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云烟波
想到这里,宝钗便是叹道:“妈,我有些累了!”
薛王氏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关心女儿心理的人,或者说,女儿表现得太懂事了,在薛王氏看来,宝钗什么都能做好,她既然说累了,那就是累了。她看看天色,忙说道:“那就叫下头赶紧打点晚饭,你好歹吃一点再歇!”
宝钗也无太多胃口,便说道:“也不必叫下头如何麻烦了,就叫厨房那边下一碗面条,汤宽一些便好!”
薛王氏一听正好省钱省事,忙也吩咐了下去,表示晚上就吃面条了。他们梨香院这边有自己的小厨房,离得也不远,也不怕面坨了。
母子二人在小炕桌上对坐着吃了一碗面,薛宝钗其实没有多少胃口,但还是将一碗面都吃了,这才搁了筷子。
薛王氏见宝钗面色不好,怕她是沾了暑气,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叫宝钗先去歇下。
宝钗躺在床上,眼睛合着,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一时清醒,一时混沌。她极力想要放空心思,却适得其反,愈发焦躁起来。
这天原本就热了,府里头其他地方早就用上了冰,宝钗这边,薛王氏心疼钱,因此只说小姑娘家家,不好多用冰,免得寒气入骨,伤了身体,只叫人打了井水回来放在屋里,结果弄得屋子里异常湿热。
宝钗本就胎里带着一股子热毒,又体丰怯热,现在心思焦躁,只觉汗出如浆,连莺儿打扇扇出来的风都变成了热风,叫她难以安枕。
她想要发脾气,却又得保持自己温和大度的人设,莺儿作为她的贴身丫头,宝钗平时也没太多赏赐,自然在言语之类的上头愈发要安抚一些。毕竟,原本宝钗身边起码也该有几个丫头的,只是到京城来,只留了个莺儿,后头又补了个文杏,却并不贴身伺候,主要的事情还是莺儿的。若是叫莺儿心中生怨,回头又是麻烦。
因此,宝钗只得坐起身来,见莺儿已经有些打盹,便好声好气道:“莺儿,你去叫文杏打一盆水进来,我擦把脸!”
莺儿其实也有些热,一听宝钗这么说,立马精神了一些,忙说道:“那姑娘略等一会儿,我这就过去!”
宝钗用凉水略洗了把脸,又将微微汗湿的衣裳换了,这才舒服了一些。她这会儿已经半点困意都没有了,干脆坐了起来,叫莺儿拿了丝线过来,主仆二人一边打络子,一边说话。
莺儿也是跟着宝钗出去了的,这会儿手里不停,嘴上却是说道:“姑娘,我今儿看到郡主那宅子里的花儿可真是好看,我还看到好几朵并蒂莲呢!听说是专门从南方移栽回来的,咱们在金陵却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
说到并蒂莲,宝钗其实也是看到了的,她眼看着就要及笄,看到这种,心里就是一阵茫然,不知道自己与谁并蒂,想到这里,她心中暗叹,嘴上却是说道:“这南方地方大着呢,吴越是南方,荆楚也是南方,咱们才走了多少地方,能知道多少!”
然后就听莺儿艳羡地说道:“还得是王府,为了朵花儿,都能这般!”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宝钗一时有些痴了。
第214章
宝钗这边对于王府贵族的生活愈发憧憬, 其他几个小姑娘就没想那么多。
实在是因为她们自己在家见识得就不少,不像是宝钗,说是见多识广, 实际上很多都是道听途说。薛家再富贵,钱都是要放在生意里头钱生钱的,论起对于高品质生活的追求, 比起江南那些大盐商,可就差了不知道多少。更别说几代富贵, 各方面都各种讲究的高门大户。
宝玉没能去参加诗会,已经在家唉声叹气了两天, 第二天瞧见姐妹们各个兴致勃勃,说话都带了酸味。
黛玉笑道:“你每次出门, 也不带咱们啊,所以啊, 这事扯平了!”
宝玉也是个心宽的, 一想也是差不多的道理,毕竟, 他在外头也认识不少世交子弟,偶尔也是会在一起吃茶喝酒的,还有一些世交家里也会邀请他上门做客,自然不可能带上家里的姐妹。
只是听到姐妹们说佳姝可卿如何如何,还是有些心向往之, 只恨自己没见到那样神仙一样的姐姐。
这边说得热火朝天,宝钗又来了,看起来恍若无事一般。
贾宝玉素来是个好了巴掌忘了痛的, 宝钗生得好看,又是一副温柔大姐姐的模样, 因此一时也忘了宝钗之前叫他厌烦的各种规劝,还热情地说道:“宝姐姐也来了,昨儿宝姐姐可是有什么地方不适,今儿可大好了吗?”
宝钗笑道:“就是天气略有些热,人不太耐烦动弹,所以先回去歇着了!”
宝玉也是个没心没肺的,笑道:“怪道都将姐姐比作杨妃,原来一般体丰怯热!”
宝钗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冷笑道:“我倒是杨妃,却没个杨国忠那样的做哥哥!”
宝玉一听惹恼了宝钗,立马又做低伏小地赔不是。一边姐妹几个瞧着这两人拌嘴,有的掩口偷笑,有的脸色却是意味深长,像是玥姐儿就是一脸茫然模样。
等着一番口角之后,几个人才又一起说到昨日诗会上的诗,宝玉在一边便有些郁闷,若是在家做诗会,肯定少不了他一份,但他也不能因为一己私心,就叫姐妹们跟外头没有半点交际。但若是出去了的话,别家的女孩子又不必自个家里,自己却是去不得的,便是今日补作一首,也不是前一日的心情了。
他这会儿不免叹道:“要是那也是自家姐妹就好了,我倒也能见一见,如今却是不能了!”
宝钗还记得刚才宝玉那近乎无心的讥讽,这会儿又是轻哼了一声,说道:“人家宗室县主,天潢贵胄,你倒是贪心,还想要人家给你做姐妹!”言外之意就是你配吗?
宝玉倒是真的脾气好,只是跺足叹道:“我就是那么一说罢了!再说了,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干什么要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便是家里的丫头,我不也是当做自家姐妹一样吗?”
这话一说,连黛玉都冷笑起来了。
说是姐妹,又能如何。之前就因着宝玉的乳母李嬷嬷吃了宝玉一碗茶,结果就被他发作了一通,他撵不了乳母,却能拿下面丫头做筏子,明面上说是茜雪打破了茶盅,被放出去了,实际上连着可人和媚人也被放出去了。因为在贾宝玉看来,这两个伺候自己长大的姐姐,竟然是站在李嬷嬷那边的,跟他不是一条心!
因此,瞧着宝玉那态度,可人媚人也是心灰意冷,直接就报上去要回去嫁人,然后便走了。
结果宝玉还要抱怨女孩子为什么要嫁人,不能留在府里云云。
要说宝玉混沌,的确也有一些,但实际上,许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他觉得可人媚人不对他千依百顺,不如袭人更贴心。
只是宝玉房里的事情,一帮子姐妹素来是不多管的,这会儿便是听到宝玉这话,大家也只是转移了话题。
宝玉瞧着气氛不对,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干笑着转移了话题。
好在那边佳婉又叫人送了些时新的果子过来,宝玉这才如蒙大赦,张罗着要做果子露,还说起了他的胭脂经,比如说,有些胭脂里头,其实是可以添上一些水果的成分的。玫姐儿跟佳婉学过调香,干脆也说起用果皮果核入香的话来,之前的话题似乎一下子就没人提起了。
总有一些人想要痴心妄想,比如说王氏,她是真觉得自家儿子配得上王府县主的,佳姝也就罢了,年纪略大一些,可卿虽说也比宝玉年纪大,但是王氏也觉得可以接受,竟是私底下找佳婉打听起来。
佳婉听得可气又可笑,没错,宝玉算起来是个好孩子,不像是外头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流连风月,好勇斗狠之类。可以说,是个温和无害的人,最多不过就是吃吃丫头们脸上的胭脂,其他也无什么恶习怪癖。但这建立在,这只是隔房的小叔子的基础上。
佳婉不会在意隔房小叔子是个只知道在内帷厮混的公子哥,但是,别说她两个妹妹已经私底下定亲了,便是没有,佳婉也不觉得宝玉会是个良配!宝玉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要么你跟他一样长不大,什么都不管,一起吃喝玩乐,要么你嫁过来就得做个老妈子,什么都得管着,还得被他嫌弃!
这就是个坑!所以,佳婉对于薛宝钗看上了贾宝玉,那是乐见其成,毕竟,除了宝钗这样一个充满着世俗认定贤妻良母姿态的人,其他人在闺中将贾宝玉当做个男闺蜜,那是什么问题也没有,真要是结婚,只怕用不了几年,就要落得个类似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境地。
如今王氏居然痴心妄想,看上了自家妹妹,佳婉没当场发作,都是她脾气好。不过,她还是说道:“我家两位妹妹的婚事都差不多已经定下了,只是因为还没有正式交换庚帖,所以,没有说出去罢了!”
王氏便是蠢,也不是听不懂人话的,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又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佳婉推脱道:“这还没完全定下呢,等回头订亲了,自然会跟二婶子说!”
王氏只觉佳婉是故意推脱,瞧不上宝玉,还想要再争取一下,却见佳婉已经端茶送客,只得愤愤不平地回去了,琢磨一下,居然还跑去找贾史氏说这事。
贾史氏一听就大皱其眉,呵斥道:“咱们家能得郡主下嫁,已经是上头的隆恩,你还指望再有一次不成?”
贾史氏现在看王氏,简直是厌烦无比。在贾史氏眼里,宝玉自然是处处都好,但她也没觉得,宝玉就谁都配得上了!说白了,在她看来,宝玉是未来可期,但是一般的人家,需要兑现的是现在,还不是寄希望于遥远的未来。
结果王氏给宝玉看中的,那真是上限下限都破了贾史氏的防!你便是看上个寒门薄宦家的女儿呢,也比宝钗这样的商户女来得强!其他人觉得宝钗处处都妥帖,但是在贾史氏看来,宝钗就是聪明外露,还没聪明到点子上头来。
很多时候,一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比蠢人更有危害性,偏生王氏不懂这个道理,她一方面是想要找一个跟自己一条心的儿媳妇,另一方面就是看中了薛家的钱财。
没错,钱财是很重要,但很多时候,钱财又根本不重要!
薛家能给薛宝钗多少嫁妆?!但真要是娶了薛宝钗,就得担负起薛家这个累赘!这是薛家那点嫁妆能扛得住的吗?
在贾史氏看来,便是薛蟠死了,薛宝钗带着整个薛家的家财嫁给宝玉,贾史氏都觉得宝玉婚后日子不会好过。薛宝钗那个望夫成龙的劲儿,隔着两里地都闻得到,而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满意呢?而且,一个没有娘家助力的儿媳妇,对于宝玉来说,又有多少用处,难不成,拿着薛家的钱给宝玉铺路,这事但凡传出去,宝玉就得憋屈一辈子。
所以,薛家怎么着,贾史氏都是不满意的。
如今,王氏倒是拿了薛家当备胎,结果却看上了人家王府贵女!
说实话,在贾史氏看来,要是当初平王府就有两个能变成外藩国主的王爷,除非贾瑚能跟着佳婉一起出海,否则的话,佳婉多半也是不会嫁到贾家的。
毕竟,一个闲散宗室,并不会在意女婿娘家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助力,毕竟,闲散宗室不沾权,最多就是女婿逢年过节多给点节礼,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一个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开发万里之外一个国度的藩国国主,那就不一样了,他的姐妹,就需要嫁个能给自己带来极大助力的人,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
偏生贾家这边大家都已经在神京扎下根了,或者说,他们出去了之后,并不觉得能得到比留下来更能吸引他们的利益。尤其,贾家的下一代,都是娇生惯养大的,叫他们外放个几百里,都觉得自己是吃了大苦头,何况是筚路蓝缕,去一个几乎完全没有开发过的地方从头开始。以为这是开国那会儿吗?这种时候,才是正经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所以,那位郑王就娶了锦乡侯府的女儿,锦乡侯府就在出海这件事上下了重注,据说半个宗族的人都跟着一块出去了。那位卫王婚事悬而未决,说不得到时候就要娶个番邦实权人物的女子。人家国主本人尚且如此,下面两个妹妹更要待价而沽,除非宝玉也肯带着半个宗族的人一起出海,否则的话,想要娶人家县主,你想屁吃呢!
偏生王氏根本看不明白其中的利益纠葛,就看上人家王府代表的利益了!你啥也没有,人家凭什么嫁个县主给你!
贾史氏已经懒得教这个儿媳妇学乖了,干脆只是疾言厉色警告了她一番,不许她再打这个不切实际的主意。
实际上,等到佳姝和可卿两人的婚约传出去之后,大家就更觉得顾晓这边是为了儿子,让女儿去联姻了!
因为柳湘莲先搞了一番骚操作。
柳湘莲这个人有底线,其实不算高。他自个是理国公府的边缘人,放在京城,打着理国公府的招牌人家都不认的,结果这次他也偷着回来了,没去别的地方,先去了柳家的祖籍。
因为理国公府发了家,如今他们祖籍那边,柳家几乎占了两个镇的土地,那边不是姓柳的,就是柳家的佃户。
结果柳湘莲这边先是跑去找族人鼓吹,结果那些族人多半不太乐意,也就是一些比较穷的心动了。一个宗族,本来就是有贫有富,看着体面,实际上内部还有些不和谐之处。比如说谁家当家的男人死了,首先就得提防宗族吃绝户。
像是那等穷的,大概也就是姓氏说出去别人还能高看一眼,实际上日子过得跟柳家的佃户无异。
被柳湘莲一番许诺,一些人就动了心,还有几家因为只有女儿,早就被族里头逼迫着一定要过继的,这会儿也心动了。他们原本想着的是给女儿招赘,结果族里不允许,非要他们过继族亲的孩子,将女儿嫁出去。疼爱女儿的人家哪里肯干,我给孩子招赘,这家财都是女儿的,女婿作为赘婿,在礼法上头也得听女儿的,日后有了孩子,也跟我姓柳,我们两口子就算是死了,女儿日子也不会难过!但真要是招赘了,那女儿最多就一副嫁妆,回头过继回来的兄弟在关键时候只怕不光不给姐妹撑腰,还得琢磨着这个姐妹出嫁的嫁妆原本都该是自己的钱,如此,哪里还能对姐妹怎么照应,不想着坑死对方,将嫁妆拉回来都是好事!甚至,要是我在女儿成亲之前就没了,那女儿就落到过继来的兄弟手里,人家直接找个借口,将人往姑子庙里头一送,甚至将你卖了,你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因为法理上,人家就是能这么做!
因此,这几家人一听说到了殷洲,便是女子也能分地做户主,允许招赘,那边会保护他们的私人财产。然后私底下一商量,干脆直接将家里的房子地私底下给卖了,准备跟着一起走。
这也罢了,柳湘莲居然还说动了许多佃户。柳家在地方上太强势了,租子高,又借着种种借口逼着乡民借高利贷,逼着人家卖儿鬻女,名声很不好听。
如今柳湘莲这边直接鼓吹,你只要一跑,便是欠了债也不怕,这些人还能追到殷洲去要债不成!而且殷洲那么大,他也找不着你!你到了那边,一人分个五十亩地,一家子人口多一点,那就是大地主,何苦留在这边担惊受怕?
很多时候,底层人是会用脚投票的,留在家乡,等着给人做牛做马,家破人亡,只等着断子绝孙!但是一出海,那立马就有钱有地,这帐傻子也会算!
柳湘莲又提早准备了几艘大船,然后借口找人搬运货物,做些杂活之类的,连夜将老家这边的佃户和底层族人卷走了大半,等到柳家宗族那些族老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们已经扬帆跑出去上百里了,想要追都追不回来。
柳家一干族老气不过,跑到京中找理国公府要寻个公道,这事才算是暴露出来。
但是理国公府哪里给得出什么公道,你们这么多人,居然看不住一个柳湘莲,还叫他忽悠走了那么多人,这怎么说,都是你们无能吧!
柳家那些族人能在老家作威作福,无非就是仗着理国公府的势,如今理国公府不肯帮着他们撑腰,甚至也没法帮,总不能叫他们把京中柳家的族人带回去吧!至于佃户什么的,你们要是给了人家活路,人家能跑?其他人跑那叫抛家舍业,这些佃户跑路,完全是抛开旧包袱,走向新人生啊!
这也是为什么柳家许多人破防的缘故,他们借出去的钱,借出去的粮食,那成箱的借条,如今就都是废纸了啊!一想到这些借条背后所代表的财富,这些人就恨不得捶胸顿足,对柳湘莲杀之而后快!
京中其他大族一开始还想着看理国公府笑话,但是再一想,自家似乎也有旁支子弟跟着柳湘莲一块跑了,这些人不会故技重施吧!
他们立马叫人快马加鞭给族里传信,结果已经晚了!
柳湘莲又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也带了许多能说会道的伙伴故交,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操作手法,多管齐下之下,一下子就卷走了近十万人口。
也亏得不仅是中原这边的船厂在赶工,殷洲那边同样在造船,甚至还买下了一些西洋商人的商船,要不然的话,这么多人想要运到殷洲去,也是个麻烦。
朝堂上一些官员已经急了,虽说外流的人口多半是些已经穷得无立锥之地的苦哈哈,但是,没有这些苦哈哈,叫那些士绅自个下地干活吗?
如今乡下那些泥腿子已经开始坐地起价,佃租不能超过三成,利钱不能超过三分,做长工短工工钱要比以前多一半,吃饭还想要有肉……
一帮贱民,老爷心善,才叫你们有地种,有饭吃,结果你们还挑三拣四上了。
但是悲哀的是,如今这些泥腿子真有坐地起价的条件,因为他们要是不干活,在这个人口流动性比较小的时代,这些老爷们的地都要荒废掉了!
哪怕如今影响到的是运河沿岸还有江南那边许多原本地少人多的地方,但所谓唇亡齿寒,在这么下去,这把火就要烧到其他地方了!别说这年头消息闭塞,但是瞧殷洲那个架势,恨不得将能打包走的人都打包走呢,迟早会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的,到那个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个了!
汹涌的“民意”就这么直达天听,已经有人跑到大明宫向太上皇诉苦了!
圣上对此其实没什么想法,说实话,历朝历代有权臣篡权的,就没士绅造反的。真正造反的,往往都是下面那些泥腿子。从陈胜吴广开了个头之后,张角又带着一帮快被饿死的百姓来了一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所以,甭管地方上那些士绅怎么想,实际上,做皇帝的,但凡有点脑子,都明白,一个朝廷的基本盘其实不在朝堂,而在民间那些泥腿子身上。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朝廷花不起皇权下乡这种行政成本,就只能对那些士绅妥协,将城池外头的管理权让渡给那些士绅,叫他们来维护底层的稳定。
但这些士绅的吃相却并不好看,朝廷其实明知道这些人兼并土地,将赋税转移到那些苦逼的穷人身上,但对此却也没什么办法。
如今殷洲的出现却让一切出现了变化——一个比起中原似乎还要庞大的土地,财富俯首可得,完全可以作为中原的泄洪区,将那些已经处于崩溃边缘,随时可能揭竿而起的百姓转移过去。
至于这些人跑了,那些士绅去压榨谁,那就不是朝廷该考虑的了!朝廷的法令就是摊丁入亩,你们家有这么多地,就得叫这么多钱!
因此,这边才有朝臣说什么大片土地被抛荒,那边圣上就表示,想要叫各地重新厘定田亩,然后给无地的百姓分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