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第208章

作者:南方赤火 标签: 布衣生活 励志人生 BG同人

  见到阮晓露,张顺大着舌头道:“改日来我们鸭嘴滩,教你大开眼界!”

  不等她回话,两人又歪歪斜斜地走了。

  两个猎户,装束一样,扛着个狼尸从林中走来。众人见了,轰然喝彩:“好个解家兄弟,照你们这捕猎猛兽的速度,黑风口小路马上就能开放了!”

  解珍解宝初到梁山之时,浑身带伤,包成粽子;短短数月,不仅痊愈,而且承包了山上的猛兽管控工作,让大家的活动范围增加了三五成,成了山寨的拓荒功臣。

  他俩笑呵呵冲大伙招手。

  远远一棵树下,石秀一动不动地立着,抱着胳膊,锐利的眼神扫过全场,好像一对高清监控摄像头。

  孔明孔亮正商议待会悄悄赌一场,猛然看见石秀,双双闭嘴,贴墙根溜走。

  石秀忽然看见阮晓露上得关来,身边围着一群女眷。眼神马上扫到她身边,有意无意地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又瞄向别处。

  山上女流越来越多,弄得纪律委员石秀烦不胜烦。他想,要不是自己天天爱岗敬业地盯着,肯定出乱子。

  梁红玉在阮晓露身边,朝石秀努努嘴,低声道:“我们几个姐妹自从上山来,这人就对我们没好脸色……”

  阮晓露瞬间火冒三丈:“哦?”

  “……可有一次,有个新投奔的喽啰对我的姐妹动手动脚,恰让他全程瞧见。我那姐妹只晓得尖叫。他跳出来,把那喽啰揍个半死,剥光了吊在树上。第二天就通报全山,赶了出去。”

  阮晓露失笑:“然后依旧对你们没好脸色?”

  梁红玉惊讶:“你怎么知道?——对了,还有一次,瑞兰姑娘出来托人买颜料……”

  她目光逡巡,想找李瑞兰确认一些细节,却发现李瑞兰不见了。关上关下热闹得紧,她却不知何时遁了。

  梁红玉不以为意,接着道:“反正我不怕他……”

  两人正窃窃私语,只见晁盖喝得脸膛发红,大步从聚义厅里跨出来。

  “咱们女中豪杰回来啦!”

  朗朗的声音在夜幕中一扫,众人立刻将目光聚来,大声欢呼。

  眼下梁山女眷激增,厉害的女将也多了不少,每个人都被老大哥夸过“女中豪杰”,这个称呼不免有些贬值。但阮六姑娘作为一代目“女中豪杰”,跟大家同甘共苦这么多年,地位还是无可撼动。

  晁盖亲自给她把了接风酒。

  阮晓露谢了,按梁山规矩一饮而尽。

  “大哥大哥,我不累,都在酒里了,”她生怕还要再喝,赶紧抢过晁盖话头,总结陈词,“蒙你们惦念,这次出去,大大小小的事儿太多,明天我再一一汇报。只有一件事,今天得先跟您讲。宋大哥……”

  先简略地说了一下,宋江和自己一同北上,深入女真腹地,获得珍贵情报若干,得赶紧呈给朝廷,让国家小心防范这帮崛起中的猛兽。眼下已经搭上太守张叔夜的线,被太守留下,不能回山探望诸位兄弟。

  “宋大哥眼圈都红了,说他特别想来看你们,但还是要以国家为重……”

  她从怀里抽出个小信封,递给吴用。

  “……只能修书一封,聊表思念之情。改天开会的时候,照例给大伙宣读。”

  晁盖一愣,“啊这……客房都给他留好了……”

  当段景住来到梁山报讯,提到宋江也在冒险小队之中时,晁盖激动得不能自已,问了一连串问题:宋公明气色可好?胖了瘦了?可曾提到俺们梁山?……

  吴用却似早就料到,接过那信,收进袖子,摇着扇子,安慰老大哥:“他有公务在身,身不由己。你看就算咱们落草为寇,也不能无所不为,何况宋大哥一个吃皇粮的?能写封信,已是冒了天大的风险。这信咱们可千万收好,莫要给宋押司留把柄。”

  晁盖想想也是。放眼看着周围众兄弟放浪形骸,愈发觉得这梁山真是可爱,自己落草真是落对了。

  “对了,”吴用又笑道:“柴大官人的贺年礼刚刚送到,就放在厅里。寨主不让他送太贵重的东西,都是些吃食玩意儿,但也人人有份。明儿让小六姑娘首当其冲,第一个挑。”

  这么一打岔,晁盖才转悲为喜,笑道:“方才酒席你没赶上,来人!再整一桌!”

  “别别,”阮晓露赶紧说,“别续摊了,让大伙回去歇着吧。我回去陪娘。”

  晁老大性子直犟,缺什么不能缺排场。为了迎她一个,非得让这满山醉汉再回去灌酒。还好阮姑娘灵活变通,否则这酒得吃到半夜去。

  忽然斜刺里撞来一个光膀子小帅哥,一路告罪,来到阮晓露跟前。

  “姑娘!”史进风风火火的问,“看见瑞兰了么?”

  阮晓露打量他好一阵,才慢慢道:“天冷,你披个衣服?”

  刚才算卦的时候还穿着呢。

  史进讪讪:“方才饮酒污了,我、我这就去换——对了,看见瑞兰了么?刚才还在呀。”

  阮晓露和身边人互相看看,齐声道:“没注意呀。”

  史进懊糟,转身离开。

  阮晓露远远看着他背影。好像知道他为啥要跳槽梁山了。

  有石秀盯着,他整不出坏事儿,不用担心。

  况且那九条龙的大花背也确实挺好看,寨子里一抹亮色。热烈欢迎。

第186章

  阮晓露在关下转一圈, 跟山上的熟人都见了一遍,叙了八百遍别来之情。

  因为刚才已经跟女眷们喝了一轮,此时虽不敢畅饮, 但依旧有点飘然上头,脸蛋红通通, 寒风一吹, 格外的热气腾腾。

  值夜头领前来收摊,一个个点人数。眼下正值初春, 梁山上还在实行“冬令时”,每晚都要点名巡路, 且实行宵禁, 以防有醉鬼倒在地上冻死。

  马麟带领“梁山文工团”, 咿咿呀呀, 在厅外奏响了《阳关曲》。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酒终席散之际,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爽快离开, 经常是两两捉对, 相互拜别,客气客气着,又喝了起来。值夜喽啰也没精力一个个提醒。有时候酒席散了好久, 还有头领在外面游荡,大大增加了值夜人员的工作量。

  直到几位专业教坊歌伎上山, 给一群糙汉出了个主意:散席的时候,固定演奏一首离别歌曲。大家 听得多了,自然形成习惯, 听到这首歌,就会不知不觉生出离开之意。

  文工团积极纳谏。如是几次, 效果卓著。

  丝竹之声响彻山林。一时间,喝酒的、聊天的、吹牛的、客套的、吵架的、横着躺的、竖着站的……众头领自觉抬屁股走人。

  阮晓露还没形成这个条件反射,眼看大家跟自己擦身而过,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就是梁山版的《难忘今宵》……

  她哈哈大笑,也随大流,飞跑下山。

  “娘!我回来啦!”

  吃酒席哪比得上家人重要。不差聚义厅里那一顿。

  二五七她都已经见过,就不去他们宿舍捣乱了;提着灯,踏着碎草小路,转过一个弯,湖景小院里灯光闪亮,阮婆婆还没睡。

  阮晓露嘴角咧到耳根,轻手轻脚走到门前,耳朵贴上去一听——

  “大娘,真的够了,不要了,我们是回江州,又不是去西天取经,穿不得这么多鞋子……”

  阮婆婆的声音:“多带点,又不占分量!你们几个孩子老实巴交,出门容易让人欺负,穿双好鞋,跑得快些。”

  阮晓露一推门,只见阮婆婆坐在榻上,童威童猛各在左右,一人怀里捧了一堆鞋。老婆婆眼神不太好,鞋底子纳得里出外进,但又厚又结实,除了丑,没啥缺点。

  “童二哥,”她哈哈大笑,“你给俺娘灌了什么迷魂药,她说你老实巴交?”

  是没见过他们捅官军屁股,还是没见过他们拧官军脑袋?

  ——还真没见过。初冬时节,童威童猛得梁山军团帮助,从登州越狱,被带回梁山养伤。当时俩人奄奄一息,瘦得脱形,连坐都坐不起来,吃饭都要人喂,谁看了都说一句惨。

  两人在水寨安歇休养,跟阮婆婆低头不见抬头见。阮婆婆触景生情,看到他俩的惨样,就想起自己几个不省心的儿子,万一哪日江湖上失手,怕是也得变成这德性。

  继而又想,这两个姓童的孩子,他们爹娘得多心疼啊。

  所以闲时就去瞧瞧他俩,指挥喽啰来回伺候。喽啰给煎药,她怕两人嫌苦,一人塞一颗糖,其实两兄弟什么苦没吃过,那药早就咕咚灌下去了;山上冬天下大雪,他俩没见过,大惊小怪打雪仗,被三阮笑话,阮婆婆不由分说拉偏架,把儿子们训了一顿;她自己给三个儿子补衣服做鞋,也顺带给这两个“小可怜”捎一份。

  倒把童威童猛感动得猛汉落泪,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老娘。

  如今,两兄弟生命力旺盛,在梁山多吃多练,肌肉一块块全长回来,甚至比原先更壮实。但阮婆婆对他们的第一印象根深蒂固,依旧定格在“弱小可怜又无助”。

  阮晓露在旁边使劲憋笑。童威童猛悄悄回头,朝她呲牙咧嘴,满脸都写着威胁:敢揭露我们真面目,以后再也不理你!

  阮婆婆忽见小六进门,老眼闪泪光,当即忘掉身边的两个小可怜,一把抱住亲骨肉:“俺的乖女!又长高了啊!”

  阮晓露眼睛发酸,借着酒意,大声笑道:“您以为俺几岁啊?还能长啊?”

  阮婆婆:“快来,俺给你裁了几件冬衣,赶紧试试,否则天暖,穿不上了。”

  阮晓露忽然余光瞥见小桌上一叠炸鱼干。李俊看着她笑。

  “来得正好。”李俊道,“令堂念着你的炸小鱼儿,我按她讲的方法给做了一盘,她说味道不对。”

  阮晓露大乐:“哟,你也有挨嫌弃的时候。”

  抓起个小鱼干尝了尝,入口酥软,人间美味。

  她给出诊断:“炸之前要泡酒。”

  李俊:“泡了啊。”

  “要泡那种酸得不能喝的村醪。”阮晓露一本正经道,“那味道才有灵魂。”

  想当年初上梁山,阮婆婆带了一船咸鱼干,吃不完,怕浪费。阮晓露灵机一动,用酒腌一腌,下锅一炸,就成了水寨里的招牌美食。晁盖没事溜达到水寨,每次都带一大包回去,没等到山顶就全吃光。

  但那时候齐秀兰还没上山,山寨派几个笨喽啰酿酒,味道跟过期陈醋不相上下。难以入口,但用来腌咸鱼正好。

  如今梁山上还哪里去找那么差劲的酒。而且物流通畅,伙食丰富了,集市上的零嘴随便买,大家也不那么需要她的炸小鱼了。

  阮婆婆怀旧,念叨一句。李俊拿齐秀兰的佳酿泡小鱼,阮婆婆一吃,可不是味道不对吗。

  阮晓露看着李俊二童:“你们没去聚义厅吃席?”

  童威笑道:“去了上半场,喝不过你们山东好汉!我要是留在那,早就躺桌子底下了!幸而得你几位兄弟掩护,偷偷的跑下来,不至于出丑丢人。”

  李俊道:“我这两兄弟在山上养伤时,多得婆婆照顾。今日特来相谢。”

  说着,长身起立,朝阮婆婆拜了两拜。

  威猛兄弟嘴上叫着:“已经磕过头了!”

  但是大哥叙礼,他俩也不好意思干看着,只能跟在后头再拜一遍,看得阮婆婆呵呵大笑。

  阮晓露给老娘倒杯茶,又质问:“二哥五哥七哥呢?怎么他们不来陪你?”

  阮婆婆一挥手,“我给赶出去了!喝点酒就聒噪,吵得我耳朵疼!”

  再看看眼前这仨南方小伙伴,想起来教训闺女:“你也是,学学人家,又不乱吵吵,说话口音也雅致,又懂事……”

  阮婆婆第一次见到李俊的时候,还以为是新招来的喽啰。但老太太没糊涂到家,接触多了,自然消除了误解,知道他和两个“小可怜”都是南方客人,跟小二小五小七都并肩作过战,手下硬得很。

  但具体如何心狠手辣,如何杀人不眨眼,阮婆婆也没亲眼见。只知道他们在自己跟前讲文明有礼貌,被自己三个糙儿子一衬,更是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怪道说江南水土好,养出来这样的五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