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第126章

作者:南方赤火 标签: 布衣生活 励志人生 BG同人

  “姑娘美意,小人心领。但……但俺们扈家庄也并非绿林,这个、身份有别……小人钦佩梁山义士,但姑娘也知道,我们扈家基业小,向来都是听那祝家庄话事。小人要是请你们,嘿嘿,那个,恐祝家庄见怪。”

  阮晓露盯着他看。扈成赔笑,又给她让了两寸地方。

  “姑娘吃早饭了吗?我这里还有点干粮……”

  阮晓露心里琢磨。独龙冈三个庄子并非在济州府治下,自然也把梁山当成匪患。扈成的意思是,咱们民匪有别,不能走太近。

  所以上次找她送钱,特意挑了个梁山脚下的地界,搞得如同特务接头,就怕别人看见。他为了做生意方便,跟江湖人士交往,也只敢跟南方的李俊眉来眼去,不敢跟梁山有丝毫瓜葛,免得大哥祝家庄怪罪。

  阮晓露又跟他闲扯两句。扈成一一作答,笑得越来越僵,语气越来越不自在。

  萍水相逢的“梁山女侠”,拿他妹妹当借口,奔波百里跑来找他来聊天。要说是梁山盯上他了,那可不太妙。若是女土匪自己盯上他了……那更不妙哇!

  他生为良民,不能屈从……

  扈成正自己脑补,突然马车后面突兀一声:

  “姐,这人狡猾,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拷问!”

  扈成一身冷汗,急回头,两个小厮一颠一倒,都已经被揍晕在地。在初升的日头下,但见一朵小黄花徐徐摇晃。一个年轻壮汉踏着车辕,朝他回眸一笑,百恶丛生。

  阮小七不耐烦听闲扯,忍无可忍,还是施展了看家本事。

  “姓扈的,你直说,”他一把揪住扈成领子,老鹰捉小鸡一般,把他挟下那马车,“俺们梁山的酒,是不是你叫人偷的?眼下藏在何处?若有半点假话,哼哼,俺们大军杀来,踏平你们的鸟庄子!”

  扈成面色一紧,待反应过来,已经被推到路边树林里。他顺手抽出腰间短刀,直取阮小七胸膛。阮小七也不是吃素的,一闪一扑,几招过后,扈成胳膊扭成麻花,半边脸按在树上,短刀已经落到阮小七手里,顶着他自己的后心。

  阮小七哈哈大笑:“就你,还想跟爷爷玩花样?”

  其实扈成武功底子也不差,从小开蒙练习,请了不少名师,花了不少钱。只是没当过土匪,干架经验稀缺,才被袭击个措手不及。

  他不敢乱动,哀怨地朝阮晓露的方向看了一眼。

  饶你热情似火,原来只为赚我!

  阮晓露见小七动手,犹豫片刻,并未阻止。这扈成是滚刀肉,再给她一天一夜,也套不出个准话。

  只能付诸暴力。这是他自找的。

  “绿林有绿林的规矩,百姓有百姓的律法。”她拉紧缰绳,帮他来了个靠边停车,跳下来,严肃道,“不管在哪套规矩里,偷人家东西都是不对的。你把那酒还回来,我还当你是朋友。我在山上说话还有些分量,保证不让人找你寻仇。”

  扈成脸上神色变幻,却是个茫然的眼神。

  “姑娘说的什么酒,小人不懂……”

  阮小七举起拳头就要打:“这厮嘴硬!他亲口说过他要偷的!”

  “慢,”阮晓露架起那粗壮的胳膊,“再给他一次机会。这里说不清楚,到了山上,总能分辩得清。”

  扈成终于想起来,哭丧脸:“小人上次见过姑娘,蒙你赠了一杯酒,十分喜欢,得知买不到,一时上头,是说过要窃出一瓶。但那明摆着是笑耍。要是我真有此意,还能提前说出来?”

  阮小七:“……”

  也有道理哦。

  但他马上道:“你们这些奸商,虚虚实实,没一句真话。说不定正是因为开了那句玩笑,你才起了歪心思。”

  扈成摊手:“你们那批酒出了问题,硬要算在我头上,小人百口难辩,怎么说都是错的。”

  他死鸭子嘴硬,倒把阮晓露搞迷惑了。

  若真不是他……

  时迁这边不可能留下任何线索。这批酒铁定找不到了。

  扈成挣脱阮小七的铁掌,昂首挺胸地站起来。

  “去就去。去你们山寨坐坐。我听说晁寨主是个明事理的好汉。”

  阮小七气炸。这是明摆着说俺们两个胡搅蛮缠?

  阮晓露反倒镇定下来,道:“你别嫌俺们绿林手段直。同样的事,就算闹到父母官跟前,譬如库银失窃,偏偏前一天你大放厥词要偷府库,不抓你抓谁?说不定还会屈打成招,根本不跟你说话的机会。我们好歹还会讲讲道理……”

  扈成哭丧着脸,指着自己手腕上被阮小七捏出的淤青:“这是你们的‘讲道理’?”

  “梁山上下,已经认定是你不告而取,拿了我们的好酒。这嫌疑你洗不清,以后别想在山东地方安全行走。你若真觉得自己被冤枉,不如咱们一起,找到那罪魁祸首,还你自己一个清白。”

  阮晓露想起自己差点被冤枉杀了燕顺的时候,吴用那招祸水东引——既然寻不到线索,就让嫌疑人自己洗清自己,方便省事。

  但扈成是做买卖的,见识过无数惊天巨坑,这点小伎俩轻松看穿:“姑娘说笑。我又不是梁山好汉,没这义务帮你们抓偷儿 。你平白冤枉好人,还是自己想想,回去怎么跟你们那嫉恶如仇的寨主交代吧。”

  阮晓露:“……”

  奸商!

  还有最后一招。

  “令妹婚事定在哪天?你想办法,让我们混进婚礼筹备之处,里外看个明白。若真的错怪了你,我们当场赔礼道歉。你要什么赔偿,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办到。”

  扈成挤出一个哭似的笑脸:“小人不敢,怎敢管姑娘讨要赔偿……但……”

  阮小七欺近,拳头亮出来,在扈成鼻子下头比划:“谁让你瞎开玩笑,如今惹上麻烦,叫做祸从口出!不冤!”

第107章

  “哎哟哟, 什么风把扈大郎吹来了,快请进!”

  村冈上祝家庄衙里,总管家忙不迭行礼, 让小厮赶紧备茶备酒,欢迎小郎君的未来大舅。

  “不是在外头做生意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您看您也不提前告诉一声, 真是有失远迎……”

  那总管嘴上一串客气话, 忽然注意到扈成身后,“咦, 这两位是……”

  “哦,这两位, ”扈成堆笑, “舍妹马上出阁, 我特意请来沧州有名的风水先生和仙姑, 过来相看一下场地, 免得什么地方触忌讳。终身大事, 可不能轻慢, 是不是?呵呵呵。”

  他身后一左一右, “先生”和“仙姑”面瘫点头,一身的高深莫测。

  祝家庄对外封闭,守御森严, 就算招个临时短工都得问明白祖上三代,常人根本没法进去闲逛。也亏得扈成生意人脑子灵, 想出“看风水”这么个噱头,村里临时买了些行头道具,才顺利把阮家姐儿俩给走私进去。

  阮小七裹着个法袍, 尺寸略小,一块块肌肉鼓出来, 后背隐约绷开了线;阮晓露拎着个法环,散落一头乌发,披着一身自己从来没穿过的素雅长裙,裙摆拖地,挡住一双熟皮快靴。她不敢迈大步,小碎步挪动着往前走。看看自己那一身雪白,再看看周围那红扑扑的婚庆场地,觉得自己像个来拍婚纱照的。

  那祝府管家有点意外。没听说过扈大郎热衷搞迷信啊。

  但嘴上还是很甜:“果然是兄妹情深,想得面面俱到。其实俺们朝奉已经请先生瞧过婚仪各处的八字吉凶,绝不会出纰漏。但既然扈大郎放心不下,再请别人看看,也是应该。”

  又笑着招呼两个神仙神婆:“真年轻啊,想必是大师座下得意弟子。不知仙山何处,俺们逢年过节也去布施一下。”

  扈成侧身一让,请两位冒牌宗教人士上前。

  眼看他俩大摇大摆进去,还是忍不住,低声呛一句:“你们就不怕我现在声张起来?这周围可都是祝家庄的家丁。”

  阮晓露回头一笑:“李俊的朋友,不会这么没品。”

  扈成迟疑片刻。这是夸他呢还是损他呢?

  说他不会翻脸出卖人,但是会偷东西?

  阮小七捏着个借来的罗盘,学着公孙胜做派,煞有介事地观察四周方位。

  阮晓露低声提醒:“拿反了。”

  自己伸手摸摸墙,捻捻柱子,嘴里念念有词。

  这祝家真是有钱,一间间屋子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她粗略估计,这大厅的装修造价得比柴进的会客厅还高。只不过祝家品味堪忧,装饰来装饰去,也都是乡村土豪风,突出一个有钱任性。

  一群小厮庄丁忙来忙去。她忽然拦住一个小厮,冷不丁问:“宴席用的美酒,贮存在何处?”

  两个人演技平平,拖得越久越容易露馅,先发制人是最优选项。

  小厮地位低微,扈成若是叫人偷酒,不太可能到处乱说,至少这小厮多半不知情。

  那小厮不敢对“仙姑”不恭,赶紧答:“就在村冈中心祠堂后面的空屋里,俺们朝奉准备了美酒百坛,接待四方贵客。”

  她看一眼扈成,令那小厮:“带我去看看。”

  小厮不解。这是哪门子风水?还要看酒?

  “这你就不知了。”阮晓露认真解答,张口就来,快速解释:“酒精会加速肌肉代谢,增加心血管疾病风险。当然,小酌怡情,如果实在馋,适量喝一点度数低的酒,可以改善心情,提升状态。但大量饮酒后绝对不适合进行剧烈训练……”

  小厮如听天书,连连点头。

  仙姑就是仙姑,张嘴就是咒,他只听懂里头一个“酒”字。

  阮小七对这些“咒语”倒是略微熟悉,忍着笑,跟着点点头,“开门吧。”

  钥匙转动,扈成神色坦然,完全没显出心虚。

  小厮推开门,笑道:“这就是俺们小郎君特意寻来的、冠绝山东的美酒,两位看看可以,千万别碰,不然小的要挨罚。”

  在哪一瞬间,阮晓露后背寒毛直竖,骤然回头,怒视扈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祠堂里存的百坛美酒,正是梁山丢的那一批!

  她甚至还能闻到山洞酒窖里的土腥味儿!

  她压住心头怒火,招呼扈成:“扈少庄主,你过来看,这酒坛封口的颜色有点跟庄子的五行犯冲,我建议换成红布……”

  把扈成叫到间壁角落,悄悄一把揪住领子。

  “睁眼看看,”她牙缝里咬字,“俺们山寨的酒坊大姐不会写字,每坛酒的泥封都会留个左手右手拇指相对的手印。”

  扈成按照她的指点,翻看了几个酒坛,果然在封口都发现了齐秀兰的手印。

  他迷茫地站在原地,成了个膀大腰圆的木头。

  过了好半天,他才捋直了舌头,弱弱地辩解一句:“不是我干的啊……”

  “当然不是你,是时迁嘛。”

  扈成急了:“我不认识什么时迁!……”

  “哈哈,鸡鸣狗盗之徒,舅兄识得才怪!”一阵高亢的笑声从门外传来,“不过这种人也有他们的用途。舅兄请看,上次你提到的那土匪烧酒,这不是弄来了吗?”

  阮晓露吃了一惊,快走两步,和小七靠到一起,向后转,低头看罗盘。

  扈成也微微一惊,随即堆起笑,行平辈之礼:“祝三郎。”

  祝家庄三郎君祝彪,身躯长大,衣着华丽,佩了柄金光灿灿的剑。虽然神态略有轻浮,但也不失为一个风流倜傥小郎君。

  临近新婚,祝彪容光焕发,更加有了一家之主的气派。

  他日常巡查婚礼场地,风风火火地大步进来,后头跟着两个小厮。

  两人庄子相邻,身份相若,自小一起长大。此时又成了亲家,不免礼貌寒暄半天,从你家的鸡问到我家的柴,热络得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