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云烟波
只是想到原本可以将江南那边的蛀虫清理一下,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圣上又觉得心里发堵,最终无可奈何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罢了罢了,那便如此吧!”
而凤仪宫中,徒嘉珩也跟皇后说了今儿个的事情,他有些紧张地说道:“父皇和皇祖父看起来似乎都不太好!儿臣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父皇有没有生儿臣的气!”
皇后听了,不免叹了口气,她想了想,说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去你皇祖父那里,以后,你皇祖父那里有什么事,你回来跟母后说,明白吗?”其实就是让徒嘉珩打着孝顺孙子的名号,在太上皇那里做眼线,虽说太上皇那样精明的人,重要的事情肯定不会当着徒嘉珩的面来说,但徒嘉珩总得摆出个态度来吧!
至于说后悔什么的,皇后也没有,实际上,她还觉得,叫徒嘉珩多见识一下太上皇与圣上之间的冲突,应该能变得聪明点。
徒嘉珩如今不怎么待在弘文馆,徒嘉钰也算是得了清静。其他几个皇子才进弘文馆读书,一时半会儿跟学里众人还不熟悉,又知道徒嘉钰素来与徒嘉珩交好,因此也不多理会他,徒嘉钰也乐得如此,他再有几年就能正式继承平王之位,跟徒嘉珩凑一块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其他人跟他能有多少交情,不如当做寻常亲戚,见面打声招呼也便足够了。
平王府里头无人在朝,徒嘉钰自贾瑚进了国子监之后,连伴读也不要了,就自个在里头读书,因此消息也算不得灵通,等知道太上皇好了,竟是又开始与圣上争权,以至于双日高悬,朝堂上诸多官员又开始站队的时候,都已经入冬了。
此时南边白莲教之乱已经平定,金铭立下这般功劳,圣上又给他封了兵部侍郎,叫他留在京城为官,又赏赐了诸多财物。
也亏得剿灭了白莲教,南边滞留的赋税钱粮也及时递解进了京,要不然圣上连劳军的钱都拿不出来。
原本按照道理,新皇登基,就能继承内帑,便是国库没钱的时候,还能从内帑支应一些。结果太上皇还在,他是半点没想过儿子的难处,反倒是把着内帑不放,雍王府这些年来也就是近几年入股了平王府的茶瓷生意,才算是宽裕了一些,但是这些钱供应王府可以,还能有不少盈余,但要是作为皇帝的私房钱,那是远远不够的!宫里头像是后妃皇子公主乃至宫女太监的俸禄,倒是能从内帑出,但是圣上要是想要拿内帑里的钱财宝物赏赐臣下,那就不可能了!
圣上如今这个皇帝就做得比较憋屈,能自由花销的钱很少,朝堂上真正掌权的又都是老臣,金铭这个新任的兵部侍郎倒勉强能算他的人,可是他背后还有个西宁郡王府,可不想在二圣之间站队。总之,圣上想要干点什么事情,都绕不开太上皇去。
皇后也难,但是她这样的身份,也不适合找人诉苦,但是顾晓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顾晓的猜测来源于后世的教育,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对于朝廷来说,真正要紧的权力无非就是三样,一样是财权,一样是人事权,最后一样就是军权。
圣上如今才略占了点军权,那还是因为西宁郡王府这一系的勋贵,但这些人未必肯真的就站在圣上这边。太上皇要是肯多给点好处,他们只怕跳反得比谁都快!
顾晓既然打定了主意,叫自家一系出海开辟,自然要得到上层的支持,要不然,光是他们私底下移民,得干到什么时候。太上皇活得再长,但是时间终究是站在圣上这边,尤其太上皇其实只是想要掌权,一直以来并无换人的心思,或者说,他便是有心换人,也没足够的理由。
可以说,不管怎么样,圣上的地位总归是稳的,早点站队并不会吃亏。自家手里无权,也代表不了宗室,大家又都知道,圣上还在潜邸的时候,两家关系就极为亲近,每每进宫,顾晓都是跟着当年的皇后,徒嘉钰也一直都是跟着圣上父子两个的,如今自家更亲近一些,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便是太上皇,也不可能因为这事找自家的麻烦。
等着出海的船队第一次回来,顾晓就递了牌子进宫。
皇后接到顾晓的牌子,也不知道缘故,毕竟,往常的时候,便是要分红,也都是到了年底了。如今刚刚入了冬,且还没到时间呢!只是皇后如今在宫里头也是没个真心实意的人说话,见得顾晓要进宫,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顾晓也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带了账本子还有几个装了海外特产的匣子进来,皇后正意外呢,见得这些,问道:“这是什么?”
顾晓便解释道:“咱们家的船前儿个刚去了一趟东洋,也是今年才开辟的航线,毕竟,原本每年夏秋季节的时候,海上常有风暴,一个不好船队都要搭进去,因此,往年船队都是趁着这几个月在港口修整。去年盈余比较多,前些年又捎带着积攒了不少木料阴干了,正好学着西洋那边船的样子,打造了几艘新船。原本想着等过了秋天就下南洋,只是前阵子不是闹白莲教嘛,不少海商业受了影响,他们原本是往高丽或者是东洋那边去的,咱们家那管事得了消息,就采买了一批东西,驾着新船往东洋去了,前阵子才回来!”
顾晓说着,便将带过来的几个匣子打开,又说道:“以往没往那边走过,因此不知道,这去了一次才知道,东洋那边虽说贫瘠,竟也有不少好东西,以前我只知道倭缎,如今才知道,那边也产珍珠,玉髓,玛瑙,水晶之类,他们那边折扇还有漆器也有些特色,最重要的是,那边金银比咱们这边便宜得多!”
一开始皇后还仔细看着匣子里面的珍珠玛瑙,还有漆器和扇子,之后一听金银,立马就抬起头来,看向了顾晓:“金银?”
顾晓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前朝的时候那里就发现了大型的金银矿,只是前朝都是些海匪与他们交易,反倒是朝廷半点不知。本朝海贸倒是比前朝兴盛,只是东洋那边的海贸依旧被少数几家把持,其他人家胆敢过去,只怕出海不用二十里,就被海盗给击沉了!这次也是那些人家应接不暇,咱们家又打着王府的旗号,这才走了那一趟!”
说着,顾晓将账本子翻开,递给了皇后,又说道:“这次出海获益极大,那边管事的想要将这条航线占下来,又怕那几家纠缠。民间有句话说得虽说俗了点,但却也不错,所谓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一次也就罢了,咱们家要真的想要打通这条航线,只怕那边根本忍不了!”
皇后这会儿已经看到了账本上的数字,瞳孔都大了一圈,她不是没见过钱的人,但是真没经手过这么多的钱!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账本合上,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他们难道还敢跟皇家作对不成?”
顾晓轻声说道:“前朝还禁海呢,不也没拦住下头嘛!前朝那倭寇怎么来的,以前大家不知道,如今还不明白吗?多半是假倭,都是那些大海商养着的!如今也是一样,沿海那些海盗,背后不是大海商就是大士绅。沿海不知道多少小岛,随便找几个做据点,便是惹了什么大人物,躲上几个月,事情也就过去了!这天高皇帝远的,到底出了什么事,不也就是南边那些人说了算嘛!”
“皇嫂,老实说,这钱,我们府里其实是不敢多赚的,攒够了几个孩子的分家银子还有两个丫头的嫁妆银子,也就差不多了!我跟几个孩子也都不是什么骄奢的性子,又不吃什么龙肝凤髓,穿什么鸿衣羽裳,钱太多,对下面的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顾晓也没跟皇后拐弯抹角,“只是我想着,皇嫂你们不一样,如今这个境况,别的也就罢了,手里还是多点钱为好!所以,这次的收益,除了留了给下头继续造船采买货物,赏赐下面船工水手的,我今儿一早就叫人送圣上潜邸那边去了!而这商路,要是想要继续维持,也得圣上那边发话才行!”
皇后听了,也明白顾晓的意思。平王府能在南洋的贸易里头分一杯羹已经不容易,这主要还是借了顾家那边的一些亲戚关系,加上他们的玉瓷着实是物美价廉,其他人家竞争不过。但是东洋那边,是几家的自留地,今年人家没顾上,但是如今江南都太平下来了,再想要钻空子就不容易了。人家一个不高兴,联络了海盗,将你的船全给击沉了,人也杀了,你只怕几个月都收不到消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平王府没这个能耐保住这条商路,要是圣上想要赚这个钱,就得先想办法将这个麻烦给解决掉才行。
皇后沉吟一番,觉得圣上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回头就要过年了,圣上手里总得有一笔钱用于赏赐后宫和前朝才行,要是太上皇那边给了,圣上这边没有,那就真的要失了人心。今年有了这笔意外收入,但以后呢?花钱的地方只有越来越多的道理,而不会越来越少,总不能指望太上皇立马咯嘣吧!
皇后便安抚顾晓,说道:“弟妹的顾虑,我也知道,我回头便跟皇爷说这事,皇爷应该会同意!至于说收益都给皇爷的事情,却也罢了,这事的本钱都是弟妹你出的,也都是弟妹你的人手,和以前一样分成便行!”
顾晓忙说道:“皇嫂这话说得,倒是叫我无地自容了!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饭,东洋那边的买卖,没了圣上,船队就是别人面前一盘菜,哪里玩得转!圣上若是愿意打通那边的商路,也得费许多心力,反倒是我们府里占了便宜呢!”
皇后跟顾晓又互相推让了半天,最后也没得出个结果来,皇后只说回头禀告了圣上再做计较,顾晓便将匣子和账册留了下来,先出宫回府了。
皇后等着顾晓走了,又仔细看了一下账册,只看得心惊肉跳,妈耶,这么多钱,如今就放在以前的雍王府里头,要是那边的侍卫监守自盗怎么办?她一时间有些急了,琢磨了一下,便叫来了凤仪宫的太监总管陈德义:“陈公公,你拿了凤仪宫的牌子,去一趟兴庆宫,跟皇爷说一声,就说本宫有事与皇爷商议!”
陈德义赶紧答应下来,他可不是原本在雍王潜邸里头伺候的,好不容易这个年纪熬出了头,竟是能在凤仪宫做总管,自然也是想要做出点成绩来,只是皇后素来低调的,即便贤妃那边有些挑衅之意,皇后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计较。如今得了往前头去的差事,陈德义觉得可算是能在皇爷面前露脸了,当下立马略整理了一下,便叫了个小太监跟着,一块往前头去了。
“皇爷,凤仪宫总管陈德义求见!”兴庆宫这边,别说是一个太监,便是外头的大臣,也不能说进去就进去,自然得先有人往里头传话才行。
圣上这会儿略有些心烦,听得这话,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叫他进来吧!”
陈德义弓腰低头,快步走进御书房,也不敢抬头,就先跪下行礼:“奴婢陈德义,叩请皇爷圣安!”
“行了,起来吧!”圣上开口说道,“皇后叫你过来,什么事?”
陈德义利索地将事情说了,就听圣上问道:“可知是什么事?”
陈德义摇了摇头:“奴婢并未近身伺候,却是不知!只是今儿一早,平王太妃递牌子求见,与娘娘说了好一阵子话,然后娘娘便吩咐奴婢来请皇爷!”
圣上愣了一下,当下便起身说道:“既是如此,摆驾凤仪宫!”
等到了凤仪宫,皇后将事情一说,圣上再一看账本子,一时间也是心中火热!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前瞧着太上皇花钱各种大手大脚,如今轮到自己,没多少私房钱不说,户部还天天哭穷。一个皇帝手里没钱会是什么下场,可以参照一下前明的皇帝,所以本朝就将内帑和国库分得很清楚,皇家也占据了许多产业,由内务府管理,其实就相当于秦汉时候的少府,无非就是规模小许多罢了。
“朕怎么说,今儿个府里长史罗实一早过来求见呢,以为又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竟是没叫人问一下,这会儿人还在偏殿值房那边等着呢!”圣上这会儿也有心玩笑一下了,“原来竟是财神爷来了!”
“什么财神爷,弟妹可是女子!”皇后嗔道,“弟妹也是一片忠心,只是东洋那边该当如何处置,还得皇爷示下才行!”
圣上不假思索地说道:“天授弗取,反遭其咎!竟是有那等人物,私底下垄断了东洋那边的贸易,朕竟是半点风声也不曾听见!以往一说海贸,大家都说是南洋,最多就是北上从高丽那边采买一些高丽参,高丽纸之类,从来不曾听说过东洋的事情!可见这里头定然有什么猫腻!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将此事查清,回头这些人有了钱粮,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之前白莲教之乱,太上皇一力安抚怀柔,以至于未尽全功,圣上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听得有人勾结乃至是豢养海盗,就算没这么多钱,也戳了他的肺管子。前朝倭寇之乱尚且不远,若是这些人回头对朝廷不满,直接叫这些海盗假扮倭寇上岸劫掠,那东南一带岂不是又要不得安宁?
圣上这般想着,直接说道:“朕这就命人查探,等查明之后就命水军围剿!”
皇后提醒道:“这海盗海商的事情,瞒得了别人,难道还瞒得过市舶司和水军?只怕他们早就知道内情,却一直不说而已!”
“荒唐!”圣上被皇后这么一说,不免咬牙切齿,“这等蠹虫,真是罪该万死!”他站起身来,在店内踱了几步,终于说道:“回头皇后跟七弟妹说一声,就说那条商路,必须要保住!她只管叫人采买货物,准备出海之事,其他事情,自有朕来处置!”
皇后听圣上这般决断,又说起了分成之事,圣上不免有些脸红,但是人穷志短,皇帝一穷,也是一样,他干咳了两声,厚着脸皮说道:“那个,分成的事情,不如咱们占七成,留给弟妹三成吧!”
皇后见圣上有些尴尬的样子,也只是抿嘴一笑。
圣上这会儿想到已经运到潜邸的金银,顿时也有些坐不住,说道:“之前晾了罗实那么久,朕也该见一见他,将事情吩咐下去!”
皇后并不插嘴前朝的事情,听得圣上这般说,便起身说道:“皇爷国事要紧,臣妾送一送皇爷!”
圣上看着皇后已经不再年轻,但气度却是从容,是宫中其他妃嫔所不能比的,终究是结发夫妻,总是肯帮他排忧解难,因此,他握了握皇后的手,含笑说道:“皇后莫要多送了,过一会儿朕来皇后这边用晚膳!”
皇后听了,也是抿嘴一笑:“那我便叫人去御膳房传个话,叫他们准备一些皇爷爱吃的菜!”
圣上想了想,又说道:“朕回头还得去大明宫给父皇请安,到时候也将珩儿一块儿带过来!咱们一家子,可是好久没有坐一块用饭了!”
皇后听了,脸色不变,只是笑道:“既是如此,不如臣妾叫人再请了几位皇子公主一块过来,人多也热闹!”如今两人关系好,圣上将她跟她所出的一儿一女说成是一家人,但以后呢?说不定又要说她只知道自个生的孩子,作为嫡母,竟是不将其他孩子视作己出,可谓不贤。皇后不想冒这个风险,与其叫圣上只面对一个徒嘉珩,然后各种挑刺,不如将几个孩子都叫过来,一方面显示自己一片慈母之心,另一方面也叫圣上知道,他其他几个孩子并不真的比徒嘉珩优秀。
圣上也没多想,只是笑道:“全凭皇后做主就是了!”
第159章
圣上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太久, 等到了年底,他觉得江南那边的盐税又有些不对,加上甄家大概是因为徒宏憬没能上位的缘故, 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架势,便想要换个盐政。
只是这事撇不开太上皇,圣上只得去找太上皇商议。
但是太上皇却不乐意, 直接表示,甄家当年接驾, 欠了不少饥荒,当初是他允诺叫甄家管着盐政, 然后将亏空填补上的。甄家这几年也算是尽忠职守,以至于亏空一直没还上, 所以,还得给甄家几年时间才行!
圣上听太上皇的理由, 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凭什么啊, 当初是老爷子你享受到的,我是一天行宫都没住过, 如今轮到我做皇帝了,拿着我的钱来给甄家填补亏空?
瞧着圣上眼神不好,太上皇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淡,但是真实的理由太上皇没说,因为太上皇私底下跟甄家还有些沟通, 表示自己退位之后后悔了,觉得当今不孝,准备回头自己身体大好了, 将当今废掉,重立徒宏憬。
至于当初为什么不立徒宏憬, 太上皇理由也很简单,一方面距离徒宏憬围场闹出的笑话时间还不长,另一方面就是他那会儿以为自己命不久长,徒宏憬太年轻,也没多少威望,上位之后难免要被下面臣子架空,到时候还不定会是什么情况!
总之,太上皇那张嘴,便是鬼话连篇,也把甄家乃至贵太妃母子两个骗得七荤八素,或者说,他们愿意相信太上皇的鬼话。毕竟,他们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如今太上皇好起来了,他们不向着太上皇,又能如何呢?
也就是圣上不知道,要不然的话,当场就要跟太上皇翻脸。
太上皇其实就是想要在两个儿子乃至朝堂上头搞平衡,好维持自己超然的地位,这手段跟贾史氏在两个儿子之间搞平衡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贾史氏玩脱了,贾赦彻底离心,压根不买贾史氏的账,以至于贾史氏不得不在贾政身上不断投入。
既然要让甄应嘉继续做盐政给太上皇捞钱,那就得在别的上头退让一步,因此,太上皇便说道:“盐政先叫甄家再做几年,不过,的确也该找个人看着点甄家,依朕的意思,也该换一任巡盐御史了!”
圣上只得说道:“不知父皇对巡盐御史的人选,可有什么想法?”
太上皇自然也想要换自己的人,他也是有恃无恐,仗着圣上手里暂时无人可用,不过嘴上却是说道:“你已经是皇帝了,此事自然有你做主!只是巡盐御史的位置颇为重要,一个不好,与那些盐商同流合污,再如同当年一样,又是百姓受苦!因而,最好不要从寒门子弟里头选,世家子弟见得多了,也没那么容易被那些盐商收买!”
这话一说,便否决掉许多人了,尤其巡盐御史,既然占了御史两个字,就得从在御史台做过御史的人里头选,再要出身世家,这下还能选谁呢?
圣上跟御史台的人也不熟悉,这会儿瞧着太上皇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也是暗骂,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指点一二!”
太上皇图穷匕见,说道:“代善的女婿林如海如今不是在扬州做知府嘛,正好也差不多任满了,他们家以前有爵位,却又是清流出身,颇为爱惜羽毛,定然不会做出与商贾同流合污之事!”
圣上咬了咬牙,说道:“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扬州知府乃是五品,但这巡盐御史却只是七品,总不能要用人家,反倒是贬了人家的职吧!”
太上皇笑眯眯说道:“你啊,就是不知道变通,之前朕还叫代善家那大儿子做东城兵马司使呢,他可是一品的将军!既是品级不对,那就给他一个高品的虚职嘛!”
其实这种事情在宋朝很常见,宋朝的官员就是官位是官位,差遣是差遣,只是如今却是没有这样的习惯。
圣上见太上皇将一切都想得明明白白,不免有些无精打采,不过还是说道:“既是如此,那父皇做主便是!”
太上皇又赢了一局,却也不在圣上那里显摆,反倒是安抚了圣上几句,这才叫戴权送圣上出了大明宫。
圣上有些气馁,出了门也不叫辇,就这么只带着夏守忠还有几个小太监,信步往前走。他近日跟皇后关系正好,信步就走到了凤仪宫。
凤仪宫这边,皇后正在跟小女儿嘉妍看银造局刚刚进上的首饰。
“都是些老式样,还不如之前七婶送我的好呢!”嘉妍看了一番,不免有些抱怨,小女孩就喜欢漂亮精致的小东西,其实银造局做得已经很好了,用的都是什么点翠、鎏金、累丝之类的工艺,繁复华丽兼备,但对于嘉妍来说,就显得有些老气,不够活泼俏丽。
“你七婶是个心思灵巧的,许多样式都是她自个想的,回头你七婶进宫,咱们便问问她有没有新的式样!”皇后也不是什么会占便宜的人,便是拿了顾晓的新首饰式样,自然也会有所回报。
嘉妍眼睛一亮,忙问道:“那七婶什么时候进宫啊,我过年的时候想戴新首饰!”
圣上进来的时候也没叫人喊话,进门的时候就听到皇后笑道:“如今你七婶住得远,进来一趟也不容易,回头母后发个帖子,请她过来,可好?”
圣上听了,振作了一下精神,笑道:“你们娘俩说什么呢?妍儿是想她七婶了?”
皇后忙拉着嘉妍站起来,给圣上行了一礼,这才说道:“哪里是想她七婶啊,是想她七婶的好东西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银造局送了些新首饰过来,妍儿不喜欢,想着她七婶之前的那些花样呢!”
圣上皱了皱眉:“可是银造局不尽心?”
皇后忙解释道:“也不是不尽心,只是宫里的东西,又要符合规制,又要符合节令,自然翻不出多少新花样来,妍儿又年纪小,觉得这些不够轻便漂亮,比不得弟妹之前送她的那些小玩意,这才惦记着呢!”
圣上听了,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嘴里说道:“还是他们不尽心,这些首饰给皇后你平常戴着倒是差不多,妍儿才留了几年头啊,就戴这些!”
皇后见圣上语气并不是真的生气,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道:“有了皇爷这句话,回头我便有话要说了,到时候问弟妹借了他们家的首饰册子来,也叫银造局多长几个心眼,琢磨点新花样出来!”
说笑了一阵子,皇后便又叫人传饭,如今徒嘉珩也大了,进出后宫不便,因此,皇后便很少叫他进来,这会儿就只是带着嘉妍一起吃。
用过晚膳之后,皇后见圣上似乎有些心事,便打发嘉妍自个回屋里头玩,然后便问道:“皇爷似乎有些心事?”
圣上正会儿正是不吐不快的时候,当下就将今日的事情说了,气恼道:“父皇明明说巡盐御史的事情由朕做主,结果到头来,依旧是他的人!”
皇后沉吟一番,却是说道:“臣妾虽说久在内宅,但这个林如海,臣妾却也是知道一二的!他未必就是父皇的人!”
圣上一愣,忙问道:“皇后不如细细讲来?”
皇后笑道:“这也多亏了七弟妹,皇爷该记得以前钰儿的伴读是荣国府的贾瑚吧!那是一等将军贾赦的嫡长子,一等将军夫人张氏的出身皇爷也该清楚,当年那事,张家也受了牵连,那会儿他们府里老国公救驾受伤,卧病在床,府里的事情都是老夫人管着,瞧着张家落魄,那老夫人便起了点心思。张家与隆安侯府却是有些亲戚关系,弟妹得叫那张夫人一声表姐,听得此事之后,弟妹便将钰儿伴读的位置许给了贾瑚,算是告诉荣国府,张夫人便是没了娘家,还有人给她撑腰!”
圣上听到这里,便有些不乐,皇后娘家当年也是如此,他却是不离不弃,情深义重,如今顿时觉得自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又想到之前荣国府攀附徒宏憬的事情,口中说道:“那位太夫人倒挺会见风使舵!”
皇后也是点头:“可不正是如此,不仅如此,那位太夫人还是个偏心眼,一意喜欢小儿子,不喜欢长子,等着代善公过世之后,便硬生生以那位一等将军无能,愧对祖宗,以至于爵位连削五级,都掉落到超品之下为由,硬生生将荣国府的爵产给了次子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