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海酒
那就是来找她的咯?
姚月这么想着,却没有任何动作。
她坐在原处, 借着从外面飘进来的雾气, 以指为笔,在面前的桌子上, 画起了她白天观战时, 想过的清风十三式最后几式改动思路。
不过她不是从第十一式开始改,而是自走偏之前的第九式开始。
她告诉西门吹雪,这套剑法确实是最后三式走偏,但若是只改这三式,哪怕改得再怎么完美, 都无法与前面十式连贯,从一整套剑法拆成两半,使用起来,还不如不改。
所以要想改, 就必须从开始为最后三式做铺垫的第九式开始。
变化不是无端而起的, 能连成一整套的剑法, 更是环环相扣。
出问题的那一环为何会出问题, 问题当真只在这一环上吗?
西门吹雪看着她在桌上画出的第九式之变, 瞬间明白过来。
随即也伸出手开画, 神色之认真,下笔之郑重,丝毫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
而与此同时,姚月的耳边,也传来了一声轻笑。
那声音似乎很近,也似乎很远,叫人辨不清方位。
姚月知道,只有修炼最顶级内功心法,又将其修到了极高深境界的人,才能使出这种传音之术。
所以她干脆没有管,更没有试图探寻其来源。
对方又是装神弄鬼又是给她传音,显然不是为了好玩。
那她又何必着急,等对方下一步动作就行了。
果然,轻笑声停下不久,那人便开了口,说:“素闻绣玉谷移花接玉天下无敌,不想邀月宫主对剑的理解,竟丝毫不输于掌。”
姚月想说客套就不必了你有话直说,但传音秘技不像现代社会的打电话,不是对方给她传了,她就能反过来独独给对方回应的。
于是她依旧没动。
她不信这人折腾一通,就是为了夸她两句。
等着呗,肯定还有后续。
又过片刻,西门吹雪顺着她提供的思路,在桌上改完了第十式,请她一观。
她也气定神闲,只留一分心神关注外面的白雾,而后便低头看了起来。
大雾之下,桌上遍布水珠,她二人以桌为纸,以手作笔,画得一张桌尽是水痕。
旁人见了,只会想这一大一小是不是在玩乐,只有对剑理解到深处的人,才能看懂,这一整片混乱中,隐隐连成一片的招式,实在是毫无滞涩,行云流水,精彩至极!
只一眼,姚月便知道,西门吹雪完全与她想到了一处。
“好剑法。”她叹道。
听闻此言,年幼的西门吹雪,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
“多谢。”西门吹雪向她道谢,“我已懂了。”
“既已懂,最后三式,便也不必改了。”姚月说。
“的确不必。”西门吹雪点头赞同。
也是这时,先前传音夸赞姚月的人,又开了口,邀她去院中一叙。
姚月其实有点不耐烦,但对方仿佛猜到了她的情绪,邀完这句,还补了一句:“我与此间主人一道,静候宫主。”
此间主人?那不就是西门吹雪的母亲。
这人是认识西门夫人,还是捉了人家?
怀着这样的疑惑,姚月到底还是起了身。
但她想了想,把西门吹雪带在了身边,以防万一。
至于同在此处休息的一点红和洪七,都不是孩子,不管怎样,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踏进屋外那厚得能把人湮没的大雾之前,她给两个侍女都传了音,要她们在屋内等她,轻易不要出去。
两人不明所以,却也知道外头的大雾非比寻常。
出于谨慎,也出于对她这个大宫主的绝对信任,她们只对视了一眼,便没有任何动作了。
屋外,姚月牵着西门吹雪,穿过层层叠叠的烟雾,果然在院中看见了西门夫人。
她坐在树下,面前是一方雕成棋盘状的石台,而石台的另一边,则坐了一个头戴獠牙面具的白衣人。
白衣人生得极高,坐姿之下,都比西门夫人要高大半个头。
他看到她和西门吹雪,有些意外,笑了一声道:“宫主是担心我对这孩子不利,才带她一道的么?”
虽失了几分缥缈,但姚月还是立刻认出,这就是给自己传音的那道声音。
被揭破心思,她也十分无谓,只道:“我对装神弄鬼之人,一向不大信任。”
她话音刚落,白衣人一愣,而对面的西门夫人,已直接笑出了声。
西门夫人说:“宫主说得不错,他确实最爱装神弄鬼。”
姚月则挑了挑眉:“所以这位是?”
西门夫人看了白衣人一眼,见其没什么反应,便直接答道:“他是吹雪的生父。”
姚月:“……?”
她忍不住偏头看了西门吹雪一眼,结果小姑娘眼皮都不抬一下,反应还没之前跟她聊剑的时候大。
真是好奇怪的一家人啊。
“吹雪是知道的。”见她看向西门吹雪,西门夫人又道,“她也知道我并非她生母。”
姚月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
以及最重要的,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和未来剑神随便进行了一下学术交流的过路人。
她不理解,就直接问了,问那青面獠牙的白衣人:“所以阁下请我一叙,是为何事?”
白衣人抬头朝她看来,可怖的獠牙面具下,一双眼睛明亮似星辰,道:“我说我是为了当面感谢宫主,宫主可信?”
“感谢?”姚月又挑了一下眉,“你有何需要感谢于我的?”
如果是因为她和西门吹雪聊剑,那真的大可不必。
“宫主杀了石观音,替我省了许多事,我自然要感谢。”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原本我是想去绣玉谷感谢宫主的,没想到刚竟在这先碰上了,可见我与宫主十分有缘。”
他提到石观音,姚月当然立刻反应过来。
“你是玉罗刹?”她脱口而出,随后又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是男人?!”
玉罗刹也很惊奇:“难道我不该是男人?”
姚月心想那不然呢,在这个除了我全性转的世界,玉罗刹真的不该是男的啊。
然而事实摆在这,眼前的玉罗刹,不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完全没有半点女人模样。
姚月也早在见到他时,就认真观察过他了。
他这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确实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痕迹。
“你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便是你的属下,都不知你是男是女,年岁几何。”西门夫人倒是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一下姚月,“西域之中,不也有人误会你乃女子吗?宫主有所误会,也很正常。”
姚月:“……对。”
虽然她不是因为这个才觉得玉罗刹应该是女人的,但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解释。
玉罗刹闻言,轻笑一声,道:“好吧,原来是我的错。”
“谁叫你这么爱装神弄鬼?”西门夫人似乎很喜欢姚月对玉罗刹的这个评价,又调侃了一句。
“非我所愿,实在是功法如此啊。”玉罗刹无奈道。
但他说完这句,他那寡言少语、一心向剑、出来后根本没搭理过他的亲女儿,忽然开了口。
“既非你所愿,你又为何要戴面具?”西门吹雪问。
从她的语气里,能听出来,她是真的在疑惑,而不是阴阳怪气拆他的台。
但也正因如此,才叫玉罗刹哑口无言。
这女儿怎么回事?
而姚月只觉得西门吹雪说得太对了,在他无语的当口,抚掌跟了一句不错。
西门夫人则再度笑出声。
显然,此时此刻,这间院子里的两个女人一个女孩,才是一边的。
玉罗刹:“……”
玉罗刹又看向姚月,见她神情自若,说完那句不错,就不再看他,一副完全没把他当回事的模样,心道还真是比传闻里更冷淡。
但这么冷淡的人,同他的女儿说到剑,竟又很温柔。
思及此处,玉罗刹不免对这位凶名远播的移花宫主又生出了几分兴趣。
他勾起唇角,问:“所以宫主是想我摘下面具,看看我长什么样么?”
毕竟是古龙笔下最神秘的角色之一,如果能看,姚月当然挺愿意看,但想到他装神弄鬼的装逼做派,便不想顺他的意。
于是瞥了他一眼,说算了,不必勉强。
“世上的丑人,难免都爱遮掩。”姚月说,“你不欲以真容示人,想必也有你的苦衷。”
玉罗刹:“???”
第60章 你有病吗
姚月嘲讽了玉罗刹一通, 又开始想,不对啊,我跟他第一次见面, 他为什么就把西门吹雪是他亲女儿的事告诉我了?
要知道在原作里,玉罗刹直到最后, 也没说过他真正的孩子是谁,只是告诉了陆小凤,他养在罗刹教的玉天宝,并非他亲生。
这么大的事, 不该继续保密吗?
就算她因为杀了石观音, 算是间接对他有恩,他也不至于对她这么放心吧?
怀着这样的疑惑, 姚月不由得又看了西门吹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