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闲
那维莱特轻轻推开门进来时,恰好见阳光落在蒲从舟轻薄的丝绸上衣上,过于耀眼以致于雪白的领口近乎透明,略微能瞥见脖颈间一点绯红——是昨晚一片混乱中不知什么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那维莱特眸光不知觉一动,正想说什么,就听蒲从舟眼睛都没从书上挪开,懒洋洋地开口:“今天也不是休息天,也没带我去做裙子,应该也不是找我去沫芒宫——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眼神掠过蒲从舟身边的书籍,眸光略微柔和了一些,温和地说:“……有些担忧你,就暂时推后了一些日程,回来看你。”
蒲从舟“啊”了一声,把书扔到一边,一转头,双手捧着脸,瞧着那维莱特,笑眯眯地问:“那么这样一来,你今晚要加班到几点呀?”
“嗯……”那维莱特很严肃地开始思考,看得蒲从舟直想笑。
笑了一会后,那维莱特眼神掠过蒲从舟怀中抱着的那本《爱上审判官大人后,我死遁了》,眸光柔和了些,缓缓走到蒲从舟身侧,温和地说:“……看来你很喜欢这些书籍。你如果愿意,我下次再给你搜集一些。”
蒲从舟听了那维莱特这话,低头瞧了眼自己怀中的书名,不由失笑——要是换着往常,蒲从舟就算不气恼得和那维莱特辩论几句,也会试图去反驳。但今天蒲从舟不知为什么有点恹恹的,觉得有点提不起兴致,只是随意“嗯”了一声,说:“确实喜欢啊,你要想弄就弄吧……这些小说也挺好的,促进枫丹民生幸福感加强,文化行业繁荣发展。”
蒲从舟说这话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柔软又脆弱的模样像是要化作雪白的蒲公英飘走,整个人蜷缩着,在阳光下都有了几分透明的质感。
那维莱特注意到蒲从舟的疲倦,静静凝视着蒲从舟眉眼间的倦意,算着日子觉得差不多了,目光又落在蒲从舟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点了点头。
蒲从舟也发现了那维莱特的不对劲,懒得管他,只是问:“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不会就是跟我讲这几句废话吧?”
“不是。”那维莱特摇摇头,走到床边,在一个乳白色的柜子前半蹲下,伸手轻轻拉开抽屉。
哟,最高审判官的小金库?
说起这个蒲从舟就不困了,瞬间精神一振,跳下床来,赤着脚窜到那维莱特身边,探出一颗头,好奇地说:“咦让我看看你藏了啥……这是什么?”
蒲从舟见那维莱特将整只抽屉放在地上,伸手从一堆杂物中掏了掏……掏出了自己很早很早以前用那维莱特的头发给他扎的那只璃月结。
“……你居然还留着这个啊?”蒲从舟把小巧的璃月结放在手中把玩,歪着头看向那维莱特,笑着说,“哎呀呀,当时我带不走它,没想到你悄悄把它藏起来了——那维莱特,你说实话,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常悄悄拿出来看呀?”
那维莱特平静地摇摇头,说:“放进去后,一次也没再取出来过。”
怕你存在,又怕你不曾存在。
蒲从舟笑不出来了。
蒲从舟瞧着窗外阳光正好,也不想继续这个令人伤感的话题,把璃月结扔给了那维莱特,继续翻着他的那个“小金库”,一边翻一边抱怨:“……这么说你这个柜子里收藏的都是你最在意的东西了——这都是些什么啊?贝壳?啊?”
“……这是我诞生之初,看到的第一枚贝类。”那维莱特闭了闭眼,平静地说,“我在暖海中飘荡良久,它们一直伴随在我身侧。等浮上海面后,我便将它们带了出来。”
“哟嚯,还有故事呢。我怎么没把风起地所有的蒲公英都拔回璃月,失策失策……”蒲从舟边笑边继续翻,指指点点,“哎呀呀,这枝干花,不会是你上岸后看到的第一朵花吧?”
“是。”那维莱特颔首。
“……哈哈哈哈哈。”蒲从舟有点绷不住了,笑出了声,“——那这个,哎呀是你见到的第一只海獭的一撮毛——果然是对的——你吃的第一个泡泡橘留下的陈皮干哈哈哈哈哈……看不出啊最高审判官大人,你居然有这样的收集爱好。”
那维莱特耐心地看着蒲从舟翻着他的小柜子,在她的身旁坐下,淡淡地说:“我生为元素龙,却以人类的形态诞生。我既不知自己为何以这种形态诞生,也不知自己漫长的生命该归于何处。你所看的这些……都是我寻找答案的痕迹。”
说完这番话,那维莱特静静把目光移向蒲从舟,却见她似乎根本没在听,只是从箱底掏出了一张信纸,“咦”了一声,自言自语:“……这又是什么啊,好像是一封信。呃……呃……‘我会在最大的剧院为你留一个视野最好的座位’?没有收件人也没有寄件人……”
“这是魔神芙卡洛斯寄给我的信。”那维莱特垂眸,温和地说,“也正是因为它,我来到了枫丹。”
“……啊?这什么也没写啊?你怎么就来到了这个必定覆灭的国度?”蒲从舟难以置信地把这信又翻了一遍,抬头看着那维莱特,无奈地说,“什么什么‘视野最好的座位’——这样,你跟我回璃月,我让钟离把戏台子前最好的座位也给你,怎么样?璃月可比枫丹安全多了,还绝对不可能被海水淹没。”
那维莱特略过蒲从舟的调侃,神色凝重了些,询问说:“……你为什么说,枫丹是‘必定覆灭的国度’?”
“预言啊,不是吗?”蒲从舟茫然地说,“我想想看啊……”
蒲从舟把信扔回了抽屉,站起身,走到窗前,手指轻轻摩挲着下颌,看着窗下一览无余的枫丹廷,缓缓说:“……枫丹人伴随着‘罪孽’诞生。所有的枫丹人都会溶解在海水中,只有水神坐在神座上哭泣。”
“……我。”那维莱特迟疑了下,才说,“我和水神都很重视这个预言,但是并不清楚它的准确性。”
“怎么会啊,我和帝君都知道这个预言是必定发生的啊。”蒲从舟难以置信地说,掰着手指,“还有魈、甘雨姐姐……所有的璃月仙人都知道‘枫丹’的预言,为什么你们自己不知道?呃……枫丹人不知道很正常,怕引起恐慌嘛,要是璃月有这种破预言我也会压着消息的——但你没道理不知道预言啊,你上任最高审判官的时候,芙卡洛斯没有告诉你?”
蒲从舟观察着那维莱特的神情,渐渐有些凝重和愕然,半晌,蒲从舟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说:“真的不知道啊?你居然真的不知道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留在枫丹了?等等我换个问题——你知道些什么?”
那维莱特轻轻摇头,只是低声说:“……我来这里,为了寻找‘答案’。”
“哎。”蒲从舟叹了口气,双手捂着脸,瘫倒回床上,闷闷地说,“……你走吧你走吧,不想说你了。好麻烦啊,想想就头大……”
那维莱特看着蒲从舟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脸埋在枕头里不看他,眸光略微黯淡了些,正想转身离去,就听蒲从舟闷闷地喊他:“等一下再走。”
蒲从舟从枕头上跳起来,眸子微垂着,瞧着自己的小腹,小声说:“……有点难受,帮我揉揉来着。”
那维莱特眸光悄然一动,他心中轻轻一叹,走到蒲从舟身侧坐下,轻轻巧巧将蒲从舟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顺着床沿微微斜着身子,指尖覆上蒲从舟柔软的小腹。
蒲从舟下意识一抖,身子落在那维莱特的怀里瞬间绷紧,又很快渐渐松弛下来,周身的颤抖也一点点消逝。蒲从舟垂眸,感知着小腹上异样的温暖和触感,指尖不自觉蜷曲了下,还扭过头看向那维莱特笑了一下,装着不在意地说:“……看来脱敏的触碰是有用的啊,我觉得我现在对你的触碰已经更能接受很多啦。”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声,凝神驱动水元素之力,淡淡的蓝光瞬间焕发,晃得蒲从舟眯了眯眼。
“怎么了?”蒲从舟注意到这回那维莱特注入的水元素之力似乎更多,甚至连手的上空都出现了潮水纹路,问。
那维莱特沉默了会,斟酌了下,才说:“……你腹中的水元素,已经开始成型了。”
蒲从舟:“……啊?”
“对。”那维莱特温和地说,“现在的它已经很接近于生命……但看起来,这样的状态会对你造成持续的影响,并且这些影响会逐渐加大。”
“……影响?”蒲从舟吓了一跳,追问说,“什么影响?”
“抱歉,不知。”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实事求是地说,“或许我可以询问有孕的龙蜥……”
“问题我也不是龙蜥啊!我是蒲公英啊!”蒲从舟气急败坏地说。
……然后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对视了一会。
第40章 水仙
那维莱特难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和蒲从舟面面相觑了几秒,最后还是蒲从舟撑不住了,笑了笑摆了下手,整个人又瘫软回了床上,生无可恋地说:“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一朵蒲公英和一条龙,我倒要看看能生出个什么玩意来……”
那维莱特不由有些莞尔,唇角弧度微微上扬了一些,眸光静静注视着蒲从舟半晌,似是在等着蒲从舟的某些回应。
……但蒲从舟似是真的困了,把头闷在枕头上,打了一会滚,居然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睡了过去。
那维莱特也感觉到蒲从舟的状态,一时间也很难形容那一刹那的心情。那维莱特静静凝视蒲从舟安静的侧脸半晌,轻轻摇了下头,半蹲下身,一点一点,将散落在地面上、他认认真真藏了几十年,从未和任何人说过的物品一件件地收回了抽屉中,又小心地将抽屉推回了柜子里,生怕响声过大,吵醒了蒲从舟。
做完这一切后,那维莱特离开了卧房,顺带掩上了房门。
……
蒲从舟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原本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梦境,后来蒲从舟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整个人都浸润在了雨水中,冰冰凉凉,实在让人难受——然后蒲从舟听到耳边哗啦啦的响声,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扭头看窗外,已经是昏昏暗暗的一片雨幕了。
“……怎么回事啊,我明明记得之前不是大晴天来着,是我记错了吗?”蒲从舟喃喃着,赤着脚跳下床,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对着外边朦朦胧胧的雨幕发呆,捂着脸,“……难不成又是那维莱特伤心了?我哪句话又说着不对劲了?”
蒲从舟仔仔细细把之前和那维莱特的对话想了一遍,很笃定地点点头:“……对,我知道了,是预言。那维莱特知道预言是真的,所以很担忧枫丹的命运——嗯,就是这样!”
想到这个关头后,蒲从舟就把这场雨的事丢在了脑后,从被子里掏了掏,看看还有没有漏看的轻小说。
左右枫丹的预言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这件事要慢慢图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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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从舟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了。
先是越来越嗜睡,有的时候自己看小说看着看着都能睡过去,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很深的夜晚了,连那维莱特都已经下班回来,在蒲从舟身侧沉沉睡去。
蒲从舟借着月光看着那维莱特沉睡的模样陷入沉思。
……后来就更离谱了。
情绪不稳定。
刚开始蒲从舟没有感觉,直到有一天蒲从舟从下午吃完下午茶趴床上看小说睡着后睡到了第二天上午那维莱特去上班的点,蒲从舟一醒来,就看见那维莱特背对着她正在给自己长发上打蝴蝶结。
蒲从舟愣愣看着那维莱特,眨了眨眼,忽然觉得特别委屈,小声问:“……你是要走了吗?”
“啊。”那维莱特完全没想到蒲从舟会在这个时间醒来,转过头看向蒲从舟,借着晨光望见她雪白到近乎有些透明的侧脸,垂眸,温和地说,“……我今天还有一场审判,你先好好休息,等我将你的‘特例’通过后——”
蒲从舟鼻尖一酸,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下来了,忽地身体前倾拽住那维莱特的长发,差点没拽得那维莱特一踉跄——
蒲从舟带着哭腔说:“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很好。
那维莱特:……?
蒲从舟:……?
这话一出,一龙一花都僵在了原地,蒲从舟也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她开口说出来的,一时间整朵蒲公英都傻了……那维莱特先是一怔,然后不确定地说:“……或许我可以先行给芙卡洛斯请假一段时间,陪你——”
“……不用了。”蒲从舟非常淡定地一抹脸上的眼泪,还低着头瞧了一会手上的水渍,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擦干,一边推了那维莱特一把,一边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那维莱特迟疑了下,目光轻轻落在蒲从舟弧度逐渐明显的小腹上,还是说:“你……其实可以和我一起去沫芒宫——”
“……用不着。”蒲从舟痛苦地闭了闭眼,捂着脸生无可恋地说,“……今天早上我就是在发疯,说什么话也请你忘了哈……”
“……真的不需要?”那维莱特微微皱眉,还是多问了一句,“你这样……”
“我能控制的,没事没事。”蒲从舟打了个哈哈,懒洋洋地一头扎了回床上去,“……应该是没睡够,你去吧,我再补一会觉。”
那维莱特原本还想多问两句,但看蒲从舟一脸笃定的样子,又翻了个身睡过去——刚好今天的审判确实有点紧张,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还是出门了。
……
一整天的审判非常顺畅,除了阿兰那又失踪了两位特巡队员……其他的还算顺畅。
因此,加班的内容也不算太多,入夜不过两个小时,那维莱特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然后发现灯关着,蒲从舟还在睡觉。
——倒是也不意外。
这些天蒲从舟一天睡得比一天长,不过那维莱特能感知到,蒲从舟腹中的水元素也算平稳,应该没出什么事,倒是也不是很担心。
那维莱特放轻步伐后,走到了床边,原本想像之前那样自己顺着床榻边缘睡,不叨扰蒲从舟的睡眠,却在自己刚刚坐下,余光瞥见蒲从舟睡着的位置被褥鼓起一个小包,似乎在微微颤抖。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抬手,轻柔地掀起了蒲从舟被褥的一角——
蒲从舟缩成一团,感受到动静,侧了侧头看向那维莱特,竟然满脸的泪痕。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些什么,就见蒲从舟忽地凑近,伸手攀着他的肩膀抱上他的脖颈,指尖一点点向下滑动,最后整个人都缩到了那维莱特怀里,轻轻抽噎一声。
……
自从蒲从舟从璃月回来之后,从未和那维莱特有过这样缱绻的亲密。那维莱特一时间有些僵住了,只感觉怀里柔柔暖暖的一团,他缓缓低头,低声问:“……舟舟?”
蒲从舟似是动了下,头更深地埋到那维莱特的怀中,呜咽了一下。
那维莱特定了定神,轻一抬手,驱动水元素之力,柔柔软软地把蒲从舟包裹了起来。
……
也不清楚蒲从舟是什么体质,对水元素的亲和力意外好,水乳交融似与水元素力融为一体,颤抖的弧度也慢慢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