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第223章

作者:南方赤火 标签: 布衣生活 励志人生 BG同人

  喽啰朝她行礼:“让史大郎请去,设计弓箭比赛的规则了。二小姐有事?”

  阮晓露惊喜:“嚯,史进开始干活了。”

  自从跟她谈话以后,觉悟大幅提升,估计是铆足了劲儿,想让李瑞兰刮目相看。

  一问一答的功夫,花小妹已经带着阮晓露上前敲门。

  等了片刻,才有人款款走来,隔着门缝看到来人。

  “小妹,”院子里的人语气有点抱怨,“怎么不打个招呼?水寨的人,来咱们这作甚?”

  阮晓露惊讶:“你认得我?”

  同时暗暗地想,花嫂子见到自己来访,却没有跟客人正面打招呼,而只是和熟悉的花小妹对话,可见确实不太善于交际。

  花小妹则朝她使眼色:看吧,她肯定不会给你开门。

  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花小妹提高声音,主动道:“她是给你送水果的!”

  里头的人静默片刻,“我不吃寒凉的东西。”

  阮晓露想了想,大声道:“用接近符瑞司的方法请出宿太尉,这方法高明绝伦。但其中有几个步骤,我还不是太清楚,恳请嫂子解释一二。”

  哗啦一声,门开了。

  阮晓露看到一个苗条白皙的美人,和花荣一样是个娃娃脸,穿着整洁大方的衣裙,发间只一柄珠钗。

  她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个字,娃娃脸上明显局促不安,像个准备不足就被推上赛场的替补运动员。

  阮晓露照顾社恐人士,主动自我介绍:“我是阮……”

  对方却没和她眼神交流,只是问花小妹:“人都来了,不请进来,是不是不礼貌?”

  花小妹忍笑答:“是不太礼貌。”

  “那……请进。”

  阮晓露自从移居梁山,山上的角角落落,开放的封闭的,让去的不让去的,都差不多跑了个遍。山上的人,男女老少、好相处的不好相处的,也都差不多见了个脸熟。直到今日,来到一个陌生的院子,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好像补齐了一小块缺失的拼图,感觉又是新奇,又是有趣。

  只见院子里跑着一只胖花猫,种着异色花草。正中一间卧房,打理得干干净净;旁边侧屋里一排书架,摆得满满当当。梁山不产书籍,阮晓露也不记得物流部门有过“大量买书”的委托,这些书想必是她上山时自带的。

  阮晓露道:“不敢动问嫂子如何称呼?”

  她只知道嫂子姓崔,不曾深交,不知闺名。

  崔氏礼貌地笑笑,不答。那花猫跳到她怀里,她轻轻抚摸着,缓解紧张之情。

  还是花小妹替她说:“你也跟着我叫嫂子不就成了!”

  “我谢谢你!”阮晓露故意竖眉毛,“两个哥哥已经够我受的,休想给我塞第三个。”

  崔氏淡漠地听着她俩讲笑话,闻得此言,忍不住掩口轻笑。

  她忽然手蘸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满面羞赧,又赶忙抹掉。

  阮晓露看清了。好在不是什么生僻字:“瑶琴?好听好听,一看就有文化。”

  崔瑶琴笑了笑,张张口,似乎是想说些谦逊的言语,但不知如何措辞。

  花小妹生怕让人觉得嫂子不正常,抢着解释:“她和家里亲人都能谈笑风生,只是跟不熟的人没话说。我让她试着出去认识点人,她死活不干。”

  阮晓露表示理解:“对有的人来说,独处比社交更舒服。天性如此,改变不得。”

  其实这时节的富家贵女,活动范围不过后宅一亩三分地,顶多是逢年过节,和同样阶层的女眷相聚一番。不论性格内向外向,跟外人的交往本来就少得可怜。

  只是崔瑶琴身处梁山,周围都是些不晓礼节的粗人,嬉笑怒骂随性而为。她一个极端社恐,就成了罕见物种,显得非常突兀。

  听花小妹说,崔瑶琴出身大族,跟花荣是青梅竹马,自幼定亲的一双璧人。花荣弃官落草以后,她本有机会跟他切割,回到娘家;但当花荣带领大军来接她时,她毅然选择嫁鸡随鸡,和花荣一道扎根梁山,义无反顾,不悔如初。

  只不过这样一来,放弃了自己熟悉的亲朋圈子。身边只有一个丈夫,还有一个古灵精怪、但时常不见人影的小姑子,生活不免有些平淡。

  “后来我看她整日打不起精神,就给她讲点山寨里的新鲜事。”花小妹道,“你别看她足不出户,山上大大小小的头领,每个人的出身、性格、本事,她都清楚。还有阮姑娘你,你的那些事她也都知道,时常让我多学学你,哼。其实我也很厉害呀。”

  倒是崔瑶琴马上澄清,慢吞吞地道:“拙夫每日晚间空闲,都与我读书下棋,说话解闷,想尽办法陪我开心。我在山上住着,也不需要跟同僚娘子们维持关系,也不用和管家下人斗智斗勇。反倒比在清风寨时更快活。”

  阮晓露头一次听她说这么长一段话,点点头。为爱奔赴虽然有点冲动,但对方是花荣这样的玉面郎君,那也十分可以理解。

  只不过,她忍不住心里嘀咕:就算有个体贴的帅哥日日相陪,但每天只面对他一个,没有其他朋友和娱乐活动……不会无聊么?

  她没有感同身受的经验,也不愿以己度人。也许确实有人喜欢这种简单的生活。

  不过,深居简出是一回事。眼看山上的女眷们一个个开始担任公职,发挥所长,奔波忙碌,实现个人价值,赢得满山赞誉——她会作何想呢?

  尤其是,眼看自己这个莽撞的小姑子也开始参与山寨事务,时常带回来一堆难题,束手无策——偏偏这些难题,在崔瑶琴眼里,简直易如反掌……

  阮晓露明白了:“然后你就开始帮二小姐解决工作问题?”

  花小妹抢着道:“又不是我求她的!只是有时候我偶然提起遇到的困难,她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出出主意。但是她不让我往外说,连我哥都不让……”

  阮晓露又笑:“抽签比赛那次……”

  花小妹跳起来:“难道你乐意让那个石勇赢么?!”

  阮晓露:“好好好,当我不知道。”

  她心里细数花小妹出色完成的那些委托,大致能猜出来,哪些是她自己完成的,哪些是嫂子帮了忙的。

  她问崔瑶琴:“你怎么知道符瑞司这回事?又怎么知道能凭此引出宿太尉来?”

  梁山一群草莽,纵然像吴用这样的老狐狸,囿于眼界,也不会想出这种途径。

  崔瑶琴见阮晓露没有追问太多个人隐私,也放开了一些,一边撸猫,一边微笑道:“我家以前世代做官,我虽不出闺门,但林林总总的轶事听过不少。胡乱出些主意,姑娘见笑。”

  阮晓露击掌:“这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姐姐,你这么好的脑子,不在山上混个军师、军师助理什么的当当,太屈才了!也是我不好,没早点来找你……”

  其实崔瑶琴虽有才干,却非常偏科——她的逻辑思维很强,计划做得环环相扣。花小妹照着她的“攻略”,一步一步都踩在点上。

  但是,由于幽居深闺,她极度缺乏生活经验。很多常识都错得离谱。比如长途旅行所需的时间和费用,她给出的预算和实际相差几十倍;再比如她自己不善交际,便以为其他人个个都是社交能手,大大低估了与人打交道所花的时间精力。

  但这些都是瑕不掩瑜。有花小妹在外执行,全体团队成员把关,自然会规避这些明显的错误。

  阮晓露不提她的弱项,变着花样玩命夸。

  崔瑶琴红了面皮,两手乱摇,慌忙道:“不不不,我一介深闺女流,见识短浅,能助你些绵薄之力,已经很是满足。姑娘千万莫要跟旁人说起……我是真的不会和外人打交道……”

  阮晓露连忙给她定心:“绝对不会拉你出去凑热闹。”

  见崔瑶琴面露宽慰之色,又马上补充:“但是也不能让你默默无闻的干活,没人知道!”

  崔瑶琴一着急,薅下几根猫毛:“不需要让人知道……”

  阮晓露问:“让人认可你的成绩,但是又不许别人来打扰你,行吗?”

  崔瑶琴依旧摇头,但目光闪烁,没有再发出声音。

  其实像崔瑶琴这种极端内向之人,若生在现代,大可找个生活便利的城市独居,借助网络,做些不需要跟人打交道的工作,过得有滋有味。

  即便在古代,如果她身为男儿,那就是人们口里的“老实人”、“闷葫芦”。有养家糊口的重担在身,既然有手有脚,就得出来干活,旁人也都会包容。

  就算 脾气怪些,只要有真本事,别人也不敢小觑。比如蒋敬这样的怪胎,跟山上众人都玩不到一块去,照样有个私人办公室,山寨运转缺不了他。

  偏偏她生来就是大家闺秀,又没个泼辣性子。在梁山这个慕强的环境里,若是自己不主动走出去,就很难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她只能在花小妹身后“垂帘听政”,听闻自己的计策一样样奏效,获得打了折扣的满足。

  崔瑶琴不语,半晌,才道:“你说你是为着宿太尉这件事来的。我的计划可奏效么?”

  阮晓露想了想,告诉她,已经有一位社会经验丰富的老相公毛遂自荐,前去贿赂符瑞司公人,应该十拿九稳。

  崔瑶琴笑靥如花,又问了不少细节。阮晓露耐心作答。连带以前她暗中辅助的那些委托任务,阮晓露也搜寻记忆,事无巨细地向她描述过程结果,给了她一个迟来的、长长的反馈报告。

  听得花小妹目瞪口呆,找个机会,悄悄对阮晓露道:“我认识我嫂子以来,她从没讲过这么多话!”

  阮晓露笑了,悄声回:“从明儿开始,她大概得修闭口禅,三五天不说话啦。”

  她看看日头,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估摸到了崔瑶琴的社交极限,最后撸了一把她的花猫,起身告辞。

第203章

  两日后, 山寨例会,阮晓露代表“筹委会”向全山通报运动会筹备进展。

  “……暂定四个竞赛项目,八到十个群众项目——依照报名人数再做调整——具体细节规则, 史大郎已经着人写在粉板上,大家可以会后阅览。识字还没过关的要赶紧努力, 否则到了全运会那天, 看不懂指示规则,平白闹笑话。萧秀才那里会加开扫盲突击班, 供有需求的兄弟们报名……

  “志愿者人员公示,也已经贴在各寨门口。还有想报名的, 只能进入候补;若想换岗, 需征求张顺许可……

  “全运会举办在即, 法阵勘探和试验烟药两项活动, 必须于三日后暂停。相关人员请做好准备……”

  “运动会期间, 水寨船只将会用来运送游客, 运力有限。梁山弟兄还请待在山上。如有下山需求, 请提前安排……”

  众好汉伸长耳朵听。

  其实都是些杂事, 放在以前,大伙是万万不耐烦听的。但阮姑娘搞的这个运动会实在是太新鲜,每次通报进展, 就像在瓦子里听说书一样,听得上瘾上头, 期待她下一段会说出什么来。

  眼看诸事井井有条,好汉们心里不禁琢磨:论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男人当仁不让, 是力量中的王者;但是后勤规划、设计制造,这些琐事还是女的更擅长。一场忙忙乱乱的比赛, 让阮姑娘和那几个女将安排得明明白白,像逛庙会似的,自己只管卖力,只管享受,多省心哪。

  阮晓露说到一半,忽然,一只花猫从房梁上跳下来,不偏不倚,跳到她面前桌上,踩翻一碗酒。

  晁盖“咦”了一声:“咱们厨房里何时养了这么肥的猫?”

  阮晓露抱起花猫,只见猫脖子上挂了个项圈,上面拴着个小锦囊。阮晓露拆开锦囊,取出一封信。

  “有道理!”她展开信,读了几句,喜道,“有人提议,本次赛事需确保公平。大力丸、五石散之类的药物,一律禁止夹带服用。一旦发现,即刻驱逐……”

  几个领导又是惊喜,又觉有趣。林冲笑道:“是哪位兄弟用这等方法建言献策?别怕羞,站出来!”

  花猫喵喵叫,却无人应答。

  花荣觉得这猫有点眼熟。神色微动,不敢妄言。

  离得近的几个喽啰从没见过这么油光水滑的猫,小心上手摸,摸出一脸痴笑。

  等那花猫吸足了注意力,花小妹跳出来叫道:“不是吧,三年了,你们不知道这猫是谁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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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硕的花猫摇头晃脑,跳过围墙,跳进花荣夫妇的山景小院里。

  崔瑶琴抱起猫,发现那项圈上沉甸甸的,被人系了一束陌生的东西。

  解下来展开,却是三张金光灿灿的军功券,以及一封简短的感谢信。信末附着寨主晁盖亲手书写的四个大字:

  女中豪杰!

  崔瑶琴讶异许久,不由失笑,轻声自语:“你们也真是的。我要它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