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不可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生气在发抖还是因为冷。
似曾相识的脚步声踏过地上的积水，举着被柚杏扔下的小圆伞重新遮挡住头顶上方不断落下的雨水，低垂的模糊视线范围内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恍惚抬头看向身侧的赭发少年，桀骜不羁的眼眉此刻异常沉静，钴蓝眼眸深邃平静如波澜不惊的大海，淡淡道：“你的伞掉了。”
她吸着鼻子，抽噎着道：“中也先生……”
“嗯，怎么了？”低沉平静的声音抚过少女的内心，压下所有因为回忆激起的不安与恐慌后怕。
她用力抹过眼睛，可眼泪水根本不听话，止都止不住地往下掉，呜咽的声音如同可怜的小动物在哼哼唧唧：“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难得耐心，应道：“我在这里，你想说什么？”
止不住眼泪也止不住鼻尖发酸的感觉，越是得到安慰，越是想要大声哭泣，柚杏努力想要克制忍耐的哭声，因为喜欢的少年出现而无法抑制住抽噎。
好丢脸。
十五岁快要成年的人还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我想叫中也先生的名字……”
她抓住中原中也的衣服下摆，低头抽抽噎噎自觉丢脸，又想着反正已经在他面前丢脸了，倒不如坦白告诉他。
自己想和羊的孩子们一样叫他的名字。
“……我说你啊，”中原中也定定看着她，久久都不见柚杏抬头，无奈叹一口气道：“只有这个要求吗？”
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他还以为这个笨蛋要提什么要求。
柚杏抽噎着小幅度点头，哼唧一声透出闷闷的鼻音：“嗯，暂时只有这个。”
“暂时……”他低啧一声，看着柚杏湿漉漉的粉色脑袋，头发全都湿润粘在后颈和脸上，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过头道：“真是麻烦的家伙。”
他一点都不擅长安慰别人。
以前羊的孩子哭了也不是他负责哄，更不会有人敢拉着他的衣服不放提要求。
“喂、”少年抬头看向一旁被柚杏哭着吼得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她却又无从下手的成年人诸伏景光，眸光冷静审视他道：“我虽然不知道你遇见什么困难，但逃跑和去死都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什么时候是他们可以选择转身逃跑的时候？
没有这种时候，从来都没有。
“你一个人死了，什么都不会改变。”
诸伏景光闻言一怔，苦笑着道：“我知道。”
他一个人死去，不会影响组织继续运转，更不会影响公安警察继续潜伏在组织套取核心的情报和秘密。
可能他真的是柚杏所说的懦夫。
因为不想面对组织无止境的追杀，不想把危险带给兄长和好友们，所以干脆选择死亡一了百了。
“抱歉，你是……中也君对吗？”他刚才有听见柚杏叫少年的名字。
诸伏景光深深吸一口气，收起重新落在地上沾满泥水，前后各留着一个弹孔的灰色风衣，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未免暴露身份，公安安排的接头人肯定会出现在电话亭附近，若是让接头人发现电话亭有一件带弹孔的风衣，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中原中也皱眉，垂眸看一眼柚杏，手里的小圆伞倾斜向她的头顶，道：“走了，羽多野。”
牵拉着衣服的力度没有松开，身旁的少女低头亦步亦趋跟上他的步伐。
“……中也，为什么会来这里？”这里不属于擂钵街附近的活动范围，远离港口、远离擂钵街，接近城市边缘，几乎半个小时都不会出现一个路人。
中原中也目视前方，随口应道：“有羊的孩子看见你跟着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家伙走了。”
他有点不放心，过来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改完啦！
还是这样写顺手一点！
第17章
她愣怔一下，手指下意识收紧拽着中原中也的衣服，抓出一道道皱褶痕迹。
钴蓝色眼眸在伞下低垂扫过一眼，提醒道：“别太用力，衣服要被你扯出来了。”
柚杏脸颊一红，匆匆缩手背在身后，转移话题：“中也君，没有带伞吗？”
她看少年手上没有别的伞，支撑在他们头顶的小圆伞是单人伞，想要完全遮挡住两个人有点困难，必须要走得很近，肩膀并着肩膀相靠而行。
因为柚杏拉拽着中原中也的衣服，稍稍落后一步，为了依从她的步伐，少年放慢了自己的步调，把小圆伞倾斜向她所在的位置。
自己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在伞外，立起卫衣兜帽盖住赭色发顶，周身泛着浅浅微不可见的异能红光。
“出门的时候，忘记看天气预报了。”
中原中也无所谓回答：“有没有伞都一样。”
重力会在雨水落下接触身体的瞬间减去雨水本身的重量，悬浮在半空中飘荡维持着“无重力”的状态，在他走过这段路以后，雨水的“无重力”消失再落下。
有没有伞都不会影响他雨天出门。
“怎么会一样！”柚杏闻言紧张上前一步靠近中原中也，握住伞柄推向少年的头顶方向与他肩并着肩。
身体行动快过意识，当她注意到中原中也一直看着她的时候，少女才反应过来，这样的距离有点过分的亲近。
她嗫喏着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小声道：“一直淋雨容易生病，要是感冒了会很麻烦。”
中原中也低低应一声，收回手习惯性揣进口袋，没有刻意拉开距离。
就算再没有情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解释重力不会让雨水淋湿他，相当于落了柚杏的好意。
坦白直说她可能又会莫名其妙生气。
上次不知怎么惹了她生气，中原中也认真想了好几天理由，还是闹不明白柚杏为什么会生气。
他还以为下次再见柚杏会继续气鼓鼓躲着他跑，没想到她好像忘记了那件事，完全没有要再提起的意思。
中原中也隐隐松一口气，他实在不是什么擅长哄别人的家伙。
“……看我做什么？”挨靠在身旁的少女频频投来视线，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不是知觉迟钝的植物人，自然很难无视她的视线和表情。
水珠缀在浓密的眼睫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好似柚杏轻轻一眨就会落下来，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又狼狈可爱。
她张了张嘴，握紧伞柄匆匆避开他的视线，支吾问道：“中也，是在生我的气吗？”
中原中也愣了愣，不明白她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没有，”他这么回答，并且有点奇怪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在生气？”
少年暗暗思索，自己刚才是否表现出什么不好的态度，让柚杏误以为他在生气。
其实有不少人说过他脾气不好，不过大多都是敌人口口相传的谣言。
中原中也自觉自己性格还算不错，不是什么坏脾气的家伙，对待敌人更是有商有量，怎么都谈不上脾气不好。
“我……上次骂了中也，”柚杏羞愧低下头，小小声道：“对不起。”
他恍然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啊……那个啊，没什么，我没把那个放在心上。”
她是骂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笨蛋。
在擂钵街长大的少年，各种粗言秽语都听过，笨蛋这样的话，他听过耳朵都不会动一下，更不会往心里放。
“真的没有生气吗？”柚杏抬起头，急急说道：“中也要是生气，可以骂回我，不用顾忌什么的。”
如果是她，莫名其妙被认识一天的人骂是笨蛋。
她肯定会很生气的。
中原中也双手插兜，没有刻意看她，只随口道：“不是说了没有生气吗？”
普普通通一句笨蛋，他犯不上为这个生气记挂几天。
“可是……”
柚杏心口发闷，声音都低下去几度。
少年越是大度不计较，她心里越是愧疚难安。
身旁久久没有传来声音和动静，高举在头顶的小圆伞落下几寸，伞骨几乎要碰到他的头顶，中原中也抬眸看一眼，再看向心不在焉低头发闷的粉发少女。
刚才淋的几分钟雨，几乎将她整个人浇透淋湿。
她身上的衣服现在还是湿润泛着水汽，一低下头整个人好似快要缩起来的自闭小蘑菇。
中原中也有点无奈，开口道：“我说你啊……”
“什么？”她茫茫然抬起头，湿漉漉水汪汪的杏眼望向他。
别弄得好像他欺负了她一样。
少年屈指在柚杏沾着发丝的额头上轻弹一下，拖长声音道：“笨——蛋——”
“诶？”柚杏懵懵抬手摸了摸额头，不是很痛，轻轻弹一下脑门余下的触感很快消失。
中原中也目视前方，道：“这样我们就两清了吧？”
“你骂过我笨蛋，我也骂过你笨蛋，我们两清了谁也不需要对谁愧疚。”
她愣愣看着中原中也，傻乎乎抬手摸着额头，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差点让少年以为自己下手太重把人弹傻了。
“喂、羽多野……”
“嗯！”眼睫缀着水珠的少女重重点头，一双水光粼粼的柔亮明丽杏眼弯下，盈起灿烂可爱的笑颜，道：“我和中也两清了。”
蓝眸映出她的笑颜，中原中也有点不适应，准备揣回口袋的手转而摸向后颈，讷讷应道：“啊、哦。”
弹过柚杏脑门的指尖有点发烫，少年缩了缩手指，自己都闹不明白这算什么。
他侧目悄悄看一眼，心情好转的柚杏举伞的高度都回到原位，脚下踢着水走，防止地面的污水落在小皮鞋的鞋面。
“……”完全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亮晶晶的粉紫色杏眼重新看向他，清晰映出他的身影，语调轻快放松道：“我和中也算是朋友吗？”
中原中也有点莫名，点头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