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第185章

作者:南方赤火 标签: 布衣生活 励志人生 BG同人

  阮晓露接过铜钱,闭眼一掷。

  顾大嫂拍击地面。她睁眼,兽皮上果然三面一致,是个浑成。

  大伙心情舒畅,倒头休息。

  -------------------------------

  马莎拉蒂疾驰神速,穿过荒野,穿过密林,穿过湍急的河流,穿过无人的村庄……

  八百里路程只走了三四日,就看到了辽阳府城垣。

  一路照例人烟稀少,只偶尔看到逃难流民。见了女真马队,撒丫子没命价跑。跑得慢的,被随手抽一马鞭,或者被马儿撞得头破血流,是家常便饭。

  完颜七回头催促,大概在说:“走快点!又不是不会骑马,走快点!天要黑了!”

  阮晓露朝他翻个白眼:“我们不像你们!我们遵守交规!我们不踩庄稼!我们也不撞小孩!”

  趁着双方翻译缺失,先说个痛快。

  完颜七又看她一脸理直气壮,料想辩不出个子丑寅卯,哼一声,叫开城门。

  说是城门,其实已经打得七零八落,不过几排木头架子。门口空地上铺着几个巨大的火葬场,气味难以言说。

  辽阳府是辽国五京之一的“东京”,原本也应是坊巷林立、人口密集的繁华重镇。据段景住说,此城去年被渤海叛将高永昌所据,辽国派人来平叛,高永昌一介小小叛将哪里打得过,灵机一动,向北方的女真求援。结果阿骨打带着大军前来,轻松打败辽军,顺便把那高永昌也收拾掉了,顺理成章接收了东京道五十余州。

  可见“联金抗辽”在哪都行不通。借来的兵马,终究要用土地和鲜血来偿还。

  经过几轮战乱,此时城内人口十不存一,半数房屋已经烧为白地,成为蓄养马匹的牧场。城内本有众多寺庙,矗立着高高低低的佛塔,有的已经倒塌毁坏,有的上面驻守着精兵,已被女真人当作望楼。诸般造像都被涂鸦破坏,菩萨脚下堆着干瘪的人头。

  掠来的钱物装满一辆辆马车。车队有序出城,蜿蜒北上,运往上京府库。

  至于运不走的大件,譬如木雕佛像、铜铁铸器,就地打碎熔化,以便制作军器。

  街上不时见到捆成一串的男男女女,看装束是普通百姓,有契丹,有汉儿,还有一些其他少数民族,眼下都被掳为奴隶,哭哭啼啼地走着。女真武士持鞭驱赶,随意鞭笞,人人身上都有伤痕。

  几个同伴对看一眼,都是一般想:俺们土匪跟他们一比,都算是斯文雅致。

  宋江更是胆战心惊。任何稍有恻隐之心之人,看到此情此景,都会油然而生这样的念头:辽国百姓实在太惨,作为负责任的大国,有必要帮他们抵御这群野人,捍卫文明世界。

  哪怕保持中立,也不能跟野人肩并肩,一块欺负正常人。

  那赵良嗣到底出的什么馊主意?

  阮晓露则不免想到,平行历史中,十几年后的中原大地,每个曾经繁华的市肆村坊,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吧?

  完颜七驱马赶回,看这几位南国来客似乎都面露不豫之色,忽然冷笑,义愤填膺地说了一串话。

  语气甚是激烈,可惜对牛弹琴。几个宋人对他行注目礼。

  完颜七急得抓耳挠腮,干脆撕开自己的貂皮大衣,露出肌肉虬结的上半身,指着背上无数陈旧鞭痕,愤怒大吼。

  又指了指路边一队契丹奴隶,往地下啐一口,顺手拿马鞭一抽,抽倒好几个。

  宋江明白了:“他们女真军民百姓,想必过去也曾受那辽国欺压不轻。一朝翻身做主,自然要虐待辽国子民,讨还公道。”

  阮晓露微微冷笑。有仇必报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俺们宋人好像也没怎么虐待你们吧?怎么那历史书上却说,你们攻破东京城的时候,也没少干伤天害理之事呢?

  ——算了,还没发生的事儿,也不能赖在现在的女真人头上。最好那些惨事永远都别发生,大家不做好友,但也别做仇人。

  又想到另一件事:完颜七完全可以不在乎宋人想法,趾高气扬地表示老子们爱怎样怎样,就算把契丹人全点天灯,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而他至少花时间解释了一句,说明心底还是颇为看重宋人对自己的印象。

  她指指前面一处大府邸:“你们皇帝住这?何时能见?”

  辽阳府原有辽国官衙,几经战乱,房屋损毁大半,仅剩根基。即便如此。官衙还是规模巨大,广阔的地基矗立在一片荒草之中,显得十分突兀。

  阮晓露盯着那府衙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它像什么:好像建在荒郊野外的一座高铁站。

  一群奴工正在忙碌维修这“高铁站”的里里外外。其中“督工”大多是契丹人,因为站队正确,及时投诚,所以显得格外趾高气扬,鞭子挥得跟女真人一样高。

  新砌的墙比原来的高一倍,建筑材料堆到大街上,其中不乏各处掳掠来的奇石珍木。

  完颜七这次没按她预料的回应,而是吩咐手下,叫来个小老头。

  这小老头穿着契丹服色,剃了女真髡发,张口是带口音的汉语官话,笑容满面。

  “小人姓乌,渤海人。小人的祖父曾在高丽侍候过宋国使臣,见赐一幅字,如今还裱在家里。如今亲见南国贵客,小人三生有幸。”

  看来这乌老汉就是他们的新翻译,对宋国天然友好,汉语水平至少是个四级。

  阮晓露和同伴们表示感谢,心里遗憾:嘴上便宜到此结束。

  再一抬头,完颜七唿哨一声,头也不回,纵马离去。

  阮晓露:“哎……”

  乌老汉忙道:“大皇帝率众出外围猎,归期未定。这位灰菜将军说了,让你们安心在此等候,不要乱走,外头危险。若有吩咐,就找小人,左近也有一些契丹奴仆,听候使唤……”

  几位同伴面面相觑。

  “灰菜?”凌振问,“不是七郎吗?”

  “七郎”的真名叫乌烈,女真话的意思,就是辽东遍地都是的灰灰菜。乌老汉不辜负自己的汉语四级,翻译得十分卖力,甚至有些过头。

第161章

  话说回来, 灰菜——哦不,乌烈将军的吩咐也有道理。此时的东北地广人稀,出了城就是荒郊野外原始森林。谁想觐见大皇帝, 若无门路,只能在城里、或是大型聚落里守株待兔。如果贸然去寻, 进了林海雪原, 半辈子也寻不到。

  只好先在此安顿。城内空地极多,乌老汉令契丹奴仆扛来几顶帐篷, 找个院子支开来,当做几人的临时“民宿”。

  帐篷是游牧民族的传统住所。女真人如此, 契丹人也是如此。辽阳府的契丹贵族, 以前住的都是堪比宫殿的大帐篷, 按照心情, 随时可以“搬家”。府衙仓库里也存里大大小小的精美帐篷, 支起来遮风挡雨, 比寻常茅草破屋要舒适得多。

  于是女真人占领之后, 也懒得盖屋, 直接分发帐篷,要多少有多少。

  偌大一个府城,支着无数帐篷, 好像一个彩色的军营。

  好在阮晓露等人也都曾行军打仗,对住帐篷并不陌生。在几个奴仆的帮助下, 支了鹿角,围拢兽皮和粗布,搬进桌椅、被褥和炭盆, 就是个像样的民宿。

  而且阮晓露发现,暂栖在这片“帐篷民宿区”、等待拜见金国大皇帝的, 不止己方这几个“难民”。随着女真部队横扫辽东,无数民众闻风而逃;却也有少数人选择逆流而上,试图从这个新兴的势力中,寻找发家致富、扬名立万的机会。

  有来运送土产的生意人,有来投军效力的散兵游勇,有不知哪个教门的神棍术士,甚至有来献自己女儿的……

  都暂住在府衙周围,支着大大小小的帐篷。有时还互相聊天,交流一下跟女真兵马打交道的注意事项。

  这些人买菜生火、担水烧柴,付钱请人跑腿办事……倒盘活了一小片战后经济。

  日日闲来无事,阮晓露不想傻等,于是重启梁山传统,每天绕着废墟晨练。没有山寨杂事分心,进步挺快。

  每天看着街头混混恃强凌弱,又手痒想练武。在别人的地盘不能太张扬,于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开个小擂台,关起门来切磋。

  水军也得多练陆战,不是哪儿都能找到一洼水,让她出奇制胜。

  李俊和顾大嫂马上参与进来。宋江和凌振自告奋勇,充当观众和裁判。有时也低调出门采风,观察民生民情。

  忽忽半月 过去。在旅顺口趴窝的大战船,此时应该修理过半。

  这日下午,阮晓露把李俊抓来打架。蝇量级对轻重量级,又是空手,无差交战她铁定吃大亏,所以地上画了个径长四尺的圈,李俊出圈算输。

  “……三、二、一,你打不着——再来!哈哈,我又赢了!”

  阮晓露一个扫腿飞扑,把李俊钉在地上,得意洋洋地宣告胜利。

  然后在墙上画一竖道。“辽东分赛场”的战绩,以后都带回梁山,让蒋敬算到她的总积分里。

  李俊一跃而起,不满地夺下她手里木炭。

  “这能算数?”他指指地上的圈,“我站桩都站不开。”

  就不说她耍赖了。当初是他自己提出削弱实力,弥补她的体重劣势。

  阮晓露连胜三局,心态膨胀,用鞋底把那炭笔画的圈子擦掉。

  “好好,让你痛快一把,”她笑道,举起双手摆出防御姿态,“别打头就行——”

  李俊欺身攻上。天昏地暗,乌云压顶,北风呼啸,几株枯树瑟瑟发抖。

  知道她不喜欢故作大方的让步,因此使出的都是真本事。除了眼里没有对抗敌人时的杀意,其余的都不打折扣。

  拳风如刀。阮晓露接了十几招就有点吃不消,仗着身体轻捷,满院子跳跃躲闪,抽空还上一拳一脚。

  扛了盏茶功夫,手臂酸麻,被一记长拳逼到墙角,灰溜溜举手认输。

  “自己找罪受。”李俊笑她,“真到这么拼命的时候,拿把刀,再魁梧的汉子也能给他捅了。”

  说着伸手要拉她。阮晓露根本没力气起来,喘着气,反倒往下出溜,最后坐在墙根底下擦汗。

  “还是有点儿进步的吧?”她眉眼弯弯,喘息着问,“打个跟我差不多个子的蠢汉,能赢的吧?”

  对手实力强于自己,还愿意陪她切磋练级,还不打脑袋,没有伤亡风险——这种金牌陪练如果在市场上开价,怎么也得收十两银子一小时吧?

  陪练陪练,有人陪着,干嘛不练。

  “还来么?”李俊问,“把那圈画大点?”

  阮晓露摇摇头。大哥,让我歇会。

  靠着院墙闭上眼,忽然耳朵一尖,觉得墙后头有人说话。

  “好本事!更是好胸襟!真女中丈夫也!”

  她猛一激灵,平白来了气力,跳起身,看到后头院墙缺口外,立着一个人。

  男的,比她略高,汉人打扮,穿一身齐整的富贵长衫,然而行动之际稳健扎实,一看就是练家子。却又颇有些文雅风度,不似寻常武人那样粗糙鲁钝。北方冬日的暗淡日光照在他半边脸上,给他的轮廓映上一层淡淡的阴影,藏住了眼中的喜怒哀乐。

  阮晓露揉揉酸痛的胳膊。刚才打得太起劲,没注意多了个不买票的观众。

  李俊上前,拦在她身边,警惕地问:“足下有事?”

  此时辽阳府里的极少汉人,不是降民奴婢,就是北上“淘金”的投机客。看着人衣着光鲜,约莫是后者。

  “两位休要见疑。”陌生人忙笑道,“在下偶然路过,见二位武艺非常,看得入眼,乞望结识英雄。不知二位贵乡何处,是中原哪个门派座下?”

  阮晓露恍然。此处汉人不多见,他想来攀个老乡。看到她和李俊切磋武艺,气氛又比较和谐,不像是江湖寻仇,觉得他俩大概是哪个山里出来的师兄妹。

  其实呢,她身上那点杂牌功夫,除了林冲偶尔好心点拨,其余都跟自己兄弟一样,是靠“实践出真知”:杀敌、打擂、朋友切磋,自己琢磨,出手就是大杂烩,完全看不出师承家传。

  她心说,俺没门派,是实践派。

  但对方还没自我介绍,她也不透底,看一眼李俊,假装不谙世事。

  “见笑了。听您口音,是东京人?”

  语气用词都挺文雅 ,不像是绿林里的混混。

上一篇:我给宇智波看眼科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