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uu
我、研以及安室透则坐在他们的对面,当然了,在场好像只有我和安室透能够看到研,所以他们似乎捉摸不透我和安室透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俩人的中间空了一个非常大的位置,看上去好像我俩的关系非常差一样。
“谅月,这样会把额头撞红喔。”研凑过来,在我边上看了看。
我长长地叹气,终于肯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转回来坐正,然后无奈地看向对面的异能特务科成员,真诚地向他们发问。
“安吾他是不需要睡觉的吗?”
我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耶,他怎么还想着把我叫去异能特务科报告事情进展啊?
这应该就是我讨厌所有政府机关的一大原因了。
“不好意思,柳川小姐,因为现如今的情况比较特殊,大家都不好休息。”
对面的人这样对我说道,“特务科内也有休息场所的,柳川小姐和安室先生都可以暂时住下。”
“……等我睡醒了之后再帮你们善后?”
这是种田长官的老计谋了,每次都是这样,打着体谅的旗号,把人骗进异能特务科内,提供吃穿住行一条龙服务,本质上则是把人当成一种永动机。反正到时候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他们拜托你的事情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就那样一件件顺理成章地应承了下来……
还好那时候我没有接受异能特务科的招揽,不然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安吾邀请我一起加班的场景,以及紧随而来的暗无天日的苦逼社畜生涯。
我对面的那人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我也就又靠了回去,半阖着眼睛,在颠簸的路途中昏沉沉地发愣。
费奥多尔的哥萨克帽在把他拖上车的时候就掉了,白色的毛绒帽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变得灰扑扑的,就放在空出来的位置上。
我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他的服饰上游走,厚重的布料,带着毛边的衣领,感觉很有分量的披风……真的有人会这么怕冷吗?就算是俄罗斯人也不一定是自带西伯利亚环境场吧?
我的视线最终落在费奥多尔的脸上。他深色的头发凌乱地垂着,仔细一看的话,感觉他好像非常瘦,像那种在生长期猛地拔高了一截,但是营养却没有跟上,所以显得瘦削细长的男子高中生,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几分阴郁。
我盯着他,就感觉费奥多尔在刚才对我所说的那些话,这个时候又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蹦进了我的耳朵里,生怕我记不住一般,还要大声地在脑袋里复述一遍。
阴谋计划、陈年旧事……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我的脑袋搅得一团乱,我试图理清楚他到底对我说了些什么,到最后还是由于大脑疲倦,极度缺乏血液转不动了而放弃。
车子开进一条暗道,窗外的光照消失了,只有车内微弱的顶灯。周围的声音忽然之间变得很安静,我在这种环境下差点就要昏睡过去,直到车子猛地停住,发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我们到了,柳川小姐、安室先生,请下车吧。”
应该是异能特务科的大本营被炸了的缘故——罪魁祸首似乎还施施然地站在我边上——这里是他们的备用安全屋,反正我从前一次都没有来过。
我打着哈欠跟着前面领路的人弯弯绕绕地走到了一间办公室前。
费奥多尔在一下车没多久之后就被人带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房间里面亮着惨白的白炽灯,只有老旧的排风机运作的响声以及大功率空调吹出冷气的声音。
纸质办公意味着书面文件是用‘摞’来计算的,一摞文件大概就够人得头昏眼花了,最里面的那张桌子上却堆满了文件,几乎能够淹没一个人。
里面传来纸张被翻动的声音,一张又一张快速地被扫开。
我屈起手指,在办公室的门上敲了敲,坐在文件海里的人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了头。
“谅月!”安吾挂着浓厚黑眼圈的眼睛一亮,“还好你来了。”
我警惕地看着他,“先说好,我可不是来帮你工作的,别想压榨我。”
“不,”安吾从位置上走过来,“我只是需要知道你昨天晚上具体都遇到了什么事情,以及费奥多尔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就可以了。”
“……”
我看了眼安室透,对方正双手抱臂,转着脑袋四处打量这间办公室,“这个我们单独谈谈。”
坂口安吾爽快地点点头,招呼安室透,“这位先生,你要不然先找个位置休息一下?我的下属都还没有来。”
然后他从一旁的桌子上抽出了一本簿子,和我一起走进了办公室边上的一间封闭的审讯室。
“他是?”
坂口安吾回过头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安室透,疑惑地问我。
“是我的一个、朋友。”
我对安吾说道,“他就是个普通人,不小心被我牵扯进来的,事情没必要问他,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更多。”
如果和安吾说那家伙就是前两天把你们异能特务科炸掉的真凶,安室透说不定会被当场扣押在这里。
我思考了一秒后,果断地选择先将这件事情瞒下来,还是等到我搞明白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再说吧。
“奇怪,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坂口安吾一边合上了门,一边摇摇头喃喃道。
“坐吧。”
我在房间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向他扬了扬下巴,“不是要听故事吗。”
安吾给我倒了杯热的绿茶,放在我的面前才坐下。
我看到氤氲着热气的水杯里,茶叶梗正沉沉浮浮,并不是很安定的样子。
“谅月小姐,开始吧。”安吾轻咳了声,拿出簿子和笔准备记录。
我垂着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挑着和安吾说晚上发生的事情。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我淡淡的嗓音,安吾的笔尖与纸页沙沙的摩擦声与老旧台灯发出的轻微的电流声。
等到我讲完删减版故事,也已经是在大半个小时之后了。茶壶里的水都凉了下来,我反倒清醒了许多,熬过了最困的那个时间段,人就又会像是喝了功能饮料一样清醒起来——可能也是猝死的前兆之一。
“这些事情你其实等到我休息好之后再听也没差吧。”我推开门走出去时,无语地对安吾说道。
毕竟我昨晚的行动路径基本上都是按照太宰治的安排在走,和安吾讲了一遍之后,我还是又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太宰治此人的心眼之多,已经到了吓人的地步了。
“因为太宰君说他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让我先自己想想办法,”安吾也非常无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任务报告肯定要尽快报备上去……我也是刚从飞机上下来啊,感觉这次又要连续通宵一个礼拜了。”
“……你这样真的会猝死的吧?”
我忍不住对安吾说道,“社畜猝死的话就会在异世界转生成为勇者,走上人生巅峰……啊,这么一听说不定比你现在过得还舒服一点。”
“哈、哈哈。”安吾毫不期待地冷笑起来。
“你们谈完了,那么接下来是我吗?”
安室透打断我们两人的交谈问道,他的脸上笑眯眯的,我还在心里奇怪这家伙怎么好像也不会累的样子。
“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生硬地开口,“能说的我都和安吾说完了,反正你也一直和我在一块儿行动的,说出来的话应该也是大差不差。”
这家伙要是被安吾套走了别的信息,我可又要编出新的话去安抚安吾了——异能力者就足够他忙活的了,再加上什么幽灵什么咒灵,就算是超级单兵也扛不住这样的工作量啊。
“哦。”安室透收回打量坂口安吾的视线,“我听谅月小姐的。”
安吾在我的边上牙酸地抽了一口气,战术性地扶了抚眼镜,背过身小声地问我:“谅月小姐,你和那位先生是在恋爱吗?”
我瞪大眼睛,困意在这会儿完全地消散无踪了,我压着嗓子,瞥了眼安室透和跃跃欲试似乎想要凑近的研,“怎么可能?和那家伙?我疯了吧?”
安吾困倦疲乏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好像在说:真的吗?我不信。
“可是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有点吓人。”
安吾说道,“我还以为要被打了……”
“不会吧……他脾气挺好的啊。”
我给安室透稍微辩解了一下。
安吾:……你看看你说的这话,上下文能承接吗?
他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挥挥手对我们说道,语气里透着无语和倦意:“走吧走吧,你们可以回去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第57章
横滨遭到了破坏这件事是不可能对外界隐瞒下去的,我已经看到了开着直升机报道的媒体记者了。
好在被破坏最严重的范围是在横滨的租界区,我所住下的酒店虽然受到了一点波及,但是并不严重。
离开异能特务科后我还接到了酒店给我打来的电话,告诉我不用太过担心目前的情况,酒店会尽可能保障每一位住客的生命安全。
我在了解到酒店还能住人,部分水电也重新接上了之后,就让异能特务科的人把我们载回酒店。
相比较于那辆招摇的装甲车,这回的车子低调了一点,只是普通的轿车,我坐在车子的后面,安室透则在前面的副驾驶。
起雾的时候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是直到清早之后手机上才跳出堆积着的短信息和未接来电。
我翻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住在东京的朋友发来询问的,硝子和七海都打不通我的电话,问我是不是去了横滨,我简单地回复了一下情况,又不死心地继续翻了翻……没有夜斗的消息,从那天他带走了五条悟搓的那个咒灵球之后便没了消息。
我在家里留了便签纸,和夜斗说明了自己要到横滨,连手机网页上都能看到关于横滨的事件报道,除非夜斗这期间都没回去过,不然不可能会一点消息都不发给我吧?
……是有委托在忙吗?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手指不自觉地已经按出了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可是在电话拨出去之后,那头却传来‘不在服务区内’的提醒。
夜斗的电话打不通属于非常小概率事件,除非他去高天原了,不然作为一个隐藏的事业批,每天为了5円风里来雨里去,不可能连电话都不接。
我沉沉地叹气,拿余钱给他占卜了一下之后发现夜斗暂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略微宽下心来。
我重新倒回座椅上,坐在边上的研有些担心地看着我,让那双漂亮的下垂眼杀伤力加倍。我对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事情,又歪过脑袋,重新合眼。
果然……年龄一旦上去了就不适合熬夜了……还是说是我平时缺乏运动的原因?
这一次的入睡比上一次要更加顺利一些,我不太确定是不是车的问题,合上眼睛之前,视线里还充满了透过车窗玻璃透进来的晨光,一些细微的尘埃在阳光下沉沉浮浮,几秒钟之后,我的眼睛便愈发觉得酸涩和疲倦,眼帘重重地垂下来,陷进了一片黑色之中。
迷迷糊糊之间,我听到了安室透的手机响起的声音,他接起电话后,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好像也变了很多。我听见电话那头是个女性的声音,应该就是和他一起来横滨的那位高挑外国美女。
……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我的脑子没有好使到那种地步,太困的情况下就会直接停止运转。
之后那些声音在我的脑海里渐渐地远去,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感觉是个梦境,但是模模糊糊并不真切。
我梦到了吵闹的人群,一些抱怨与抽泣,比夏季的蝉鸣还要恼人一些。中央空调开到了最大的功率,也挡不住人海般的热浪。
我不安地蹙紧眉毛,往另一边躲过去,失重感、一股熟悉的柑橘香气,电梯抵达时清楚的叮咚响……
然后很快地,那些东西又消失了。
黑暗如海水涨潮一般一点点地涌上来,水压用力挤压着身体,像是要淹没我,叫我无法呼吸。
我讨厌这种感觉。是孤独的感觉,被抛弃的感觉,就好像我仍然一个人呆在地狱里,鼻腔里能够闻到的是硫磺的气味,指尖感觉到的是烧灼的热意,但是身躯是寒冷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意,感觉连灵魂都要被冰冻起来。
“……!”
我猛地从床上睁开眼睛坐起来,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利一般,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疯狂地摄取周围的氧气。
“小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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