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第201章

作者:南方赤火 标签: 布衣生活 励志人生 BG同人

  “娘娘,我……我只是负责帮你们跑路……”

  当初说好的不是这样啊!怎么他段景住每次拿钱办事,最后那事情的严重程度都超乎他的想象?

  自己只会小偷小摸,从来不敢正面刚官军啊!

  你们到底是怎么跟辽国公主搭上帮的?!

  阮晓露拍拍他肩膀,从容道:“今儿由不得你了。你拿了梁山的银子,就得给俺们卖力。况且,公主若是被他们害了,咱们都是党羽余孽,都活不成。”

  说着,牵过一匹马,自己跨上去,拔出刀,表明同担风险。

  答里孛和顾大嫂也相继跨上马。

  李俊朝他一笑:“不会打仗?我帮你指挥?”

  段景住张着嘴,怔怔点头。

  盗匪对官军,确实李俊最有作战经验。

  段景住余光看到公主注视自己,想到那句“重重有赏”,全身火热,一咬牙,也上了马,吩咐小弟:

  “都、都听这位李大哥号令。”

  ……

  段景住不知自己是怎么学会冲锋陷阵的。反正跟着李俊的命令,让他冲就冲,让他撤就撤。迎头撞上凶神恶煞的官军,就凭本能防卫护身……

  他咬着牙给自己鼓劲。赢了,下半辈子都能躺平。输了,下半辈子只能躺平……

  说也奇怪,印象中坚不可摧的契丹兵阵,今日却没有他们看起来那样强大。李俊利用村前三道沟,匆匆布置了一个近乎简陋的诱敌陷阱。砍了两个辽兵杀鸡儆猴,剩下就慌忙“战术后撤”,一个个纷纷中计落马,被众匪拿棍棒大刀打死。阮晓露和顾大嫂配合无间,每次都赶出一个落单官军,以二敌一,干净利落。答里孛更是凭着一把宝剑如入无人之境,虽然无法一击必杀,但接连砍断辽军的长枪硬弓,削开他们的盔甲。再让同伴赶来收尾……

  就连四体不勤的凌振,也奋力爬上一个屋顶,负责瞭望敌军动态,喊给底下队友听。

  段景住眼看地上官军死尸越堆越多,自己胆子也越来越大,手里大刀挥舞,嘴里乱吼乱叫,把多年来在官军手里受的气,一朝全都还了回去。

  萧奉先骑在一匹最健壮的马上,后方督战,越来越胆战心惊。

  他没带过几次兵。边境冲突这么久,国土丢了一小半,他身为枢密使,做过最多的事,就是在朝堂上搬弄是非、弄权敛财。偶尔大军出征,他在后方饮酒等待,无聊时还会出去打个猎。

  他知道本国军马频频在女真人面前大败亏输;但那又不是辽兵的错。是女真野人天赋异禀,天生凶狠强壮,非比寻常,谁碰上都顶不住。

  可现在,为什么一群破破烂烂的不入流强盗,也能把他手下的精兵打得喘不过气?

  前几次失利,尚可归咎于萧乙薛指挥不当,归咎于敌人的阴谋诡计;可现在他亲自坐镇,以多敌少,怎么这些大头兵还不使出全力?

  明明他们这些粗糙战术,契丹将领也都都会用。明明他们使出的武功,契丹勇士也毫不逊色……

  刷拉一声,李俊砍翻一个小军官,提着脑袋喊:“放下兵器!否则如他一样!”

  余下几十辽兵尽皆骇然,喘着气,茫然看着地上同袍的尸首。

  他们都是萧奉先部族的精锐,上层子弟出身,家里托关系走门路,才让他们留在贵人身边侍奉,不至于被征去边疆战场。

  可为什么在自己国境内,一群盗马贼,也能要他们性命?

  忽然有人道:“公主有上天护佑,杀不死!”

  然后纵马转头,沿着小路没命奔逃。

  萧奉先大怒:“谁敢逃!给我射死了他!”

  但士气一旦泄了,便如水流山崩,难以回转。

  又有辽兵大喊:“战则死而无功,退则生而无罪!都是爹娘给的命,凭什么为别人白白送死?”

  匪帮一波暴怒冲锋,辽军伤亡不过一二成,然而剩下的已经毫无斗志,瞬间溃散。

  顾大嫂大乐:“哎,别跑哇!再跟老娘练练!”

  萧奉先怒气攻心,夺过一张弓,亲自搭箭,瞄准一个逃兵。他身体肥胖,却因时常狩猎游乐,骑射功夫没废,一箭直取那逃兵后心。

  说也奇怪,那逃兵方才对战土匪时惊慌失措,手颤脚麻,此时听到身后弓弦响,却突然变得眼疾手快,侧过身,一枪将箭矢拨掉,自己没命价逃进树林里。

  萧奉先见头势不好,慌忙勒转马头,连打三鞭,望村后小路便走。

  今日杀不得公主也没关系。只要逃回京城,在天祚帝耳边多进谗言,她一样难逃清算。

  忽然,两棵桦树之间拽起个绊马索。早把萧奉先连人带马掀翻,倒撞下来。

  萧奉先飞下马背,重重砸在地面上,浑身肥肉颤抖,跌了个发昏章第十一,翻着白眼直挺挺不动。好像地上一枚孤零零的蛋。

  三个女将飞马奔来,刀剑压在他肚皮上。

  阮晓露哈哈大笑:“老宋,好样的!老本行没丢!”

  绊马索是宋江拽的。这是他当年在清风山做客时,跟王矮虎学到的剪径绝招。时隔多年,再次开张,这绊马索拽得拖泥带水。加上萧奉先连人带马十分超重,倒把宋江拽了个筋斗,挫伤了手。

  宋江有气无力地道:“贤妹说笑。”

  可不是说笑么。他的老本行是郓城书吏,才不是土匪呢。这会子揭他老底,真是口无遮拦。

  顾大嫂扬扬脖子:“公主,这人归你了 !”

  三场战斗,三次交锋,终于诱敌深入,将几百契丹轻骑消灭得一个不剩。

  萧奉先睁开眼,绝望地看着天,感到后背一片冰凉。

  他奋力转头,眼中露出绝望乞求之色。

  “救,救……”

  答里孛大步走来,一脚踩在萧奉先的脸上。

  “奸贼,”她强自镇定,一字一顿地道,“你仗着自己妹妹受宠,宫里宫外恶事做尽,给自己敛财无数,害了多少无辜之人!三年前女真进犯,你弟弟延误战机,葬送了两万兵马。你竟然令败军沿途奸淫掳掠,以此要挟圣上赦免主将,从此军中人心涣散,血性全无!你纵容族人吞并乌古部的牧场土地,害得他们无处可去,全部投奔女真!你陷害忠良,你几次三试图谋害晋王,我兄长为人宽厚,不愿以宫闱之事闹到朝堂,每次都息事宁人,还让我母亲不要追究!我早该把你一刀杀了!……”

  她细数萧奉先罪行,讲的都是汉话,以便让汉人朋友们明白他的该死之处;说着说着,不由自主改为契丹言语,越说越激动,直到双手发抖,双颊落泪,几近失态。

  她说不下去,一剑捅穿萧奉先的心口,斩下那颗作恶多端的头颅。

  围观众匪高声喝彩:“狗官!杀得好!”

  答里孛颓然站立,仰天嘶吼一声,泪流满面。

  段景住令小弟将安顿伤者,再把公主请到村子最大的民房里,烧了炕,令小弟烧水烧饭伺候。

  当初他从旅顺口乘船返回山东,先去梁山报了个到,通报了阮晓露等人的行踪。领导们震惊赞叹之余,赠了他大笔金银,嘱咐他务必遵从小六姑娘的计划,把她和同伴们平安接应回来。

  段景住搭上梁山,如今囊中宽裕,出手大方,让村民直接整了个烤全羊,比公主在辽阳府的伙食都好。

  一行人颠沛流离到现在,总算能吃上口热的。

第178章

  膘肥体壮的小尾羯羊, 让人当场宰杀,简单清洗一下,用刀划出口子, 抹上葱姜椒盐,肚腹里也塞上调料。地炉里生篝火, 烤到金红油亮, 皮脆肉滑。划一刀,汁水和油脂争相溢出。就着面饼, 以及孜然、大葱、茴香拌的佐料,一口下去, 洗涤灵魂。

  大家饿着肚子逃亡大半日, 只喝了几口雪水, 又经历几场恶战, 体力早就透支。就拿着方才杀敌的各种刀具, 雪地里擦洗干净, 争先恐后地割那羊肉。也顾不得略有膻味, 也不管是焦是嫩, 就着村醪劣酒,一通狼吞虎咽。

  只有答里孛一人,还沉浸在激烈感伤的情绪里, 羊肉也没吃几口。急得段景住抓耳挠腮,就怕饭食不对公主胃口, 让自己平白遭嫌。

  “你母亲哥哥都被害了,”阮晓露问答里孛:“打算怎么办?”

  答里孛沉默许久,才低声道:“若我部族家人尚存, 最多能集结两万兵马,还有一万, 我离开时正与女真交战,此时不知剩余几何。

  阮晓露问:“然后呢?”

  “然后……”

  答里孛望着窗外茫茫积雪,忽然有些迷惘。余光看着这个机警伶俐的汉人姑娘,忍不住问:“依你看呢?”

  阮晓露哭笑不得:“姐姐诶!你是公主,我是土匪。你会外交打仗,我只会跑腿整活,等到了居庸关,你手下那么多诸葛亮,何必问我一个臭皮匠?”

  这皇亲贵胄就是不一样。明明自己心里有想法,却不肯明说,非要让身边人替她说,显得高深莫测。

  但在这当口,她哪敢乱出主意。要把大辽国运押在她身上,她恕不担责。

  答里孛:“恕你无罪,讲。”

  阮晓露眨眼瞧她,不吭声。

  答里孛意识到什么,双颊一红,自嘲一笑:“我忘了,你们也非辽地子民,我也快不是公主了,摆什么臭架子。”

  凌振抽搭鼻子:“公主殿下,你别说这丧气话。俺还要给你造火炮呢。”

  答里孛听到“火炮”二字,点点头,眼里骤现微光:“对了,我还有火炮。”

  虽然连个零件还都没影,虽然自己未必能活到收货的时候,但聊胜于无,起码是个念想。

  宋江回避答里孛的目光,熟练地打太极:“公主洪福齐天,今日过了一个难关,日后定然都是坦途。我等唯有祝福……”

  他身为大宋公务员,觉悟很高。没有上级准许,绝对不干涉别国内政。

  他朝顾大嫂连使眼色。顾大嫂于是也道:“俺见识粗陋,只管打架,别的不懂哈。”

  说完,举着个羊腿咬一口,却轻轻哼上戏曲小调。

  “却说这番邦太猖狂,它阴阳颠倒是怪象,那太后坐于龙椅上,仔细看那杨四郎……”

  杨家将的系列故事,此时已在市井民间广为流传。作为最大反派的“辽国萧太后”自然也频频出镜,寻常平民也能张口说几段她的故事——当然,在大宋文艺创作者手下,这个萧太后的形象自然不甚光彩。

  野心勃勃,豺狼成性,荒淫残暴,残忍独断——最让人诟病的是,居然以一介女流之身把持朝纲,以致牝鸡司晨,人伦失序,兵祸连绵……

  顾大嫂哼了两句,段景住先拉下脸:“骂谁呢?”

  顾大嫂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当众扇人脸,讪笑着啃羊腿。

  答里孛冷笑两声,却也没说什么,陷入沉思。

  李俊拿小刀切羊肉,懒懒的笑道:“都给人瞎出主意。公主也是凡人,遭此大难,能活着已是不错。她也未必愿意掺和这些国仇家怨,说不定只想隐姓埋名,江湖上做一闲人,万事不管,逍遥自在,管他冬夏春秋,不也挺好……”

  答里孛大怒,一刀扎在他面前的羊肉上,“休要小瞧了人!皇天后土在上,我若有退意,天理不容!”

  她一跃而起,立在屋外,叫道:“段景住!”

  李俊叹息,“好好一块肉。”

  段景住嚼着满口羊上脑,呜呜咽咽的跑出去跪下。余下几十辽国盗马贼也赶紧放下吃食,聚拢周围。

  “奸臣把持朝政,杀害天家骨肉,倒行逆施,遗祸朝廷。”答里孛朗声道,“如今祸首已经伏诛,你们都是忠诚的大辽子民,可愿追随于我,护卫我前往居庸关,起兵诛灭元妃一党余孽,护卫君侧,清理朝纲?”

  段景住恍惚半晌,言道:“小人出身微贱,又有案底……”

  “英雄不问出处,何妨!”答里孛笑道:“还未动问,你是哪里人氏,做何营生,缘何识得这些南国朋友?”

  段景住这下冷汗直流。难道说,自己是贪图那蝇头小利,被宋朝官员诱惑,去给女真人当翻译的?差点就成了“联金灭辽”的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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