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艼
不行,花满楼。
你已经当小叔叔了,是个成熟的小孩子了,你要保持冷静,保护好自己和小侄子。
爹娘和兄长们很快就能到。
很快的,不要怕。
他努力压制住不听话的心跳,保持稳定的呼吸,以免影响陷入混乱的叶二娘。
叶二娘被花花崽一声“娘”喊得失去思考。
这一刻,她仿佛真的看见自家孩子长大的模样。
对,这个五岁大的孩子,才是她的儿子。五年过去,他肯定已经长大不少,不会是小婴儿的模样。
叶二娘想到这里,手一松,怀里的婴孩都不管了,任凭他顺着手臂滚落下来。
花满楼紧盯着,急忙将婴孩接过来。
他才五岁,力气并不算小,但也没大到哪里去,孩子坠下来的力度,将他胳膊压得往下一坠。紧张之下,腿脚一软,还跪倒下来。
两条胳膊和膝盖剧烈疼起来。
叶二娘如今眼里都是这个孩子,见他跪下,赶紧俯身,关心看他。
“我的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花花崽忍住自己痛得冒起来的眼泪花,将安静睁着眼睛,还吸着手指对他笑的团团放到一边,拉住叶二娘的手,露出个乖巧的笑容来。
“娘,我没事,我就是看到你太开心了。”
叶二娘眼中含泪,带着略微绝望的悲伤,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她所拥抱的,是自己五年的失而复得。
“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娘亲有多想你!”
她哭喊时,林木里冒起一条火龙。
火舌“呲呲”作响。
“七童……”
一声声呼喊,让花满楼眼里燃起希望。
爹娘和兄长们来了!
叶二娘警惕起来。
她一把将花花崽抱起来,紧紧搂进怀里:“有坏人想来抢你,我们得赶紧走……”
对方脚下就是团团,花满楼不敢挣扎,也不敢高声呼喊,唯恐对方理智回笼,伤到小侄子。
团团只是个不能控制自己的婴孩,他可以控制住自己,会更有利于爹娘和兄长们营救。
花花崽甚至主动圈住她脖子,忍着眼泪,软声应道:“嗯,我们快走。”
叶二娘狂喜。
果然,这才是她的孩子,孩子肯定喜欢她,想要和她走。
他们之间血浓于水,就算五年的时光,也不能将他们之间的感情斩断!
其他人……
更是休想!!
她转身就要施展轻功,离开这里。
只是刚走了六七步,就有灵隐寺的和尚,将她团团围住。
叶二娘警惕抱紧花花崽,朝持棍的和尚嘶吼:“你们别想和我抢儿子!这是我的儿子!”
耀耀火光之中,花老爷和花夫人站在人前,关切的目光,落到花满楼脸上。
花花崽一心惦记小侄子的安危,给自家爹娘使了个眼色。
——先救团团。
花老爷让二儿子往旁边草地去找找,看看团团在不在,他自己则和夫人互相握着对方的手,双眼紧盯着自家幺儿。
见二哥将小侄子抱起,花满楼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
要紧张的,就是他自己的安危了。
灵隐寺主持双手合十,向前迈出两步,企图说服叶二娘放开花满楼,不要再作恶,回头是岸。
叶二娘要是能听,也不至于造孽这么多年,像挑鸡鸭鱼鹅一样挑选孩子,逗弄完就毫不留情掐死,让别人也体会自己失去孩子的痛苦。
她冷笑一声,觉得对方就是铁了心要和自己抢儿子。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谁能打得过谁!
她带着花花崽,穿梭进绵密棍影里。
花花崽害怕自己拖后腿,不敢闭着眼睛,一直睁开双眼看着,还朝自家爹娘露出个安抚的僵硬笑容。
——娘亲,别哭。我没事。
花夫人似乎听到自家幺儿体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眼睛一颤,几乎忍不住掉下悬在眼眶底下许久的泪水。
七童总是这样,贴心得令她心疼。
叶二娘位列“四大恶人”第二,也并非浪得虚名,灵隐寺的七、八个和尚,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眼看着她蹬踩长棍,借力往虚空一跃,就要彻底逃走。
此时此刻。
黑暗林木之中,骤然飞出三点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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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祖宗出场
寒芒如星火,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白痕。
星火朝叶二娘抱着花花崽的胳膊飞去。
对方的目的,已很明显。
要么,叶二娘留下一条胳膊;要么,她挽救自己的胳膊,将小崽子留下。
寒芒来势汹汹,根本容不得人仔细多想。
叶二娘眼神一闪,眸中闪过短暂的挣扎愧疚,最终却还是松开了抓着花满楼的手。
星火在疾驰中蓦然拐了个弯,将花花崽的两手和腰圈住,往后收回。
叶二娘眼神错愕。
那么强大的内息威压,分明如浩瀚江河席卷而来,将人压得透不过气,没想到对方竟控制自如似小孩玩泥沙一般,没有将小崽子搅成碎片?
她短暂后悔一瞬。
花花崽被丝线轻柔拖拽着,仿若被绑着线的风筝,飘然倒飞,落入另一人手上。
小崽崽被安安稳稳托在一条并不能算粗壮的手臂上,环抱起来,贴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花老爷和花夫人双眼从未离开过自家幺儿,顺着孩子的踪迹,看着浓墨一样的林木深处,飞出来一段宽大的红绸。
红绸卷过路边高大树木的枝丫,铺开一条空中路来。
一个身穿红白两色宽袍大袖的女子,雪白赤足轻点红绸,滑向红绸一端挂落处。风一吹过,她的袍子便鼓胀飘起,瞧着竟然犹如云朵一般轻柔软糯,似祥云飘游。
红绸缓缓垂下,女子不疾不徐飞往树枝处。她的脚弓刚落树枝上,红绸恰好全部垂到地面上,似瀑布一般挂着,她亦正好将他们家楼儿抱在怀里。
女子单手甩袖,稳住身形,眸子垂下,落到不远处的叶二娘脸上。
由始至终,树枝未曾有过晃荡。
火光与月色在侧映照,可见她容颜秾丽绝美,像是西域壁画上飞天的仙女,轮廓鲜明不失精致,似浓墨晕出来的一般。
与精致容颜截然相反的,是女子用绸带随便绑着的发。
墨发从红绸跳出,随风摇摆。
她并不拘礼,在树枝上垂腿坐下,姿态悠然。
花花崽被好好搁在她大腿,侧坐着。
小崽崽懵懂抬头,刚好对上女子侧脸转来看他的双眼。
那双眼过于孤清了些,带着五岁小崽崽还不能明白的空明虚无。
他只是觉得……这个漂亮得像仙子一样的姐姐,好像找不到同伴的小孩子,有些孤单。
更似河边高高草丛里,引颈的鹤。
“好一个不要脸的人。”女子神色淡漠,抓起小崽崽的手,轻轻翻过来察看。
她说话的语气,似秋凉时分,蒙蒙清晨的河水,冷得人忍不住瑟缩。
这动作,似乎扯到花花崽胳膊上的伤,小家伙忍不住浑身哆嗦。
那些思绪,瞬间就散了个干净,被疼痛占据。
女子停下动作,抬眸朝叶二娘看过去。
那眼神,比之刮骨冬风不差。
叶二娘恍然之间,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尾被按在砧板上的鱼,而女子的眼神便是刀。
那眼神如厚重刀身将她按压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她试着挣扎,却被威压覆没,胸口刚想吐出来的一口闷气,硬生生被重新逼回去,充斥在咽喉之中,不上不下,哽得慌。她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身上分明寒凉,脊骨宛若冻了冰一样,额角却滚出一滴滴汗。
“她是想要拐走你的人?”凌沄潇垂眸看怀里的小家伙,眼神里的冷意消失不见,却也不见有多少笑容。
小孩子向来对情绪有一种特殊的感应,何况花满楼本身就是比较敏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