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坞
早在年娇拉着四爷不让走的时候,秋嬷嬷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苏培盛在外面伸长脖颈,瞧着比年侧福晋本人还急:“和好了没有?”
“和好了,和好了。”秋嬷嬷重复了两遍,苏大总管大松了一口气,竟有些喜极而泣。
王爷不高兴,他们日子也不好过,连九州清晏戍守的侍卫都偷偷地来问他,能不能换个人拦年侧福晋。
总觉得像是两口子在闹情趣,万一年侧福晋迁怒他们,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闻言,苏培盛都想喷他了,哪家情趣是这样的??
整整半个月,他心惊胆战,眼睁睁瞧着十四爷遭了殃,九爷十爷与八爷,被主子离间得更加厉害,怕是永远没有重归于好的可能了。他在心里呐喊,幸好咱是自己人,顶多就是挨几块板子,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培盛好说歹说把人安抚下来,说年侧福晋才不是那等迁怒别人的女子,如果要迁怒,她只会迁怒王爷本人。
当然,后半句话是万万不能讲的。
而今折磨终于结束了,苏培盛笑开了花,决定今晚加加餐,喝口小酒乐一乐。
等到日上三竿,四爷起了身,年娇还在熟睡,苏总管如往常那般,跟随主子去往书房。
四爷神色同样如常,只是步伐生风,丹凤眼晦涩尽去,爬上了明亮的色彩。
他似闲聊般地开口,同苏培盛淡淡道:“之前年侧福晋送来的汤,倒是可惜了。”
苏培盛:“……”
苏培盛霎那间领悟了王爷想要炫耀的心,不,这不是炫耀,这只是想昭告圆明园,他同年侧福晋和好了罢了。
苏总管绞尽脑汁地道:“不可惜。昨日的汤不是今日的汤,年侧福晋记挂着爷,想必一日比一日的味道好!”
四爷瞧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去领赏。”
半个时辰后,四爷如约考察三阿哥的功课。
弘时坐立不安。
他单以为来到园子以后,就能过上白日钓钓鱼,晚上玩蛐蛐的快乐生活,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的。谁知半个月前,对他放松许多的阿玛突然变了,从那天起,他背书背得生不如死,过上和王府一样痛苦的日子。
昨儿偷听到额娘与嬷嬷的谈话,弘时这才知道,最近园子里的不太平,恐怕与年侧福晋有关。
他鼓起勇气,问额娘能不能给年氏求求情,李侧福晋问他为什么。
弘时立马道:“年额娘钓鱼很厉害。”
说完第一个理由,他悲从中来:“阿玛骂我也骂得很厉害……”
李侧福晋:“…………”
不知道额娘听进去了没有,弘时思绪飘飞,等听见四爷的脚步声,他正襟危坐,唯独桌下的腿抖了抖。
谁知阿玛竟是春风拂面,见他背不出昨日学的文章,也没有多加苛责,只平静地道,过几日再来抽查。
弘时惊呆了。
紧接着便是喜上眉梢,他飞奔到李侧福晋面前:“阿玛没有骂我,还说过几日再抽查。额娘,是不是您给年侧福晋求情了?”
李氏气得半死,求什么情,她敢安慰年娇,不代表她敢直撩王爷的虎须!
这倒霉孩子,李侧福晋神色狰狞,若说年氏刚刚入府之时,她还有争宠争地位的念头,现下是完完全全没有了。
一个弘时就管不过来了,哪还有其他的精力?
李氏骂道:“王爷不骂你,我要骂你。读书难不成是要了你的命,那些字词语句,是要吃人还是怎地??”
弘时抱头鼠窜,另一边,年娇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事实上,这些日子她也没有睡好。小花妖一觉醒来,已是午后了,漂亮美人前所未有的精神抖擞,脸颊红润,肤色莹白,如瀑的黑发垂下,遮拢了欲滴的艳色。
没等她出声询问,问春笑道:“王爷正在招待九爷和十爷,就不过来用膳了。方才遣人前来通报,格格睡得正香呢,奴婢这才没有打扰。”
年娇眼睛亮亮地应了:“嗯。”
当下好似恢复了从前。
不,还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年娇说不上来,等待摆膳的时候,她捧着脸,浑身轻飘飘的,嘴巴止不住地上翘。
如果没听错的话,昨天夜里,还有今天早上,她的生命有了无穷尽的保障。还有阿玛额娘,他们没有被王爷迁怒,她也不用担心年家的安危了!
至于年羹尧,年娇觉得有她在,二哥一定会活蹦乱跳的,谨慎待人,虚心做事,活到九十九。
不然就让爹和王爷一起教训他。
四川边境,年羹尧重重打了个喷嚏。
阿保闷声道:“大人,昨晚上是不是着凉了?”
年羹尧也纳闷,转而笑道:“无事,许是叛军头子在咒我呢。”
“你来看看,他们的伏击安排在这里,我们先这样做,再那样……”
.
圆明园,年娇吃饱喝足,一眼瞧见桌案上的日记本,条件反射般地抖了抖。
她纠结起来,想扔了它,下意识地舍不得。
最最重要的是,她想把醉酒的记忆完完整整地写下来,万一过几天忘了怎么办,再万一,王爷不认账了怎么办?
年娇蠢蠢欲动,却又顾忌四爷震怒的模样,终究没有动笔。
四爷赶过来的时候,见年娇望着日记,一副苦恼的模样,不禁挑眉。
他本想陪着她用午膳,谁知老九老十联袂来了圆明园,四爷心情好,便不吝见他们一见。如今他看老九顺眼了许多,觉得这个弟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能在关键时刻分享他的高兴。
四爷面庞含笑,不知内情的九爷便更感动了,心说老四被那么多人误解,实则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啊。
九爷一感动,露出的笑脸更加应景,于是四爷也满意,主客皆大欢喜。
雍亲王上前几步,开口道:“娇娇。”
年娇回过神,仰头朝他甜蜜地笑:“爷来啦。”
如今她不用抱大腿,也不用故意讨好了,可见到他的一瞬间,万般反应,还是这样的自然而然。
她把选择权交给四爷,扑到他的怀中小声问:“你许不许我写日记?”
四爷一双丹凤眼很亮,他笑了下:“许。”
不等年娇高兴,他道:“只是一写到有关我的内容,我要在旁监督。”
年娇:“……”
在旁监督是什么意思?
四爷平静道:“譬如‘抠’‘嘴甜’等词,需要换一个说法,‘老板人很好’,也要换成‘我很喜欢王爷’。”
年娇瞠目结舌。
四爷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他亲自为她蘸好了墨,执着年娇的手,翻开扉页,把那句加大加粗的“调味品”划去。
继而在旁添上“年娇”“胤禛”几个字,四爷端详片刻,微微一笑。
他说:“好了。”
“这是我们共有的了。”
年娇脸红得不行,明明他们朝夕相处,王爷教她写字的动作,也并不算耳鬓厮磨,偏偏她不争气地紧张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她紧张,是因为吃猪蹄被发现、才女的名号被揭穿……
难不成变为同族以后,就连相处的感觉也会变得不一样?
想到后世书上看到的种种,年娇恍悟了。
从前她与老板有着生殖隔离,现在隔离没有了,这一定就是变化的根源!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我们要相信科学。
四爷:?
第48章
年娇当着四爷的面,红着脸,翻开日记,把原先那几句话全改了。
每改一句,四爷就要检查一遍。
“喜欢”这个词,不知道写了多少遍,写的她手都酸了,四爷这才满意,准许她翻到新的一页,开始写今天的内容。
年娇:“……”
年娇提笔半天,气呼呼道:“不写了。”
她好像在上学读书,王爷就是那监督的先生,写惯了的语句在她眼里忽然变得羞窘起来,年娇满心不自在。
四爷揉了揉她的后颈,神色不变:“那我来。”
年娇稀里糊涂给他让了座,就见四爷仿照她的语气,标下今天是哪月哪日,她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四爷把她醉酒的话语,一字不差地记录了下来,年娇看着看着,脑袋都要冒了烟。
这不公平,她扑上去,哪还顾得上什么自不自在,冥思苦想,唰唰补了起来。
第一句话便是:【老板偷偷灌醉我。】
在四爷平静的注视之下,年娇犹豫片刻,划掉“老板”的称呼,改成“王爷”。
算了,不和她计较。
四爷放下了笔,安慰自己要求不能太高。
……
圆明园,万方安和。
与李侧福晋对四爷隐隐的敬怕不同,福晋掌管中馈,若有进言,四爷也会尊重她的意见。
半个月来,年侧福晋脸上的笑容变少了,与从前一样澄澈的眼睛,仿佛带上了心事,福晋看在眼里,与方嬷嬷谈天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
人都要成长,只是来这么一遭,也不知是好是坏了。
那样明媚的容颜,看着就心情好,而今黯淡下来,仿佛大格格遭了委屈一般,叫她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