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艼
凌沄潇:“我要你们面向全江湖,发布一则江湖悬赏令,把江湖当中鸡鸣狗盗,罪恶滔天之辈,如同官府一般,整理出一张榜单来。”
“此事……甚大。”杨长老有些为难,却并不敢透露出为难的表情。
新头领上任第一件事情,他们是行得很行,不能行也得行。
“一个月能不能办好。”
“恐怕……不行,滋事体大,更要核实清楚,需得两月。”
“我给你们一个半月的时间,榜单暂且不需要十分完整,而且先清算江淮一道犯过错事的那些人。”
杨长老咬牙应:“是。”
“榜单核算完送到西湖边上,一座挂上‘江湖育儿堂’牌匾的宅子里。来的时候不要走正门,更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踪影,悄悄进。我住主院。”
凌沄潇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拿走搁在边上的伞,往外走去。
杨长老他们一众人等,也不敢拦,只能目送她离开,抱拳朗声喊道:
“恭送头儿。”
凌沄潇没回头,只是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搞这些虚礼。
等她离开以后,十二连环坞如何喧嚣沸腾,她一概不管。
她如今惦记着的,是要回到育儿堂后山温泉。
小崽崽们的温泉药浴泡得差不多了,正是疏通筋骨脉络的最好时机。
凌沄潇慢行离开十二连环坞,遁入密林雨线中。
红白影子渐被浓雾隐。
第23章 开始教学
黑云翻墨,夜雨殷勤。
邵夫子,立在后山山洞外,负手看着密林遮盖,雨连连的天。
泡得满身通红,感觉浑身上下都热得不行,筋脉里似乎还有小蚂蚁爬来爬去的凤凰崽,忍不住朗声朝山洞口喊:
“邵夫子,还没到子时吗?我们到底泡好了没有?”
“还有一刻钟,再忍忍。”邵夫子拍走长袍下的水珠,慢慢踱步走进山洞里。
山洞里有一汪温泉,温泉里散发着硫磺和草药的味道。
墙壁两侧有挂着的火把,融融火光将人照得红通透亮。
迷朦水雾之中,三个小崽崽光着膀子,浸泡在药泉里,粉嫩可爱得紧。
邵夫子手指头动了动,还是忍住了,没有上手挼一把。
花花崽脸上布满汗珠、水珠,有一颗还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滑,坠入药泉里。
“邵夫子,凌夫子到底上哪里去了?外面雨这么大,她可带了伞?”
小崽崽说话的语气温温和和,软软糯糯,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凌沄潇刚落地就听到这关怀的语气,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浅淡笑意。
“有伞。”她不急不徐走到药泉旁,将手中沉重的伞搁到墙壁靠着。
“凌夫子,你回来啦!”小崽崽划着水,游到药泉旁边,仰着一张通红的小脸蛋,水光润泽的眼睛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看她。
凌沄潇伸手捏了一把那水嫩嫩的脸蛋,嘴唇微翘:“嗯。”
被捏了一把的花花崽,脾气很好地弯着眼睛朝她笑,半点也不气恼。
朱朱崽万事不管,仰着头靠在药泉上,睡得香甜,连凌沄潇回来都不知道。
凤凰崽隔着迷朦水雾,上下打量她,见她发丝和衣裙都干爽,便什么也没说。
他眼神打量得很隐晦,却还是被凌沄潇一眼看穿。
“夜深了,把手给我。帮你们推完筋骨,就赶紧回去睡了。”
“好。”花花崽用手遮着嘴巴,小小打了个哈欠,他将另一只手递过去。
凌沄潇手法熟练,动作又快又麻利,花花崽只听到“咔咔”几声响,满脸懵懂地在水里转了两圈,感觉自己身上的燥热全部去掉,丹田里流转着一股莫名的气息。
“好了。”凌沄潇头也不回,朝站在身后打量她手法的邵夫子招了招手,“裹上布巾,穿好衣裳,回去睡觉。”
此人目光常常如此,她不以为意。
被当成澡堂伙计的邵夫子,哭笑不得,抱起小崽崽,塞进布巾里擦干,再套上衣裳。
花花崽向来独立,不好意思让夫子帮忙,自己拿过衣裳自己穿。
凤凰崽来不及开口询问,就被一只手捞住,如法炮制一番,丢给邵夫子。
无知无觉的朱朱崽,就更不用说了。
折腾完,花花崽还不忘记凌沄潇无人陪伴入睡就睡不着的坏毛病。明明自己已经不停打着哈欠,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还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唱着歌谣哄她睡。
凌沄潇看着那一点一点,一次三番要撞床板的小脑袋,干脆把小崽崽,塞进自己被窝里,抱着一起睡。
花花崽抵挡了两下,被扣住手脚之后,枕着枕头,没几个呼吸便睡得香甜。
凌沄潇睁开眼睛,看了小崽崽一眼,揉乱他的头发后,也跟着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透过窗户穿进来的晨光还带着清灰淡色,花花崽便已经爬起来,蹑手蹑脚离开房间,回到院子洗漱。
上午的事情,凌沄潇不做任何干预,只躺在廊下藤椅上,晃晃悠悠听着小崽崽们的朗朗读书声。
午后日光一出来,她才慢悠悠起身,挽起袖子。
“凌夫子,我们今天还继续学口诀心法吗?”
“不学。我来检验一番。”凌沄潇拿走邵夫子挂在门边的教鞭,让他们盘腿坐到廊下,按照传授的口诀心法,吐纳呼吸。
三个小崽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不明所以。
他们按照凌沄潇所说,盘腿坐到廊下清凉地方,开始按照口诀心法调整呼吸。
刚闭上眼睛不久,朱朱崽就被教鞭上的长毛,挠得鼻子痒,“阿嚏——”,他打了个长长的喷嚏。
“重来。”凌沄潇用教鞭把朱朱崽的手压下。
花花崽和凤凰崽听到动静,都明白过来,凌夫子是要考验他们的定力。
心法口诀贵在静气凝神,任凭万物变幻我自兀然不动。恰如书中所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①。
不过知道并且能够明白和能做到是两回事。
道理花花崽和凤凰崽都懂,可当教鞭落在自己鼻子、耳朵、脖子上轻轻挠动时,他们两个也难免笑出声来。
“重来。”
两个字,贯穿了三个小崽崽整个午后时光。
笑到最后,三人都已经躺倒在廊下木板,无力起身。
凌沄潇把花花崽放到后背上,左手右手一个,把人丢回春风斋去。
三个小崽崽看起来果真劳累,软趴趴跌在床板上,一动不动。
她斜斜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冷酷宣布:“起不来,不做饭,你们今晚就饿着。”
花花崽想要站起来,无奈双腿发麻,肚子也笑得酸痛,好像有小蚂蚁啃着他。
“对不住……”小崽崽脸上很是愧疚,“不能起来做饭了。夫子要不出去外头吃,不用管我们。”
他好像连累了夫子,陪他们挨饿。
凌沄潇要不是心肠够硬,高低得将小崽崽抱起来抛几圈,说自己怎么舍得让他挨饿。
她不仅没有将感动溢于言表,甚至还利用此事做文章。
“不必了,我说过育儿堂内一切事宜,若无特殊情况,都将由我们自己一手完成。你们既然没有力气做饭,那我们就一起挨饿。”
流浪经验丰富的凤凰崽,并不吃这一套。
“夫子不是还好端端站着么,既然夫子有余力,为什么不试试看做一顿饭呢?”
朱朱崽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能有气无力的发出一个“嗯”字,表示赞同。
凌沄潇眉头轻抬:“你确定要我下厨?事先说明,我不会做饭。”
凤凰崽熟知花花崽个性,赶在他开口之前,噼里啪啦一顿说,将如何做饭的事情详细道来。
凌沄潇但笑不语,听完后背着手离开。
两刻钟后。
一锅像米又像粥的饭,以及三碟黑乎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菜,摆上石桌。
急匆匆抓起筷子的凤凰崽,满脸呆滞看着桌上很难称之为饭菜的饭菜。
啪嗒——
筷子滚落饭桌。
凌沄潇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踩着脚踏,晃晃悠悠,好不自在。
“我劝你们趁着天色尚早,尚有米菜可买,赶紧出去买回来,还能赶上饭点。”
①: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宋,苏洵,《心术》
第24章 基本功
尽管眼前所见,有些颠覆他为数不多的经历,凤凰崽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伸出筷子夹了一口菜。
扑面而来的木炭焦黑味,让他抖着嘴唇,张开嘴巴,闭着眼睛,狠下心来,一股脑把菜塞进去。
花花崽趴在石桌上,拧紧眉头盯着他,感觉那菜似乎也塞到了他嘴巴里一样,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
东西一入口,舌头还没尝出是个什么味道,鼻子就先被呛上。
“咳咳咳……”凤凰崽痛苦把菜吐出口,五官皱成一片。“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