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云烟波
“别听你们先生胡说,他就是闲着无聊,拿你们逗趣呢!”季妻在一边拆台道,她这把年纪跟着丈夫常年在京城做西席,压根看不到下面的儿孙,难免有些想念。徒嘉钰和贾瑚都生得俊秀,又不是什么蛮横傲慢的纨绔做派,素来斯文有礼,就算还有些小孩子心性,在季妻那里也称得上是讨人喜欢,因此,瞧着季先生弄得两个孩子不自在,忍不住就戳穿了季先生的那点恶劣小心思。
季先生拿自个老妻也是没有办法,只得作罢,干脆拿捏起先生的身份来,冠冕堂皇地说道:“虽说今儿个不讲课,不过功课这种事情,也是不能轻忽的。不说瑚哥儿,便是钰儿贵为小王爷,也得有一手好字,才拿得出手!练字这种事情,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内行知道,三天不练,外行也就知道了!你们如今年纪小,正是该用心用功的时候,今儿不上课,你们下午回去,就练五张大字吧!”
两人万万没想到,就来看一下先生,居然还领了作业回去,不由都有些沮丧起来。季妻就算是喜欢孩子,但是季先生教学生的事情,她也是不好插口的,只得安慰了他们几句,又叫他们吃点心。
两人哪里还有吃点心的心思,想着还得写五张大字,当下就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告辞,却没看到他们身后,季先生已经被老妻瞪得想讨饶了。
第56章
去年入夏的时候, 顾晓身体还虚着,自然不会觉得很热,结果今年就发觉, 这夏天实在不怎么好过!
对于用惯了空调的人来说,用冰鉴来制冷,委实不怎么舒服, 温度或许下来一些,但是湿度也上来了。而且如今也不能像是后世一样, 天热起来,穿个吊带裙就能随便走。哪怕是在自个家里, 也不能衣衫不整,里里外外都得整整齐齐。即便是最轻薄的细纱, 穿个几层,也凉快不起来。
末儿年纪小, 更是火气旺盛, 又成天跟两只小狗在一块厮混,他又长得胖, 胳膊腿跟藕节一样,没几天就热出了痱子。这年头也没什么痱子粉,找了太医,太医给开了个洗浴的方子,用干桃叶熬汁擦洗, 可以祛痱止痒,但是想要不复发,还是得尽量保持干燥凉爽。
顾晓干脆叫人将洗澡的浴桶给清理了出来, 里面放上温水,再放上几个矮凳, 叫末儿踩矮凳上在桶里面扑腾,倒是挺消暑。连同两只小狗,大部分时间也喜欢泡在水里,恨不得一整天不出去。末儿不能泡时间太长,出来的时候,倒是可以只穿一件小肚兜,遮住肚子便行。可是小孩子这样可以,大人却不方便。哪怕内院除了一个徒嘉泽,就没别的男人,顾晓也不能叫人将花园里的池子清理出来做泳池。
原本徒宏远在的时候,还想过在花园里修建凉殿消暑,可惜在这个年代,这绝对是个大工程,花费不少,因此计划一直只停留在纸面上,并不曾真的付诸实施。
到了顾晓这边,也不想在王府里大兴土木,别的不说,花园就在内院的范围内,修建的时候,内院很大一部分地盘都要封起来,免得那些工匠冲撞了府里的女眷,一想就很麻烦,与其在王府里面折腾,还不如在城外搞个避暑的别业呢!
“回头看看西山那边山上夏天是否凉快,若是凉快的话,就在那边盖个庄子,以后夏天可以去西山避暑!”其实皇家在城外也有避暑的夏宫,也就是南山行宫。每年入了六月,圣上就会带着大半个朝廷搬到行宫去避暑,只是徒宏远以前就是个小透明,从来没捞到过随驾的美事,自然就别指望拖家带口地跑到南山一起避暑。南山那边因为行宫的存在,地皮也贵得厉害,徒宏远当年打过主意,结果一看价钱,立马打了退堂鼓。
顾晓自然也是一样,与其在南山那边折腾,还不如去西山,那里本就有平王府的几个庄子在,之前还叫人买下了大片的山地用来种植果树,回头就在那里建个庄子来消暑。
吴嬷嬷赶紧劝道:“娘娘,盖个庄子可不便宜,如今府里就这么多钱,总不能都花了吧!”
顾晓其实理念还停留在后世,后世的基建狂魔,想要建什么房子,那叫一个成本低,速度快,可如今却不一样,吴嬷嬷稍微给顾晓算了一笔账,砖石也就算了,可以就地开采,但是,这年头盖房用的黏合剂可不是水泥,而是用所谓的三合土,三合土里石灰、黄土、沙子什么的还好,关键里面要用糯米汁调和。这年头粮食产量在那里,产量最高的占城稻一亩上田也就能产个两三百斤的稻米,糯米的产量还不如这个呢,用来盖房,想想就知道需要多少才够!这也罢了,主要还有梁柱。这会儿也没有钢筋水泥混凝土,梁柱用的都是那等巨木,神京这边几朝古都,附近山里能开采的巨木早就用光了,开国那会儿修缮宫室,甚至不得不从蜀中调运木材,光是这个运输成本就已经非常夸张。江南那边一带,富贵人家倒是喜欢进口海外的木材,那是因为海运相对便宜,可是想要运到京城,就得再转漕运,这个就更贵了。
王府盖房又不能像是普通小民人家,盖个三间大瓦房就够了,起码得是个能住得下上百人,该有的设施都得有的大宅院,你算算得要多少木料。皇家没钱的时候都修不起宫室,你一个没多少底子的王府还想要修个避暑山庄?想什么美事呢!
吴嬷嬷这么一说,顾晓不免也有些无奈,后世是材料便宜人工贵,现在是人力不值钱,材料却很贵,若是能弄出水泥来,应该能降低不少成本,不过如果顾晓穿越的时候是高中那会儿,别说水泥了,连玻璃都能给你烧出来,可如今,工作多年之后,除了工作上的专业知识,其他的东西,多半都已经还给老师了,再让她去研究这些,对于立志躺平的她来说,委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暂时罢了,回头看看能不能想点别的什么办法吧!”顾晓叹了口气,说道。
“娘娘若是想要去避暑,等出了孝,倒是可以回侯府省亲!”春燕在一边笑着出了个主意。
顾晓回忆了一下,春燕说的是隆安侯府在南山的一处宅子,还是开国那会儿分到的,不过就是个三进的小院,不由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原本庄子就不大,到时候我们乌泱泱一群人过去,侯府那边都没法住了!”
说话间,下头送了酸奶还有酸梅汤之类的饮子过来,原本顾晓想要吃冰酪,也就是这个时代的冰淇淋,但是被吴嬷嬷给否了,毕竟,按照太医的说法,顾晓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太过寒凉的东西,是不能吃的。
实际上,王府如今大大小小的主子,要么年纪小,要么都是女子,忌寒凉,最多也就是吃上了井水湃过的各种甜品或是饮子,像是徒嘉泽,连酸梅汤都只能吃温的,生怕伤了肠胃。
顾晓叫人将在井水里湃过的酸梅汤给分了下去,自己却是捧了一杯水果酸奶捞,白生生的酸奶里头,放着切成丁状的甜瓜西瓜还有葡萄干蜜豆之类,吃起来酸甜可口,很是开胃。
一盅酸奶捞吃下去,顾晓也觉得凉快了些,笑道:“今年的西瓜和甜瓜倒是比去年甜一些!”
吴嬷嬷也笑道:“今年雨水比往年少,自然瓜果更甜!昨儿个庄子上的人过来,说是天天有人跑到庄子外头守着,一听说有瓜熟了,就买下来拉回去呢!因着要先留足府里吃的,都不够卖!”
不管在什么年代,除非有灾荒,否则的话,种植经济作物都比种粮食挣钱。平王府几个庄子,以前各个庄子上都是种不同的粮食,瓜果蔬菜之类的一般只满足王府和庄子上的需要就行。但是近些年一直风调雨顺,王府年年粮库都屯满了新粮,每年光是将旧粮清空换新粮都要费不少功夫,还有许多粮食都是直接卖给京中的粮商,一年下来,收益其实很一般。
顾晓却是之前就问清楚了各个庄子上田亩的情况,然后就叫在保证粮食产量的情况下,多种植瓜果。京中富贵人家多的是,这些东西只要品种好,不怕卖不出去,可比卖粮食划算多了!像是到了冬天的时候,庄子上也可以种洞子菜,同样代表着大笔的收益。
西瓜自从进入中原之后,就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选种改良,传到如今的西瓜大概含糖量比后世也就略差一些,已经是红壤黑籽,口感脆甜,无非就是皮比较厚。这也是难免的事情,以如今的运输手段,那种皮薄易开的,运输起来损耗就会很大,还是这种皮厚且硬的,才容易运输和储存,而且瓜皮也能当菜吃。像是神京这些西瓜,一般储存个两三个月不成问题,可以从夏天吃到快入冬。
今年西山几个庄子上种的瓜果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品种,前一阵子端午节,庄子上第一茬的西瓜甜瓜熟了,顾晓给娘家那边的节礼除了粽子之外,就给添上了西瓜和甜瓜。隆安侯夫人怕顾晓吃亏,回头就叫人也不打侯府的名号,去庄子上买了几车,再到处一送,顾家一干亲戚就知道,王府庄子上今年种出的西瓜和甜瓜口感不错。这些人家都是不缺钱的,以前都是直接从市面上采买这些瓜果,很少有自家种的,今年瞧着王府庄子上的瓜果价钱实惠,干脆叫采买隔几日就去庄子上买一批回去。
今年算是亲戚捧场,以后名声就能彻底打出去,等以后种的人家多了,再缩减一下种植面积,该种其他品种便是。像是出瓜子的打瓜就可以多种一些,向日葵也是一样,瓜子储存运输起来可比瓜简单多了。
吃瓜的时候,有点八卦围观,那就再好不过。圣驾已经去了南山行宫,半个朝廷也跟着出动,只留下一些需要经常坐衙,没法跟着去的。留在京中的各家日子该过还得继续过,然后这大热天的,就闹出了一桩大新闻出来,直将吃瓜群众们的视线都给吸引了过去。
这事一开始就闹得挺大,因为时隔多年,竟然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这玩意可不是衙门外头那个鼓,那个鼓其实是给衙门办公用的,用来通知官吏上下班,偶尔也用于审案,升堂了,敲几下,通知人来围观,叫做升堂鼓,退堂了,再敲几下,就是退堂鼓。
登闻鼓这玩意却是放在皇宫门口的,也就是说,你就算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得先跑到皇宫门口来,才有机会敲鼓。这就劝退了九成九的人,这年头又没个飞机高铁什么的,多大的冤屈值得你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啊!甚至哪怕是京城附近的人,想要跑一趟皇城,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你要喊冤,也得逐层上告,不可能一开始就准备告御状,所以,在此期间,各级官员都会非常默契地通过各种手段,打消原告想要越级上告的心思,以免牵连自身。你就算是能越过这重重障碍,跑到了皇城,那皇城门口那些侍卫,难道都是摆设吗?随随便便能让你进来?
本朝上一次敲响登闻鼓还是开国那会儿,有人状告当时的某位将军杀人父母,夺人妻子,这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直接凑齐了。那位将军的政敌支持那人跑到皇宫门口敲响了登闻鼓,最后那位都已经被封爵了的将军直接被夺爵处斩,很是将一干开国勋贵吓得老实了一阵子。
如今登闻鼓再次被敲响,很是将京中一干权贵吓得不轻,纷纷自查自家是否干了什么坏事,叫人抓住了把柄。至于打听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人敲了登闻鼓之后,诉状便会被封存,直接送到御前,等待圣裁。谁敢在这期间泄露了消息,那都以泄禁中机密论处。
诉状送到南山行宫,圣上瞧见之后,便是勃然大怒,命有司彻查。
然后,大家才知道,这居然是一桩科举舞弊案。
自科举盛行以来,对于科举舞弊的处置几乎是越来越严,毕竟,对于寒门子弟来说,科举几乎是唯一的一条晋身通道,再出现舞弊现象,绝了寒门子弟的上升通道,这些读过书,有一定政治素养的人真要是反对起朝廷来,也是一桩麻烦事。何况,朝廷也不能真如同之前一样,叫人垄断科举,以至于在朝堂上结成朋党,威胁皇权。
这回一听竟是科举舞弊案,说的是去年秋天的乡试舞弊,要知道,几个月前,殿试都已经结束了,涉及到的舞弊者说不定都已经通过了殿试,正式入朝为官了。结果下头竟是遮掩了大半年,一直到如今,才被一个落第秀才的书童揭了盖子。
那书童说是书童,其实自幼与主家少爷一同长大,一起读书,与兄弟无异。他资质不佳,就跟着主家少爷做书童,做长随,对主家是忠心耿耿。
据那书童所说,自家少爷才华横溢,是当地有名的神童,都说之前乡试必中的。但这也罢了,历朝历代,科举屡试不第的神童多了去了,毕竟,科举这东西,考的多半是主观题,你是心学大家,摊上个理学考官,能考中才怪。因此,原本那一次乡试落第,他家少爷并没当回事,他年纪还轻,再等个三五年也不算什么。
哪知道后来他回乡之后,发现书店里有当年中举考生的文章结册出售,他便买了一本,本想看看自己到底是哪儿不符合考官的心意,这才没有考中,结果就在其中发现了自己在考场上作的文章,顿时懵了。
这种事情,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哪里受得住,当下回转省府,要求一个公道。
这公道自然是没求到,这个倒霉的年轻人直接被以诬告罪下狱,之后学正夺了他的功名,将他直接打了一百板子,当时就断了气,然后被衙役一卷破席一包,往城外乱葬岗丢了出去。
这年轻人也是有心人,原本去告状的时候就担心官官相护,因此,就跟这个书童说,若是自己安然回转,那自然是万事大吉,若是自己几天不回,就叫他带着包裹去神京。包裹里头是这个年轻人在老家和省府买到的时文册子,还有他之前写的文章,与册子上那一篇文章脉络一脉相承,他还圈出了写文章时的一点小习惯。另外便是顶替了他的那个人的情况,这年轻人可是打听清楚了,那个人乡试期间,人根本就没进贡院,如此,他的成绩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这书童那些日子躲在城外,只隔两日进城一次打探消息,结果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少爷被衙役丢到了乱葬岗,他怕误了少爷的事,一直等到夜里,才去乱葬岗收拾了少爷的尸骨,先找了个地方埋了,然后连夜就往京城而来。
这书童也是个死心眼,自家少爷说让他来神京告御状,他这一路上就一门心思往神京而来。因为没有路引,沿途不好进城,只能走荒郊夜路,免得被人发现,走陆路好几次走错了方向,他才想到应该顺着运河走。但他包裹里头也没多少钱,也不方便坐客船,他就在码头上给人扛大包,然后打听运河上那些船只的目的,偷偷趁夜扒人家货船,跟着人家货船走。因为怕被发现,只敢跟一小段,就再换船。
一个没有地图,也没有地理常识,哪怕跟着少爷认识了一些字,也没多少钱的人,放在后世,想要出远门都得防着迷路,何况是交通非常不发达的时代!冬天运河封冻,客船货船都不行驶,码头上也没活计,他也不敢去住店,只能找个破庙住下来,还得跟人家乞丐抢地盘,差点没冻死,但是他依旧坚持了下来,就这么跌跌撞撞地闯到了京城,混在进城做工的力役进了城。
他知道自己这破衣烂衫的根本进不了皇城,甚至连内城都进不去,因此,进京之后,他先找了个地方做工,又从当铺给自己弄了一身还算体面的衣服,又四处打听消息,光是打扮成大户人家仆役的样子在皇城外头踩点都好几次。
这一次,他能跑进皇城,也是托了半个朝廷都搬到了南山行宫的福,毕竟圣驾不在皇城之中,守门的那些侍卫也懈怠了许多,他又是打扮成给衙门官员送饭的仆役模样,趁着中午最热的时候,瞧着那些侍卫昏昏欲睡,找准了机会,就冲了进去,敲响了登闻鼓。
光是这一番经历,就足够编成一部话本了,这等忠仆,谁家不心心念念啊!加上京中一干勋贵,之前在王家的事情上很是被文官们DISS了一番,如今逮着这个机会,这些勋贵自然恨不得敲锣打鼓,将这事宣传一番。没错,我们勋贵是做过一些不法之事,但是你们这些文官,这等绝人前程,送人性命的事情,做得不也挺干脆利索的吗?
这等科举舞弊,都不冒名直接顶替之事,你们也做得太绝了。拿了人家的文章,你们私底下给点好处也行啊,比如说私底下保证,让对方下一科必中,结果你们竟是直接把人给打死了,原以为死无对证,却没想到人家还有个忠心耿耿的书童,竟是一路跋山涉水而来,给自家少爷喊冤吧!
勋贵们拿住了文官的把柄,还找了说书的先生,甚至还叫人编了唱词,在各处茶楼戏楼表演,便是贩夫走卒,出一两个铜板,也能进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听完。普通百姓或许愚昧无知,却也有着基本的道德观念。实际上,这些人才是最希望得到公平的人,他们很快就将自己代入到了苦主身上,甚至人家苦主还是廪生秀才呢,不照样被那些当官的弄了个罪名打死了,他们这些草民,在当官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兔死狐悲之下,这些百姓虽说明面上不敢做什么,但是私底下,看见那些文官,难免指指点点一番,甚至吐口唾沫什么的,杀伤力可以说是没有,却将一干文官弄得颜面扫地,将始作俑者恨得咬牙切齿。
没错,那个偷了苦主文章的人这次殿试居然中了,虽说只是同进士,但那也是中了,还已经走了门路,在吏部领了官职,已经上任去了,到现在还没将人通知到,押送回京城受审呢!
大家拿了他会试殿试的卷子一看,就忍不住纳闷,这人水平也不差,会试或许还有可能舞弊,殿试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总不至于也是拿的人家的文章。而且会试的时候与他考棚比较近的人也记得他,卷子发下来之后,下笔流畅,也不见有什么小动作,平时文会的时候,虽不能说是出口成章,但联句行令什么的,都很玩得开,见识也广,可见还是有真才实学的。他所在的省份又不是江南那几个科举大省,他这样的水平,就算是这一科来不及,下一科去考,考中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怎么偏偏就不能等一科,竟是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那位当事人没逮着,但是乡试的主考和副主考本来就是朝廷派下去的翰林,这种事情,他们根本脱不开干系,在圣上下令彻查之后,两人就被关押了起来。至于那位学正,估摸着用不了多久,也要过来跟他们作伴。
因为人没到齐,还没开审,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什么内情,只得私下猜测,京中各个赌场还开了盘口,赌这次科举舞弊的由来,只将这个盛夏弄得愈发火热起来。
第57章
因着这一场热闹, 顾晓在王府里都不觉得炎热,每日里叫人在外头打听了消息,回来跟自己说, 连同市面上根据这事新出的几个话本子也都买了回来,看得津津有味。
原本顾晓觉得这事跟自家无关,结果这一日隆安侯夫人找上门来。
顾晓一开始也不知道什么事, 还以为隆安侯夫人就是来看看自己,忙叫人端了果盘上来。夏天别的也就罢了, 各种鲜果多得很,吃着也清爽。
隆安侯夫人吃了两片甜瓜, 便停了手,说道:“你们庄子上种的这些瓜果倒是挺不错的!”
顾晓笑道:“那妈你回去的时候带两车回去, 我们府上人口不多,每次送来的也吃不掉, 都快拿这些瓜果当饭吃了!”
隆安侯夫人摆了摆手, 说道:“哪能占你这个便宜,这些瓜果在外头卖得好得很, 多点出息,以后钰儿和末儿日子也好过!”
顾晓笑道:“女儿孝敬爹妈的东西,算什么便宜,这么一说,以后女儿还回不回娘家了!”
隆安侯夫人不由一笑:“行啦, 就你会说!”说到这里,想到自个这些天遇上的糟心事,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妈, 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烦心事,你说出来, 女儿就算帮不上忙,也能开解开解!”顾晓见状,连忙问道。
隆安侯夫人叹道:“我今儿个过来,其实就是到你这里来散散心的,这些日子,真的是折腾死我了!”
顾晓一听,赶紧说道:“妈,难不成家里出了什么事?”
“不是咱们家!”隆安侯夫人露出了一点苦色,“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多少年没来往了,结果如今硬是找上门来,你不想理会,人家也不要脸皮,在门口就喊什么咱们家发达了,就不认落魄的穷亲戚!天可怜见,这天底下有他们那样嚣张跋扈的穷亲戚吗?”
顾晓一听,顿时就知道这事跟自家干系不大,因此便有了吃瓜的心思,忙凑过去问道:“什么亲戚啊,我知道吗?”
“别说你了,要不是他们找上门来,我都不知道!”隆安侯夫人简直是一肚子的槽吐不出来,这会儿气哼哼说道,“都是好几代之前的事情了,真要说起来,他们跟咱们老家那边更亲,怎么不跑那边认亲去,非得到咱们家来!”
见顾晓还是一脸茫然,隆安侯夫人解释道:“最近外头不是都在传那个舞弊案吗?就是那一家!”
那拿了人家文章顶替了人家名字的人如今早就被人扒出来了,姓董,叫董元驹,找上隆安侯府的就是这个董家。
董家虽说不是几代单传,但家里从来都是阴盛阳衰,到了董元驹这一代,几房更是只有董元驹一个男丁,如今董元驹牵扯到这等科举舞弊案,光是没了前程也就罢了,关键是圣上下令严查,说不定会判个死罪,董元驹虽说已经成婚,但是他们家那顽固的生女基因有发挥了作用,至今也就是两个女儿,尚且没能生下一个男丁,真要是董元驹被判了死罪,那董家就直接绝嗣了。
因着这个缘故,董家那边听说消息之后,便开始四处活动,想着好歹得将性命保下来,最后就找上了隆安侯府。
董家跟隆安侯府的亲戚关系,那真的是比较远了,还是前朝的时候,董家有个女儿嫁到了顾家,跟隆安侯府这一房其实还隔了房。只是,董家如今是病急乱投医,顾家就算也有几个当官的,但是官职不高,又不在京城,根本说不上话,因此,他们只能赖上了隆安侯府。
顾晓就纳闷了:“这样的人家,怎地当初就起了偷天换日的心思?”家里只有一个男丁,不留在家里先传宗接代,玩什么科举舞弊啊,这事闹出来,那是好玩的吗?
隆安侯夫人没好气道:“谁说不是呢!简直是油蒙了心,脂迷了窍!他们过来跟我们解释说,是董家老爷子去年重病了一场,人糊涂了,非要在临死之前看到孙子中举。哪知道董元驹那会儿竟是病了,为了不叫老爷子死不瞑目,才折腾出这事来!”
顾晓皱了皱眉:“什么玩笑话,到时候骗一骗老爷子不行吗?拿国法开玩笑!我看,他们就是自个就有投机取巧之心!”
隆安侯夫人也是一样的看法:“可不就是如此,找几个人,放榜的时候,在老爷子那里演一场戏,也就罢了!何况,董家老爷子后来还缓过来了,要不然,董元驹怎么能进京参加会试?若是当时只是骗一骗老爷子,等老爷子好了,再缓缓跟他解释,甚至不解释也行,叫董元驹装着进京参试的模样出来溜达几个月,回去就说没考上,这又有什么难的!如今此事直达圣听,他们总不觉得凭着一个孝字就能脱罪吧!这里头可还横着一条人命呢!人家不也是爹生娘养的,养大了这么出息一孩子,就被他们给祸害死了!”
说到这里,隆安侯夫人满脸都是嫌恶之色,要不是她修养好,就董家那帮无赖,她当时就想直接将人打出去!
顾晓问道:“他们当初是怎么收买了正副主考还有学正的?”
隆安侯夫人更加无奈了:“董家也是仕宦人家,虽说没出过什么高官,但是董元驹的伯父是县里的县丞,父亲也在临县做官,家里姑娘都嫁得不错,姻亲众多,他们在地方上豪横得很。这次的主考正好跟董元驹的伯父有过交情,还曾经欠下了董家的人情,副主考就不用说了,这位纯粹是贪财,董家那边给副主考在他家乡置办了一千亩的上田,自然就顺水推舟!那学正一开始是真不知道,但是,自己任上出了这等科举舞弊之事,他定然是要被牵连的,因此,在跟董家通了气,得了董家的好处之后,就干脆夺了人家的功名。可怜那被顶替的孩子,家里不过有个百亩地,在乡下算是地主,放在县城都算不得财主,家里连个里正都不是,先生也就是个普通的塾师,能帮他找到人为科举作保就算是不错了,要不是衙门里那些小吏为了赚钱,私底下拿了乡试的文章集结成册,还被人盗印,卖到了下面的县里,那孩子只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内情!”
顾晓听得只觉荒唐,又忍不住怒火上涌:“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他们竟还有脸上京来求救?”
隆安侯夫人也没了丝毫好声气:“可不是嘛,就是这么没脸没皮,还敢打着咱们家亲戚的名号。我听了原委之后,就不肯再听,不许他们进来,结果他们就在咱们门外又是哭又是闹,咱们家又不是那等蛮横之人,总不能叫家丁将人打出去,也只能忍着!我在家里实在是待不住,也只能到你这儿来躲躲清静了!”
“那爹呢,他怎么办?”顾晓问道。
隆安侯夫人不高兴地说道:“别提你爹,他直接躲出去了,如今干脆住在鸿胪寺衙门里头,董家人总不至于跑到衙门闹事!连你两个哥哥都躲出去了,留下我们这些女眷顶缸!”
顾晓忙说道:“妈你这次干脆就在王府多住一阵子,等事情过了再说!正好妈你也好久不来了,跟两个外孙都生疏了,如今正好多亲香亲香!”
隆安侯夫人也不跟顾晓这个女儿客气,要是女婿还在,她可不会开这个口,如今府里是女儿当家做主,她这个亲妈来女儿这里多住几天,又算得了什么,因此便说道:“你便是不提,我也要说的,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我都过的什么日子,要是你爹在大理寺当官,我都要让他上书建议重判董家,不光是那个董元驹,连同董家那些人也不能放过!咱们家都是侯府,尚且小心谨慎,与人为善,他们一家子不过是地方上有些势利,竟是做出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来,要是给他们说话,那真是丧良心了!”
“这天高皇帝远的,越是地方上,才越是容易出这种事呢!”顾晓随口说道,上辈子她为什么一直留在一线二线城市,无非就是这个,大城市里头机会更多,其实也更公平,小地方看似生活成本低,生活节奏慢,但是去旅游可以,在那里生活工作就不一样了,很多地方都要讲人情,靠关系,你有点出格的事情还得被人指指点点,何必呢!
隆安侯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也是,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做出来了,如今还想要四处钻营,没得惹人厌烦!还有那正副主考,他们自个也是科考上来的,竟是也做出这等事情,叫人齿冷!”
顾晓便问道:“董家除了咱们家,还求谁家了?”
隆安侯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他们董家虽说女儿多,姻亲也多,但是如今他们家就是一坨臭狗屎,谁敢沾啊!别说京中有没有别的亲戚,就算是有,躲都来不及,还敢援手!要不是我之前压根不知道有这门亲戚,当日就不该让他们上门的!”隆安侯夫人显然是恼急了董家,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顾晓琢磨了一下,又问道:“妈,你觉得这次圣上会怎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