小伙子自然百病不侵,少数不怎么健壮的,也都参加过巡山一队,增强了体质。这次罕见一个病号,众人蜂拥而至,都来释放爱心。

  鲁智深的大嗓门余音绕梁:“是不是没吃饱饭啊?把洒家房里的酱肉,送十斤过来!”

  晁盖和吴用派人去山南摘了二十斤大毛桃,沉甸甸搬了来。公孙胜托人送来一瓶改良版五石散。孙二娘则带来一扇笼热腾腾大包子,保证里头都是纯正牛肉馅。

  水寨喽啰偶然听阮姑娘说过,发烧之后可以沐浴降温。这会子已经搬了十几缸水,排在院子里,就等她一声令下,开始添柴。

  林冲派罗泰送来烧鹅,让她好好补补。旁边齐秀兰坚持说病人不能吃烧鹅,俩人快打起来了。

  张横张顺送来鲜鱼,为保新鲜,专门装在大缸子里抬了来。阮小二瞪眼,说俺妹子不缺鱼吃,俺们这个月捕捞成绩比你们高一半。

  张顺笑道:“这鱼不是吃的,是看的。只生在泊子中央的水底,别处都见不到。送给姑娘解闷儿。”

  鱼缸里一层圆石,带几株绿藻。一群小鱼从石头缝里钻出来。只见它们通体透明,见了光,身体反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旁边还点缀着几个淡水蚌,一开一合,里头隐约含着大珍珠。

  彩鱼、珠蚌、水草飘摇,好像一个静谧的水下森林。这就是张顺从小到大的栖息环境。

  阮晓露大开眼界,趴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一点也不觉得闷在屋里无聊了。

  还有,石勇居然也挤过来,说当初官兵围山的时候,阮姑娘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过去闯江湖的时候,得过一瓶特效药,特来送达。

  “看封标——江南安道全出品!我自己患伤寒都没舍得用!”

  ……

  山上物资不太丰富,更多人只是带了一个脑袋两只手,要来探望一下阮姑娘。

  花小妹的声音:“和尚让开,让我进去!”

  阮晓露挣扎着把三兄弟叫来,哑声道:“大伙好意心领了。礼物可以酌情收,但不需要探病,一个都别放进来。”

  然后蒙上个自制口罩,又往房间里喷了半瓶醋。

  免得一个传染一群,重现当年“时疫攻山” 的惨状。

  三兄弟果真守在门边,大嗓门招呼人:“多谢大伙关怀。六妹子病着,不方便出来。回头等她好了,让她去拜谢大伙。谢谢了啊!”

  当然也有不高兴的。蒋敬路过客馆,连声抱怨:“吵死了。我的耳聋药到底何时能来?!”

  ……

  物流工作只能暂停。反正又没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有自家兄弟把门,阮晓露清清静静地休养了十来天,满血复活。

  出乎意料,石勇送的“江南安道全出品”的药丸,居然还挺管用。她开始害怕是“五石散”一类的玩意儿,舔一舔,有点腥甜,满口清凉。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吃了两丸,咽喉疼痛就减了三分。一瓶吃完,清清爽爽。在医疗水平有限的古代,当真算是“特效药”。

  难怪书里宋江费尽心思也要把这神医给弄上山呢。

  阮晓露到聚义厅去销病假,顺便扁担挑了两大包炸鱼干,酬谢关心自己的兄弟姐妹。

  特别要感谢石勇。她开始觉得这哥们只是个混日子的。现在看来,能混出这么个名堂,本人也必定有点名堂。

  石勇却早就等在聚义厅里了。一脸忠厚的笑,正在跟晁盖说话。

  “六姑娘,来得正好。”老大哥招呼她坐下,“刚摘的李子,好吃就都拿去。”

  夏日来临,后山的果树开始陆续丰收。如今山寨人手足,定期派人去摘水果,桃儿、杏儿、梅子、李子、枇杷、山枣……聚义厅里每天都有新鲜果盘。

  当然大多数好汉都更喜欢酒肉,不耐烦吃水果。这果盘摆上桌,少有人动,顶多是喝醉之后解解酒。剩下的,晚上都让女眷们端回房去。

  阮晓露咬着一个脆李子,就听晁盖道:“有事跟你说。”

  她有点意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