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听着挺厉害的,但是这是八旗里面的中低层武官,入关后汉译是佐领,在关外叫牛录章京。一个佐领管着三百人,战时领兵,平时是行政官员,管着属下的户口、田宅、兵籍、诉讼等事。
德妃接着说:“这家人我派人打听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这家人上进,这家的老爷子在户部当了个郎中。”
六阿哥听了挑了一下眉毛。
德妃接着说:“你别觉得郎中是五品官低了些,刚入关的那会咱们满人里面没几个能写会算的,能去户部做官已经很了不得了。”
六阿哥点点头:“这是他们家老爷子,我那老泰山呢,我岳父是做什么的?”
这八字刚又一撇,这孩子叫岳父叫的真顺畅,德妃也听出来了,这语气里面的戏谑和调侃更多。想到老四和四福晋那比儿戏还儿戏的日子,德妃就怕老六两口子的日子也过成家家酒。
她叹口气说:“你岳父还行,比他老子混的好一些,现在是国子监祭酒。”
六阿哥顿时收起戏谑的表情,国子监祭酒在文人里面是个相当体面的官职了。立即正经起来:“国子监祭酒?西林觉罗氏?”
“你知道啊!”
“国子监祭酒是西林觉罗家的鄂拜,镶蓝旗的人。”
德妃对这些不太了解,她出身包衣,就是她们家没落难的时候也是在勋贵圈里混的,对文人圈子几乎没了解。加上她在深宫,对一些地方压根不了解,康熙说国子监祭酒,她就以为是在国子监教书的。
这么想也没错,然而国子监祭酒在某种意义上是很体面的官职。战国时荀子曾三任稷下学宫的祭酒,唐代的韩愈就是当时的国子监祭酒。能担任祭酒必定是有几分才能的。
六阿哥点头跟德妃说:“额娘,这婚事好着呢。虽然西林觉罗家没爵位,祖上也没什么显赫的人物,然而就眼下看着还是很兴旺的。”
德妃还是觉得不够满意。
她想娶个跟三福晋那样出身显赫的儿媳妇,然而康熙圈好了人选,六阿哥也很满意,她就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跟自己说没关系,还有十四呢,到时候给十四娶个著姓大族的女孩子为福晋。
海棠回到太后跟前,太后问她:“你大哥家热闹吗?”
海棠听了立即夸张的说:“热闹吗?您把最后一个字去了,热闹!肯定热闹,人多的站不下脚了。”
太后惊讶的问:“真的假的?”
“不信您问问我姐妹去,全京城有名有姓的人都请来了。十四进我大嫂子的上房,被满屋子的脂粉味熏的连打三个喷嚏,比大过年的时候,您跟前挤满了各个王府、贝勒府、贝子府、公府、将军府的人都多。”
太后回想了一下,大过年宗室里面有爵位的人家拖家带口的来给她请安,宁寿宫正殿那么大的地方都站不下,要分批进来给她磕头。要是比这些人还多,那是真的多了。
“这么多啊!”太后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啊?”
对啊!
宴席不少花钱呢。
不过宴席花的是小钱,门下的人和各地的官员送的礼钱更多,总体上是一个賺钱的状态。
太后就一脸发愁:“你大哥也是个没成算的,他难道不知道过日子要俭省着些,排场越大,看着越热闹,花的银子就越多,这亏空从哪儿补?”
海棠把帽子递给宫女,一边换鞋一边说:“您就别操心了,有我汗阿玛呢,他那边闹的过分了我汗阿玛会管他的。”
太后点头:“说的也是,这也不是我该操的心,我现在就□□和老五十一的心就够了,我可能是老了,现在没以前精神头足了,就你们三个的事儿啊,我一想就脑袋疼。”
“哎呦,这是出事儿了吗?”海棠赶紧坐到太后身边,搂着太后问:“往日您可没头疼过的。”
“是你五哥的事儿啊!也该娶媳妇了,你汗阿玛跟我说了他给你五哥选的福晋,就是……就是这姑娘的阿玛我看着不行。”
“啊?”
太后拉着海棠说:“你汗阿玛给你五哥找的这个嫡福晋,她祖父是布雅努,正黄旗他塔喇氏,但是这姑娘她阿玛就是员外郎。”
海棠立即知道这是哪一家了。
现在外面传言说康熙要调布雅努回兵部做满尚书,如今布雅努在陕西做巡抚,这人还有个爵位,是康熙比较器重的大臣之一。海棠见过这人,长的俊雅,仪态端方,前几年跟着出征乌兰布通的时候立过功,因此有个爵位。
布雅努有好几个儿子,年龄合适的孙女也有好几个,海棠想了想,不知道将来的五嫂是布雅努哪个儿子的女儿,就问太后身边的嬷嬷:未来的五福晋是布雅努长子的女儿吗?
嬷嬷们说不是,是三子家的长女。
海棠不知道说点什么合适。
最后只能跟太后说:“您要是觉得不合适,跟汗阿玛说说,这桩婚事就算了吧。毕竟现在没公布出来,想换还来得及。”
太后叹口气:“我头疼的地方就在这里呢,我是觉得不合适,你五哥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宜妃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啊!”
说的也是。
太后就叹口气:“罢了,这事儿我就不该告诉你,你可别插手啊,别的事儿倒也罢了,你哥哥弟弟们的婚事你做妹妹的别管,这种事儿,他们过的好了不会谢你,过的不好了要怨你,最后里外不是人。回头我把宜妃叫来商量一下。”
海棠一口答应了。
天色已经黑了,十一阿哥放学后跑出去玩了一会,这会看着该吃饭了跑回来。
看到他进来,太后就不再说这事儿,吩咐外面摆饭。
十一洗了手就绕着海棠抱怨:“姐姐,你可真偏心,你给了十四一匹马都不想着我!”
海棠哭笑不得:“你不是有了一匹小马了吗?”
“那不一样,那是师傅给我挑的,十四的小马是你送的。刚才十四得意坏了,故意迷路到我们前面,跟我和十二十三显摆呢。”
太后听了哈哈大笑:“那也是个活宝。”
饭菜已经端上来了,太后的带着他们两个吃了饭,嘱咐了十一,看着人跟着他出门了才算松口气。如今已经是十月了,换季的日子过去了,这才算是病好了,不知道过几日到了冬季换季的时候会不会再生一场病。
养个小孩子真的是常忧九十九。
太后吃了饭和海棠在后湖附近溜达,太后就说:“前几天你五哥还说,将来他有孩子了送来给我养,我当时就说你可饶了我吧,我养几个都够费心的了,不想再给你们养孩子了。这话我也跟你说,你将来有孩子送去给德妃养去,别送来给我了,我是没那个心气再从头养孩子了。”
海棠哈哈大笑。
太后看她笑的欢乐,就说:“这是实话,你以后也别养小辈,真的是耗费心力。虽然不后悔,但是真不想再养第二遍了。”
第二天一早,前面因为不是大朝会,整个畅春园因此是安安静静的,海棠早早的起来,陪着太后吃了早饭就打算进城。走的时候跟太后说:“我晚上才回来,您不必等我吃午饭”。
她走了没多大一会十四阿哥跑来要找姐姐玩儿,来了先给太后请安,问太后:“祖母,姐姐呢?”
太后看着他神气的站在前面,小模样谁看了都觉得伶俐可爱,搂着他说:“你姐姐回城了,说是有事儿要办呢。饿不饿啊?祖母给你吃好吃的吧。”
十四是来找姐姐的,不是找好吃的了,瞬间整个人无精打采起来:“不吃了,姐姐也真是,走那么早干嘛!怎么不等等我。”
太后逗他:“你知道你姐姐干嘛去了吗?”
十四知道,肯定是昨天那个老太监说包衣和门人的事儿让姐姐上心了。
宫中的小孩子普遍早慧,十四作为一个受宠的小阿哥也知道一些权力游戏的玩法,他还想从姐姐那儿学一招呢,将来自己要是收门人了,可以学学姐姐啊。
可惜来晚了一步。
十四就说:“我知道干嘛去了,可惜没赶上,您歇着吧,我去玩了。”
说完要跑,他跑的很快,一头撞上了要进门的宫女。
宫女赶紧请罪,十四倒打一耙的问:“你走那么快干嘛?”
这宫女看看十四后面的太后,立即说:“贵妃娘娘病了,今日起不来了,太医赶过去诊脉后说是比较严重。”
太后一听,忍不住说:“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对身边的嬷嬷说:“走,咱们看看去。”
十四听了也跟着去,到了贵妃的院子里,发现贵妃是彻底躺下了,前几年天天病着,还能起的来,如今是强撑着都起不来了。
贵妃这会担心的是一对儿女,看到太后来,顿时眼泪汪汪的看着太后,太后看她这可怜样子,想起她们姐妹,也顿时哭出声来。搂着钮祜禄贵妃边哭边说:“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命不好呢。”
周围的人恨不得上去捂住太后的嘴,但是大家又都没这个胆量。太后就抱着钮祜禄贵妃哭,从她见到钮祜禄贵妃开始说起,一直在回忆往昔,就因为她的会忆往昔让十四知道了钮祜禄贵妃很小就进宫了。
这个很小是指钮祜禄贵妃带着乳母进宫的。
换句话说,她要么没断奶要么是刚断奶没多久还离不开乳母。
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皇后之争。
四大辅臣中,鳌拜和遏必隆自然是想让钮钴禄皇后做主子娘娘,太皇太后又想让索尼出力抗衡鳌拜和遏必隆,所以最后是索尼的孙女成了皇后,遏必隆的女儿成了贵妃。
然而一个贵妃的位置不能让遏必隆和鳌拜满意,于是钮钴禄家再送来一个女儿,是另外一种拼不过质量拼数量的意思。
这后来的钮钴禄家女孩就是还很年幼的钮祜禄贵妃。她纵然是年纪小在宫里也不显眼,因为宫里还养过科尔沁的贵女,那真是从小养大的皇后预备役,可惜没当上皇后就夭折了。除了钮祜禄贵妃,后来还有个也是小女孩就进宫的平妃,这位是赫舍里皇后的妹妹,太子的姨妈。
钮祜禄贵妃以贵妃的身份执掌皇后权力十数年,是事实上的后宫之主,没名分的皇后,如今也撑不住躺到了。
康熙得到了消息亲自来看望,责令太医院全力救治贵妃,但是他的心里那种克妻的念头又出现了。
回到无逸斋,康熙看不进去书,忍不住想起生命中忘不掉的几个女人。
刚开始是表妹,那是顺治皇帝还在的时候,四五岁的玄烨跟更小的表妹过家家一般在佟妃的寝宫里许下诺言——将来我娶你做嫡福晋。
登基后科尔沁为了维持外戚的身份火速送来的蒙古贵女,这也就是后来养在太皇太后宫中的慧妃,这位是内定的皇后。懵懵懂懂的时候,两人也隔着长辈互相对视,只是一切尚未开始,然后一场风寒后慧妃夭折。
接着是一番博弈后突然出现的赫舍里皇后,少年夫妻相互扶持,最后发妻难产而亡。
再后来是钮祜禄皇后,夫妻也算恩爱,可惜佳人早逝。
再接着是表妹,做了半日的皇后,只是当时她全无意识,或许早就仙逝,只因为一口气没咽下才一息尚存,等这口气喘出去了,她也走了。
如今是钮祜禄贵妃,她不是皇后,难道也要走了。
克父克母克妻,这种自我暗示让他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差,差到无逸斋里有人喘气大声就能招来他的一顿责骂。
整个畅春园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天,下午海棠回来后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劲。那些平日里笑嘻嘻的侍卫们一个比一个严肃,来往的太监们急匆匆的,像是被老虎追,或者恨不得变成老鼠沿着墙角在谁也看不见他们的时候呲溜一下跑掉。
海棠刚进门就被太子派人请去。
海棠还是第一次来太子的书房,这里四周摆满了书架,中间放着一张大书案,窗下是一张罗汉榻,上面的炕桌上还摆着盆案头菊。
太子招呼着海棠在榻上坐下,让人退下去后他小声的说:“今儿汗阿玛因为贵妃的病情生气呢,贵妃病倒了,贵妃每年都病几次,这次我问太医了,说是来势汹汹,看着凶险了些,也有几分转机,可是汗阿玛却很担心。
因为这事儿,几个毛手毛脚的太监被他罚了,他心情很不好,在无逸斋里面转来转去,你要不去劝劝?”
“啊?让我去劝?”
“我是进门就被骂,刚说了三句让我滚,要是我有招也不用你出头了,这不是没办法吗。汗阿玛中午饭都没吃,我给他端茶被他砸了杯子,你能劝他吃饭就是大功一件。”
“饭都不吃了?”
太子点点头。
“那我试试,不一定管用。”
太子说:“你去吧,大不了也是被骂一顿。”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一言难尽呢。
海棠从太子这里出来去了无逸斋。
无逸斋这里更安静,这里的宫女太监们此时个个面无表情,梁九功看到海棠走来,赶紧提着衣服下摆轻巧的跑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梁九功拉着海棠往外走了走,讨好的说:“小主子,今儿皇上心情不好,您陪着他吃顿饭,劝着他出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