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潭鲤
为什么老师永远无法认同她的理念?
为什么老师会后悔对她敞开魔法的大门?
为什么到最后……会是老师亲手杀了她?
伊西多拉一挥手,伊雯眼前的景色瞬间破碎成块,随即,她见到了黑云压城,魔法屏障铺天盖地,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无数黑点,像是蚂蚁那样拥簇成团,填满了视野所及的每一处。
待到视野拉近,伊雯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蚂蚁”,每一个黑点,都是狂热的、欢呼的人类,他们的眼睛呈现奇特的纯白,他们身上的所有沉疴暗伤都以分秒为单位治愈着,而他们以自身为火种,疯狂地燃尽土地上的每一寸草木。
“你看。”伊西多拉的声音变得喜悦起来,“这些人中,有巫师、有麻瓜,有贵族、有平民,他们之间曾横亘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可如今他们都是平等的。”
“无论你的身份高贵若云上神明,还是卑贱似土中泥点,人类在痛苦面前永远都是平等的……他们趋利避害,为了消弭痛苦,无所不用其极……这是人的天性,而我不过是顺应了这种天性,他们何罪之有?我何罪之有?”
接下来的画面,以分为单位飞速地切换。
伊雯看到幼年流浪,失去双亲的孤儿跪在伊西多拉面前流泪,乞求她赐予自己解脱。
伊西多拉的脸庞上永远挂着那悲天悯人的笑,她耐心地聆听孩子的痛苦,回应他的祈愿,然后她伸出手指,点在孤儿的胸膛前,抽出一缕暗色的丝。
她将那丝气存放入妖精秘银制成的瓶内,目睹孤儿脸上的愁苦消弭不见,眉宇舒展,那是从痛苦中解脱的表情。双目泛白的孤儿千恩万谢,喜悦地走出了门。
再之后,下一个。
是身患重病的老人,是妻离子散的男人,是从贵族的养奴场中逃亡出来的奴隶,是饱受饥饿苦苦哀求的少女……
每一个人,带着诉不尽的痛苦走进房间,而后又带着解脱般的笑颜离开。
他们的痛苦不见了——物理意义上。
伊西多拉说道:“你知道吗?人的情绪是残缺的,人的认知是愚昧的……愚蠢的苦修士逆人性而行,视人的诞生为原罪,批判人追逐欢乐的本性,歌颂人苦难降生的不幸。”
“可人本不该歌颂苦难,人本不该感受苦难……倘若有能让人更加‘幸福’的办法,为什么我们要避之如蛇蝎?”
伊西多拉扬起手,淡蓝色的光芒汇成星光,凝聚指尖。
“我让他们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伊西多拉笑着说,“这才是古代魔法造福于人的意义。”
她对伊雯说,古代魔法不是应该被束之高阁的神器,它应当为人所用。
她又说,但是老师从来不理解、不赞同她的想法,她明明用这天赐的力量拯救了近一半的欧洲……如果老师没有阻止她,她可以将古代魔法的福音推至全世界。
后来的后来,波西瓦尔·拉克汉姆将她亲手诛杀。
“接受我吧。”
轻轻地环住伊雯的肩膀,身后的女人在她的耳畔吐息。
“接受我吧,接受我的理想,接受我的力量……你的手中掌握着改变世界的钥匙,我会教你,如何去使用它。”
伊雯抬起眼眸,难得眼神空荡荡,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她远眺那尚未消弭的大陆,铺天盖地都是对伊西多拉·莫佳娜的讴歌颂曲。
于是,伊雯开了口。
“我算是明白了……”她的声音也很轻很轻,像是低声的喃语,“为什么守护古代魔法的巫师们,会称呼你为‘傀儡女王’。”
她的眼中,看到那无形的一根根丝线,牵动着每一个狂热信徒的四肢,这些线遍布大陆,源头都缠在了一处。
只是傀儡而已。
哗啦——
倏然听见水浆迸溅的巨响,塞巴斯蒂安、奥米尼斯和卡塔莉娜都纷纷抬头,又惊又喜地看着从帷幕背后奔出的少女。
“伊雯——”
“走!”
伊雯猛地拽住卡塔莉娜,又转头朝另外两个男同学说道:“这里马上要塌了,你们愣着干什么?!”
话音未落,伊雯就差点被猛然一阵的地动山摇绊摔倒,还是卡塔莉娜扶了她一把,奥米尼斯和塞巴斯蒂安也迅速反应过来,立刻沿着原路,与伊雯一同奔向出口。
画像里的两位守护者微微对他们笑,他们为伊雯等人指出了一条更便捷的路。
那是一条笔直的山洞路,身后的晃动愈发剧烈,碎石不断从头顶砸落,伊雯朝着亮光处奔跑,后方陡然坍塌。
外边是悬崖峭壁,后方是塌陷的山洞,伊雯一个重心不稳,向下摔落,但惊呼尚未发出声音,失重感就被稳稳地托起。
伊雯睁开眼眸,鹰头马身有翼兽的洁白羽翼,反射着太阳明灼炽烈的光,一直烧进她的心口。
风声呼啸而过,身后是另外两头鹰头马身有翼兽,分别驮着卡塔莉娜和奥米尼斯、塞巴斯二人。
而伊雯所在的这一头……
她注视着身前的短发少女,笑意禁不住从眼中倾泻。
“帕比!!”
短发少女回过头,圆圆的杏仁眼里,泛着琥珀的光泽,她轻快地应了一声。
“我赶得及时吧?来认识一下,这孩子是疾翼——”
鹰头马身有翼兽欢快地叫了一声,翅膀扇动。
帕比笑了起来:“走了!我们回霍格沃兹!”
第215章 记忆,但是说服父亲
自伊西多拉出现在记忆幻境,场外的旁观者便处于一种可怕的沉寂中。
直到亮光重新出现,鹰头马身有翼兽飞驰掠过天空,气氛才出现了细微的松弛。
“刚才……”哈利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满是冷汗,“我差点以为伊雯要被伊西多拉蛊惑了。”
“没那么容易。”成年塞巴斯蒂安轻声说,“伊雯本质上和她是不一样的,你也听到了,伊雯叫她什么。”
“伊西多拉·莫佳娜,不过是傀儡的制造者而已。”
小巴蒂点了点头,他若有所思:“但是该说不说,古代魔法这东西……没有上限的吗?”
一片大陆的傀儡,恍若瘟疫般蔓延的狂热信仰,居然只有同为古代魔法传人的波西瓦尔·拉克汉姆能阻止,难怪会说它是改变世界的钥匙。
里德尔眼珠向后瞥去,带着淡淡嗤笑,不轻不重,只看了一眼邓布利多。
“最大的意外,是伊雯研究了时间魔法。”里德尔说,“不然,现在的世界格局是什么样的还说不清楚。”
邓布利多只当听不见他的言下之意,自动过滤里德尔的恶意,笑呵呵地回答:“是啊,要是伊雯早与我相遇,我们一定会是极要好的朋友吧。”
……
奥米尼斯等人自然也问了,伊雯在试炼中经历了什么。
伊雯只长长地叹了一声,并没有多说,她掏出那张古代魔法地图。
在菲兹杰拉德校长的试炼通过后,这张地图只点亮了一部分,可在她见过……伊西多拉之后,地图尽数点亮。
上百个银白色的光点凝聚在地图上,构成蛛网般复杂的路线图,其中又有五道银光最为明亮,穿梭的丝线好似在将魔法因子源源不断传入那五道银光中,她在其上看见螺旋花纹,正是古代魔法热点的所在之处。
她有询问过制作古代魔法热点地图的魔法师是谁。
彼时,画像中的菲兹杰拉德女士只是淡然地笑。
“如今的我们都不会去追溯古人的真名。”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笑意怀念,“在我涉世未深时,也莽撞地询问过波西瓦尔这个问题。”
“我们的前辈啊……那是一个对你、对我,对这里的所有人,都熟悉万分的名姓。”
“不必去深究它。留下地图的前辈没有署名,其本意也不过是想让后代巫师,能妥善利用好这份时代的馈赠。”
所以,心怀感激地使用就好了。
这一趟回来后,霍格沃兹的气氛已然转变。
城堡的防御系统全然启动,伊雯一行人还需要穿过结界,进行身份验证,才得以放行通过。并且在回到城堡后,他们被人通知,若无教授批准,任何学生不准擅自离校。
学校的大门被封锁,七个年级的课程表都达成了惊人的统一,防身类、战斗类课程高高占据首位。
校规好像是一瞬间彰显出了存在感,夜游的巡查力度比以往严厉千百倍。
并且,四年级以下的学生都要紧跟队伍行动,从去礼堂、上课、下课、去图书馆、回公共休息室,都要统一听从学生会主席的指挥,要脱离队伍行动,也需有教授特许。
人身自由一下子就被限制了个完全,但比起怨声载道,学校里更显得人心惶惶。
艾丽薇告诉伊雯:“就在不久前,兰洛克-卢克伍德党,公然挟持魔法部官员,并且光明正大地刊登预言家日报,发表了对霍格沃兹的全面进攻言论。”
“再加上我们带回来的情报,教授们现在夜以继日地排查地下通道,妖精很有可能会趁着我们被预言家日报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从地下来个突然袭击。”
伊雯急忙道:“那除了霍格沃兹之外呢?魔法界的动向如何?”
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发生了。艾丽薇苦笑一声,说道:“很遗憾,即便祸到临头,代表着魔法界最尖端势力的纯血家族依然各自为政,互相推诿,成不了一条心。”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伊雯难以置信,“他们还在斤斤计较着利益问题?”
“不单单是利益问题。”艾丽薇摇头,她是马尔福家的大小姐,这方面她比谁都更具备发言权,“而是缺乏一个领导者。”
“纯血家族,各有底蕴,在魔法界扎根千年的大有人在,且这一代的各大家族族长实力相当,矛盾复杂。谁都不愿意在一边押下全注,成为那个‘出头鸟’,肩挑更重的责任,承担更大的风险——在收益极有可能不成比例的情况下。”
伊雯问道:“现今矛头直指霍格沃兹,难道不是霍格沃兹发言权最大?我们的校长不就是布莱克家族族长?”
“问题也就在于此。”艾丽薇说,“布莱克校长只会把自己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像他这样的纯血家主,英国还有二十多个。”
伊雯的表情麻木:……
“在你回来之前,西里斯已经去校长办公室了。”
但是,不论是艾丽薇,还是其他学院的朋友们,都觉得这一场父子谈话充满了悬念。
伊雯沉下心来,她坐在沙发上,手指轻叩在桌面上,她的眼角余光瞥到折叠起的古代魔法地图,手指的动作兀自一顿。
“艾丽薇。”
伊雯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等礼堂晚餐过后,叫上塞巴斯蒂安他们——所有人,去往八楼的挂毯对面,我在那里等他们。”
……
霍格沃兹,校长办公室。
窗帘合拢了一半,大片的阴影与斑驳的小块明亮色彩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面,细碎光尘在少年的黑发上跃动,笼入影中的那一半面庞却晦暗难辨,眼眸蒙上深厚的雾霭。
“你的来意我很清楚,西里斯。”站在窗口的菲尼亚斯转过身去,“那些空无的大道理,谁都明白。但是你从这个角度,用这种方法,我只能说——无济于事,白费功夫。”
“妖精战争的严重性谁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不明白,需要你反复提及吗?”菲尼亚斯反问,“但是,对于我们而言,重点是这个吗?”
当然不是。西里斯在内心回答,重点是……
“你现在的目的是,连结纯血家族,甚至想要让布莱克家打头阵——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放弃更妥善的、风险更小的方案,放弃冷眼旁观、坐享其成,主动承担起一损俱损的最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