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潭鲤
这是伊雯一开始就发觉的。
她比谁都要更快地意识到秘银杯的恶性,想要出手破坏掉时,猝不及防的,听到了杯子里震碎耳膜的哭叫声。
无数孩子的尖叫声,哭喊声,重叠交缠在一处,刺耳又诡谲,犹如厉鬼不甘的哀嚎。
杯子和孩子们的精神链接上了,它侵蚀他们,吞噬他们,却也狡诈地绑架他们,让他们充当自己的盾牌,在自己将他们完全消化干净之前,确保无人敢动自己。
“孩子们的大脑里已经被种下了解溶魔法的种子,如若贸然毁掉杯子,它恐怕会引爆诅咒,拖全霍格沃兹陪葬。”
卡卡洛夫恐惧地深吸一口气:“不,这不可能……这都过去一个多世纪了,怎么可能有人的魔法能沉寂封存这么久,还威力这么强……这样的诅咒,难道都不需要代价的吗?”
“不,当然需要。”
塞巴斯蒂安垂下眼睛,静静地思索着什么。
“你们还记得,阿诺·西泽尔是怎么死的吗?”
很奇怪,一个名震世界的黑巫师,那个年代恐怖与死亡的代名词,他的死亡记载却寥寥无几,争论不一,基本都是传说。
像是突然之间,从世界上消亡。
伊雯愣了一下,猛地低头看向秘银杯。
“他总不会——”
她想要伸手去碰杯子,却被比先前更加暴烈的力道弹回,黑暗的魔力再也不压抑自己,属于阿诺·西泽尔的气息再度徘徊于此方天地。
阿诺·西泽尔并没有死。
他就是诅咒本身。
潘多拉魔盒中的极恶。
他将自己与诅咒融为一体,他杀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本身,通过献祭自己的方式,让“恶”在这个世界上长存。
这就是西泽尔付出的代价,他甘之如饴的“死亡”。
卡卡洛夫听完伊雯的分析后,目瞪口呆,眼珠子一卡一卡地转到了里德尔那边。
Lord……我本以为您已经是最疯最变态的了,是我孤陋寡闻……
两代黑魔王好歹还有个奋斗目标,还有为理想而凝聚在一起的下属组织,阿诺·西泽尔没有,他没有追随者,没有下属信徒,他从始至终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全靠自己一人就将魔法界翻天覆地,纯粹地享受着作恶。
据说阿诺·西泽尔是经典斯莱特林恶人,纯血拥趸,敌视麻瓜混血,现在看来还是保守了,在当时的魔法界,连纯血都不待见这个大恶徒。
里德尔心想,也许西泽尔拥护的“纯血”,是由他自己定义的。
沉默如瘟疫一般蔓延,就在这时,邓布利多沉稳冷静的声音如同定心丸一般在人们心中种下。
“现在,先把昏迷过去的人们都挪动到防护中来,为他们清理掉身上的血水。”
“西弗勒斯,你取一点水来,看能不能尽可能地延缓诅咒。”
“米勒娃、波莫娜,给霍格沃兹开启结界阻隔,防止血雨进一步扩大。”
“菲利乌斯,还有卡卡洛夫和马克西姆校长,劳烦你们多建一些像这样的防护圈,如果不出意外,城堡内部应该也被血水侵蚀了。”
“剩下还能动的人,去寻找幸存者。”
马克西姆校长焦急地问道:“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秘银杯怎么办?”
邓布利多拧了拧眉心,转过身来,那双沉静的、通透的蓝色眼睛,对上了伊雯。
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我也没有办法了。或许我这是强人所难……”校长后退一步,苍老的身躯在众人见证下,朝伊雯缓缓俯下,“学姐,你能帮帮我吗?”
在场不知情的人,被邓布利多这一声“学姐”给惊得失了言语。
伊雯三两步过去,拍了拍邓布利多的肩膀。
“我会想办法的。”
……
在迷宫里,触碰到秘银杯的时候。
因为离得太近,直接接触,又是第一个被秘银杯盯上的人,伊雯才是承受诅咒最多、最强的那一个。
但是,就在解溶魔法如决堤狂潮奔涌入脑海之时,她感觉到衣襟之下,贴着心口的地方微微发烫,晕出一片温暖的光,形成了隔膜,将那诅咒魔法排斥在外。
她捂着心口,那里是她存放古代魔法地图的地方。
它又保护了她一次。
有谁在她的大脑深处叹息,引起灵魂的颤栗。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说。
第257章 前辈,但是斯莱特林
今夜的霍格沃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死寂。
伊雯把秘银杯端了回去,自己反锁在门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其他人担忧却又无法,只能将希望寄存于她。
还醒着的人们开始与死神赛跑,能动的全部行动起来,斯莱特林院长地窖十数个坩埚彻夜不歇,麦格和其余的教授们魔力几乎用到枯竭,结界自内而外的撑开,把灾难控制在了这一片地区。
霍格沃兹彻底与外界断联,没有援助,只能靠他们自己。
哈利和罗恩合力把同学们拉到被防护圈罩住的角落,两人也快筋疲力尽了。
哈利大口喘气,靠着墙角,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向身边的罗恩。
“还能动吗?”
罗恩也累得不行了,但他眨了眨眼,硬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
“还有三楼没有排查,伙计。继续救人。”
哈利重重地点头,伸手过去,把罗恩拽起。
他们的身后是照看同学的赫敏,聪明的小女巫已经学会了教授们使用的防护魔法,她加入了搭建防护圈的队伍,但是魔力已然捉襟见肘。
因魔力损耗过大,赫敏眼前都是一阵阵的发晕,她在晕倒的学生们中间见到了不少熟人脸孔,她的眼圈通红,一声不吭,咬着牙继续保持魔力的输出。
“赫敏,这边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赫敏点头,“你们放心去做。”
斯莱特林那边,因为休息室在底部,受到的侵蚀较小,但随着血水逐渐渗透土壤,沿着天花板滴落,昏迷不醒,逐渐虚弱的学生们也越来越多。
德拉科已经走出休息室,冒着风险找人好几个来回,扎比尼和他分头行动,达芙妮、西奥多等人也在忙着布置防护圈,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他们几个人在忙,他们只要稍稍停下动作,周围就是让人心悸的死寂。
所以,没有人停下来。
累得走不动一步的达芙妮坐在墙角哭,她捂着脸,无助和惶恐把她淹没了:“我们还能救几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
德拉科默不作声,只抬头看了眼被黑暗淹没的走廊。
一切的关键,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人,把自己反锁在了门里,灯光照在她的脸庞上,而她则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手里的地图。
“我知道是您。”
伊雯的指尖凝聚出银白的魔力光芒,她描摹着地图的纹路,低声说道。
“前辈……请您,再帮我一回吧。”
旧时代的馈赠,今日仍在眷顾着她。
伊雯的指尖滑到地图一角,顿住之后,庞大而精粹的魔力排山倒海般向其中疯狂涌入!
她剔除了血脉中其他的部分,只提纯出最凝粹的古代魔法,不要命地压榨着自己,一刻不停地将之注入,整座卧室都要被银白色的魔力光芒照亮,恍若白昼。
她额头的汗水缓缓滴落,手中地图宛如无底洞一般汲取她的魔力,伊雯没有停歇,毫不犹豫地继续向无底洞填充魔力。
黯淡的地图上,一缕缕银丝勾勒出了它的纹路,一个个古代魔法标志被逐渐点亮,那缕银丝还在沿着线条填光,慢慢地,游走到了最后。
在地图的角落,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银丝勾勒出了某人的姓名。
伊雯的呼吸一滞,持续不断的魔力输出差点断开。
这是……
银丝倏然悬空飘起,触碰到了她的指尖。
刹那间,时间静止,天地变幻。
……
落雨,淋在他的眼睫,轻轻一颤,如若蝴蝶的振翅。
伊雯看着不远处的黑袍男性,雪肤乌发,清冷如霜。
这里是属于他的世界。
好似她在经历守护者试炼时,菲兹杰拉德校长给她设置的那一关,书中的墨水小世界。
如今她所处的地方,也是古代魔法地图中的世界。
然而……此方世界,太过真实,比起菲兹杰拉德校长设下的黑白墨水画,它连树叶的纹路都各不相同,因露水滴落而震颤的幅度,都如此真实。
亦不知这里的主人强到何等地步,才能创造出这样一个世界。
黑袍的男性像是并未觉察她的存在,他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纤白素手从袖口探出,指尖接住雨水,这一片暮色乌云的泪。
他扬着头,安静地注视天空。
眼眸古井无波,碧湖覆了雪霜。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身走向幽暗森林,伊雯便跟上他的脚步,随他一同前行。
她看到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空白的羊皮纸,漫步在这丛林里,只有到了某一个特定的地方时,他才会稍稍驻足,用笔在羊皮纸上绘出路图,做下标记。
他从森林走到川河,从雪山走到平原,这场漫长而孤独的旅途,他始终独自一人。
好像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完成这张地图,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驻足。
来到了这方小世界后,伊雯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她只能数着日升日落,数了整整1095次。
三年,他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偶,只为了地图而行动,也只为了地图而停留,随着他一步步丈量大地,他手里的地图也逐渐变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