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潭鲤
伊雯闻言也是一头雾水，凑过去看。
一百年前的她也来过斯莱特林书房，那会儿她、奥米尼斯和塞巴斯蒂安在书房外的密道找到了诺可妥·冈特——也就是奥米尼斯的姑妈，他唯一喜欢的家人——留下的笔记，里面详细阐述了这里的危险，以及她注定死亡的原因。
那位善良的女性是被活生生困死在这里的，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为了给后人留下警示，她用生命的最后时间写下了这一张张残缺的笔记。
奥米尼斯见到这些的时候，难过了很久，他们靠着诺可妥遗留的提示顺利离开了斯莱特林书房，奥米尼斯则把书房外他姑妈留下的笔记、残骸……全部带了出去，将之安葬。
“诺可妥？”里德尔懒洋洋地说道，“不是这个名字。”
伊雯的脑袋探了过去：“那是谁……”
“谁知道呢，没有姓名。”
里德尔把那张羊皮纸侧了过去，好让伊雯能看见，借助魔杖发出的明光，伊雯看清楚了这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那熟悉的花体字迹。
伊雯的呼吸一窒。
她咬牙：“我就知道！塞巴斯蒂安那小子——他到底还瞒着我们搞了多少黑魔法！”
别问她为什么还没开始看，就知道肯定是黑魔法相关。
众所周知，黑魔法禁书，一款塞巴斯蒂安诱捕器，但凡有人提到“黑魔法研究”这几个字，他闻着味儿就来了。
更别说这里还是斯莱特林书房……他来了一趟不够，还要再来一趟？
他最好没有再脑袋发昏地拿自己亲人实验黑魔法！
伊雯一把夺过里德尔手里的薄笔记本，带着一种愤恨的心情，一目十行地阅读起这一页写满了字的羊皮纸。
刚看了个开头，她冷笑一声：“哈，我就知道。”
从第一个单词开始就是只会在《尖端黑魔法》中出现的内容，里德尔兴致勃勃地也凑过来看。
这是一张倘若拿出去发表在巫师期刊里，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说不准还要引起威森加摩关注的论文。
其逻辑之严谨缜密，可谓令人瞠目结舌，光是有关于灵魂与肉身的性质探讨塞巴斯蒂安就列出了不下十几种，每一种他都在后方标注了分支猜想。
他在探讨灵魂的稳固程度，在探讨有魂无身的情状之下魔法所能抵达的极限，他甚至在羊皮纸后头的随笔里，轻描淡写地写出“为了确认成年巫师灵魂的普遍强度，抓了几个火灰蛇残党研究，感谢他们的献身，能让我得出这一组趋于精准的数据……”
里德尔挑了挑眉：“噢？”
伊雯默默地捂脸。
她就知道，里德尔的下一句话是：“看来不光是你，你的这位朋友也很有成为黑巫师的潜质啊，学姐。”
伊雯干巴巴地反驳：“别瞎说，我是秩序善。至于塞巴斯、塞巴……你看，他研究都知道抓火灰蛇党的坏家伙下手，怎么能说他是黑巫师呢。”
当年的妖精叛乱可不就是卢克伍德领导的火灰蛇党舞得最欢吗？！觊觎古代魔法，与妖精合作发动战争，手上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人命，西里斯为了拿到他们的内部情报孤身潜入进去，还吃了他妈的卢克伍德六发钻心剜骨！
火灰蛇党的人渣遭殃，伊雯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鼓掌说好棒棒噢。
塞巴斯蒂安的这份笔记从开头起就在单刀直入地探讨灵魂，伊雯怀着一分忐忑往下看，翻了好几页都记录的是冷冰冰的实验数据，直到她翻至最后一页，塞巴斯蒂安才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太脆弱了，巫师的灵魂面对时间涡流，就像面包片面对绞肉机，倘若没有别的办法，几乎不存在生还的可能……】
【但是穿梭时空，肉身只会是累赘。如果借助道具，我就必须得遵从时间三大法则——包括斯莱特林的时间转换器——这对我毫无意义。我得想想办法，再想想其他办法……】
“……”
所有的情绪就像是漏了气的球，在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浓重的空茫感。
伊雯垂下眼眸，指腹摩挲着羊皮纸，像是要透过早已干涸的墨水感受着当时那人写下这些字的温度，可她最终将它收起来，什么都没有说。
“时间魔法。”里德尔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令人感动，不是吗？”
“闭嘴吧，汤姆。”伊雯冷淡地说，“走了。”
里德尔歪了下头，看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轻淡的嗤笑，随即跟上了伊雯的步伐。
第100章 和谐，但是同时钻心
这个笔记，如今只是一个虚无的空壳。
没有谁会比她更明白时间魔法的玄妙与恐怖，与生死的界限一样，时间不可回溯，这已然涉及到了神明的领域。
人类若当真想要贪婪地触摸神的权柄，正如塞巴斯蒂安所说，他们穷尽一生，也不过是在神定下的“时间三大法则”中踽踽独行。
伊雯想要的是打破时间的法则。而从笔记中她能看出来，塞巴斯蒂安的目标和她是一样的。
正因自己尝试过了，所以伊雯能笃定地说出“不可能”这个词。
想要欺骗法则、越过时空、将自己的魂魄送至彼岸的坐标之上，这成功的概率就像从茫茫大海中捞出你当年混入的一滴水，渺小如尘埃。
“走吧。”伊雯说，“前面的岔路口你注意跟着我，那里有铁门，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重新锁起来。”
密道逐渐走到尽头，气温愈发森冷。
破损开裂的石墙上，本该燃着炬火的凹槽处，小蛇在机械地旋转，眼瞳处散发着幽幽的光。
“嘿汤姆，来点蛇语。”
里德尔看了她一眼，伊雯肯定地对他点点头：“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喜好嘛，你懂的。”
里德尔扯出了一个嘲弄的笑，他微微启唇，发出了那种阴森的、沙哑的嘶嘶声。
小蛇的眼瞳亮起，它们开始呈一个特定的规律旋转，接着，原本被堵死的道路渐渐出现一条狭窄通口，尽头是一扇森白铁门。
万幸铁门并未被重新锁起，伊雯实在不想再试一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极端寒冷之中，一点点摸索着解开斯莱特林他老人家的谜题了。
这条路她已经走过一次了，之前几道关卡除了蛇语特定之外都是畅通无阻的，可走到了最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要命。”
伊雯和里德尔越过最后一道门槛，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后方的铁门骤然闭合，原先敞开的墙壁也在他们面前封锁。
两人瞬间被困在了这一个房间里，后方的门已然消失，只剩下前面的那一道如同雕塑般伫立在眼前的门，门的上方是两条粗壮的蟒蛇躯干，正紧紧将其缠绕。
伊雯慢悠悠地走到门前，推了一下，果然是锁死的。
伊雯叹了口气：“斯莱特林是对这个关卡有什么特殊嗜好吗……怎么该死的又要再来一次。”
里德尔走到她的身边，此时他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很困难吗？”
“不能说是困难，只能说是有点变态。”
伊雯咂巴了一下嘴唇，眼神复杂地盯着这道门：“萨拉查·斯莱特林给自己的书房门下了禁制，规定只有对同伴使用钻心剜骨，才能打开这扇门。”
不然就只能像奥米尼斯的姑妈诺可妥一样被困到死。
里德尔：……
不愧是我的祖宗。里德尔冷静地想。
少年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倏然扭头对伊雯露出了一个绚丽到恍惚的笑容。
他温柔地对伊雯说：“所以你非要给我炼制一个新的躯体，也是早就料想到了这一幕，对不对？”
伊雯无辜地睁大眼睛，眨巴眨巴：“真让人难过，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的一片好心呢？”
里德尔：呵呵。
“而且，汤姆，我可没有不给你机会……”
伊雯的嗓音霎时间温柔了下来，如夜晚的一片月色碎在湖泊之中，清凌凌的韵律，恍如在循循着诱导什么。
“你好好感受一下这具身体，难道我后来有给你施加魔力禁制吗？”
“你现在也会用无杖魔法，一个咒语对黑魔王而言不算困难，对不对？”
“你也无需在乎手背的那个标记，它以我的意志为最优先……而现在我允许了，它不会阻止你的。你完全可以这么做，只要你想。”
她的声音像是恶魔的喃喃细语，又像是海妖塞壬的蛊惑之歌，无限度地放大人心中黑暗的那一面，而她开出的条件是如此的诱人。
伊雯说道：“难道你不想尝试一下吗？多少年了，再一次用自己的躯体，使用你最习惯的黑魔法……而这是为了让我们逃出去，有理有据，谁又能责怪你呢？”
里德尔则是低下头来，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
少年的手指如削葱根，雪白如玉，刚刚炼成的躯壳每一处都是完美无瑕的，没有任何磨缺破损，如同造物主捏出来的陶瓷，如她所言的“艺术品”。
他能感受到体内魔力的奔涌，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侧过头来，微笑地注视着伊雯。
里德尔柔声说道：“对于学姐而言，这不也是一样的吗？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我呢？何况如今我处被动，而你占主动，何必对我如此慷慨呢？”
“学姐，我比你口中的那些‘火灰蛇党’好不到哪里去，你对黑巫师也从不手软，那何必让我——恶贯满盈的‘伏地魔’，来成为那个特殊呢？这不公平，难道不是吗？”
“像你曾经无数次做的那样……不必有任何负担，也无需在乎我的意见，你永远是主导的那一个，学姐。”
墙壁上是昏沉的火光，门下是对峙的里德尔和伊雯，火光映出他们二人脚下的影子，蜿蜒、细长、彼此纠缠，就像是那道门的上方，仿佛要把对方绞死窒息的两条蟒蛇一般。
他们看着对方，不会有谁的目光比他们更加专注了，像是把灵魂刻进对方眼睛里的那样专注，可他们的眼瞳里又看不到一丝温情，像是死亡海域的冰山，静静等待着吞噬的黑暗。
他们微笑着凝望彼此，言语温柔，口吻亲昵，倘若任何一个外人站在这里，都会以为他们是什么亲密无间的关系。
噼啪。
火焰摇晃了一瞬，火星子坠落。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同时动了起来，他们一个抬起左手，一个扬起魔杖，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狂暴的魔力刹那迸发、碰撞！
两个人的嗓音交叠在一处，异口同声的奇异韵调，又在密闭房间的墙壁回响之下几度叠加，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和谐。
伊雯：“钻心剜骨！”
里德尔：“钻心剜骨！”
第101章 回溯，但是灵魂出窍
猩红色的恶咒刹那如电光横劈穿过，在空中交错一瞬后猛然间击中了人体，随即消弭。
钻心剜骨展现出了其位列三大不可饶恕咒之一的实力，灵魂仿若被刀刃一片片割下来，脑内神经无法产生自保功能，无法逃避，只能被动地、持续地承受撕裂般的剧痛。
但是这片密闭的空间，除了最开始响起一声低低的嘶气之外，便是一片死寂。
不说痛呼声了，连颤抖的呼吸都在被压抑着，两个人抬起头死死地瞪着对方，伊雯忽然扬起唇角，扯出一个狂气的笑颜，唇畔的弧线仿佛浸满了血腥气。
然后她发现，里德尔也在用相同的眼神注视她。
不肯服输，不愿低头，骨头被打断都绝不会弯下脊背，死犟着的自尊。
……这一点，他们还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