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海棠吃完饭就陪着德妃走走,德妃是个不出门的人,罕见的和海棠绕走后湖遛弯消食。两人也没讨论刚才桂枝的话,就是说些今日的趣事,德妃又关心了一番扎拉丰阿,得知他能走动了,才松口气,表示不让十四乱跑了。
海棠送德妃回去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小楼上,心绪万千,然而她没太多的时间感慨生活就开始翻书,趁着睡前的这段时间把今儿的看书任务给完成了。
扎拉丰阿自从能走动了之后就经常往返畅春园和郎惠园,中间回了几次他家的别院拜见老夫人,年初鄂伦岱这些人赶赴青海,所以除了海棠外,该在青海的在青海,关心扎拉丰阿的也就剩下祖母了,费扬古并不知道他受伤的事儿。
康熙免了扎拉丰阿几个月的差事,但是扎拉丰阿还是很忙,就跟着福全为太子的事儿奔波,正好两家的园子是隔壁,早上一起出发晚上一起回去,倒也方便。
这一天他去找海棠,门口等着召见的官员看他来了都纷纷笑起来,各自找理由离开了,海棠身边跟着跑腿的太监们引着他进门。
海棠抬头一看,忍不住拉下脸说:“有公事儿还是有私事儿?私事儿回家说。”
扎拉丰阿笑起来,他很爱听海棠那种理所当然的“回家”说法。
扎拉丰阿笑眯眯的:“奴才找您能有什么公事,就是私事,这事儿也不是奴才和您的,是从他处听来的,觉得有用就火急火燎的来跟您说,您要听吗?”
这说法倒是把海棠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海棠就板着脸说:“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什么事儿啊?说来听听,要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你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扎拉丰阿拉凳子坐在了海棠边上,小声的说:“奴才刚才在外边和侍卫处的同僚说话,从他们那儿听到一个消息。有人参了萨布素将军一本,说前些日子家里面走水的那位,以前是老将军的下官,这人贪墨的罪名是肯定有的,有人参老将军与贪官沆瀣一气,倒卖东珠鹿茸什么的……”
海棠就觉得这消息离大谱!
她忍不住问:“两江总督管得了织造衙门吗?”
别看织造衙门才是五品,那是天子家奴,不是两江总督能管得了的,官场上谁不给曹寅和李煦几分面子。换到关外也是如此,萨布素是军政一把手,可是对内务府的下属衙门有的时候也觉得无从下手。
海棠就觉得有些人脑子就有病:“要按这个说法,青海某个县衙门有人贪钱了,合着错都在我身上,是这个意思吧?就算是我没见到钱,我不知道,我没参与,到最后我也要跟着一块顶罪?这没道理呀!我又不是他直属上官!失察这罪名也扣不到我头上啊!内务府的人贪了银子和他黑龙江将军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海棠问:“有证据吗?”
扎拉丰阿说:“御史参人讲什么证据?人家是风闻奏事!”所谓“风闻奏事”,就是根据传闻不必拿出真凭实据。
海棠摇头:“我这两天约了火器营的佟公爷,打算和老将军一起去实验新火器呢,看来这事儿这几日办不了了。”
扎拉丰阿问:“老将军是舒禄克的祖父,您不帮忙?”
海棠端着杯子喝茶:“帮什么忙,有富察家的人呢。马齐他们兄弟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就差把舒禄克写到他们家的族谱里去了,和你与六哥的哥们额尔赫比比,比亲人还亲人。马齐他们家要是没两把刷子怎么在朝堂上混,老将军不会摊上事儿的。”
扎拉丰阿摇头:“这可未必。”
“嗯?扎扎你不老实,你话没说完!”
扎拉丰阿赶紧捂着她的嘴:“格格你别乱叫,有话回去说,隔壁是皇上书房,让他老人家听见了怎么办?奴才的小命还要不要。”
“不就是叫了你一句扎扎吗?真会给自己添戏,快说怎么回事。”
“那御史是佟家二房的人,听说……是听说的……佟家在关外的族人和老将军有点不对付,具体的不清楚。不过,奴才觉得,这肯定是舜安颜妒忌舒禄克。”
海棠觉得扎拉丰阿脑子里戏太多。
“国之大事岂能儿戏!萨布素是谁?黑龙江将军!扳倒他在关外是大事,舜安颜有这本事?有这本事在銮仪卫当什么差啊!”
扎拉丰阿站起来说:“这事儿啊,等着看吧,反正奴才看着佟家走了一步臭棋。您忙吧,奴才要是再坐下去人家都要说闲话了。”
说完退了出去。
海棠想了想,叫外面的太监,吩咐说:“佟公爷来了叫本王。”
小李子问:“您说的是哪位公爷?”
“佟国纲佟大公爷。”
没一会小李子进来,跟海棠说:“火器营的佟公爷来觐见皇上了。”
海棠正和步兵统领衙门的官员说话,对小李子说:“你出去等着,公爷出来了帮本王拦一下,请他等一等。”
小李子出去了,海棠接着和这些官员说话。
其中一个官员说:“奴才们俱感恩格格提携,回头您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衙门上下不敢不听。”
另外一个说:“奴才等身在此职,不敢与诸王结交,今日借缴令向您言说,日后并非是目空无人怠慢格格,实在是身不由己。”
海棠点头,两个人站起来拿着册子退了出去。
没一会小李子请了佟国纲进来,看到这里的书籍装进了箱子里,就问海棠:“您这是要搬走?”海棠正打包书籍,就说:“事儿办完了,自然是要撤的。”
佟国纲笑着说:“郡王雷厉风行,三个月把事儿办完了,奴才实在佩服。”
“哪里能和您比,请坐。今儿是为了新火器的事儿和您聊聊,萨布素老将军最近麻烦,缠身试验新火器的事儿要往后推吗?”
“自然是不推的,都是安排好的,后几日还有别的事儿,一旦退了,就没时候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着看上去十分不愉,随后就说:“萨布素老将军的事儿本就是捕风作影,算不得什么,刚才奴才和皇上讲了,参老将军这事儿从头到尾就是胡闹,皇上也觉得那些人闹的太过了。”
他脾气本就暴躁,越想越生气,就起来说:“您若是问这些事儿,奴才就说日子没变,没事儿奴才先回去,奴才还有别的差事没做呢。”
佟国纲急匆匆的出了园子,着急之下,他甚至都不愿意坐车,让人直接把拉车的马解了下来。
下人说:“老爷,这马没有鞍。”
佟国纲不管这个,爬上马就跑,他确实是骁将,没鞍没蹬的状态下,骑着马飞快的回了佟家的别院。
兄弟两个的别院在一起,加在一起规模比人家王府的园子都要大。他到了佟国维家门口,门口穿着绸缎的豪奴迎上来,发现这马没缰绳,没法拉啊。
“大老爷,这……”
佟国纲没搭理他们,直接冲到前院,跟前院的管事儿说:“让你们老爷出来见我!”
听说大哥来了,佟国维立即出来相见。
佟国纲看了老兄弟,气的拍桌子:“关外的信里怎么说的?你们能不能干点有排场的事儿,没证据就乱嚷嚷,都不知道人家笑话咱们吗?”
佟国维气的不行:“大哥你别骂了,我也是才知道。”
佟国纲稍微松口气,心想着自己的老兄弟也不至于脑子简单成这个样子。就问:“这是哪个小兔崽子办的事儿?让人家笑掉大牙不说还误了我的事儿!”
“庆元他们叔侄!马上就回来,咱们一起骂他们!”
第221章 务实人
庆元是佟国维的儿子,年纪比隆科多小,排行第五,老四叫洪善,和佟国纲家的法海一样想走科举的路子,在家里日日苦读,没冒过头。
所以佟国维前面三个儿子有差事,老四又读书,老五庆元就给佟国维跑腿办事儿。
在等人的时候佟国维把信给了大哥,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原本的意思是没必要管,但是想着给孩子练练手,交给他了,谁知道弄的贻笑大方,我也是才知道。”
佟国纲早一把把信夺过去看了,内容很多,除了问候之外,也列举了一些和萨布素的事儿,不过是官场的那些风波,远没到必要报仇的地步,说来说去就是各衙门之间推诿扯皮之后的狗屁倒灶的事儿!关外的族人来信就是诉苦,让佟国纲看来,写信安抚一下就行,现在有比这狗屁事儿更要紧的:四阿哥要去关外了!
他把信放在桌上,拍着桌子说:“你也是个没用的,现在是意气之争的时候吗?咱们跟着阿玛进关,又成了椒房亲眷,我自认为自己在京城都是一号人物了,关外的人怎么想?现在要紧的是看看自己身上干净吗?赶紧应对,别到时候有了牢狱之灾你我还要舍着老脸去皇上跟前给这些没用的废物求情!”
佟国维说:“四阿哥不会不讲情面吧?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
“你怎么老想着看面子,趁着这个机会把老家的事儿给捋一捋岂不是更好,就是这次四阿哥放过他们,将来你我老了,鄂伦岱和隆科多与他们的关系更远,到时候哪里还讲什么情面,别到时候反目为仇让旁人看笑话了。
你我如今活着,趁着这个机会分清楚,他们的是他们的,咱们的是咱们的,日后咱们也不用为他们背锅,更不用为他们操心,没什么利益纠葛,这些后辈人再见面也亲亲热热,比那斗鸡似的强多了。”
佟国维点头,大哥这话说的才是长远之策。
佟国纲接着说:“你也别老想着四爷看娘娘的情面,娘娘去了那么久了,差不多十来年了,四爷也大了,咱们当初要是维护着这香火情倒也罢了,后来几乎没来往,四爷也不会讲情面。”
佟国维刚想说话,佟国纲接着又说:“别的不讲,我听说四爷家有喜事儿,你送礼了吗?”
佟国维摇头,问大哥:“您送了?”
佟国纲摇头:“没送,这不就是啊,娘娘做了初一,你我不做十五,也别想那么多了。”
佟国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摇摇头说:“不,四爷那儿大小也是处庙,而且有娘娘照应过他,咱们也不能扔了这门亲戚。”他侧身和大哥商量:“回头这两天让隆科多和夸岱去一趟,送一份礼说说话,慢慢把关系捡起来。”
佟国纲摇头:“要送早送啊,这会算哪门子贺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为了关外的事儿提前打点呢,你要是有心,等四爷那边有了小阿哥小格格,你正经送一份厚礼去,也有送礼的理由。四爷他收的安心,对娘娘那边有份香火供应,你这边关系拉的不着痕迹,不比现在大喇喇的送去强。”
“您说的对。”
“哼!”
佟国维看大哥气顺了心里很得意,自己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不会送礼?就是看着他生气装傻充愣请教他,让他教育一番,他不想着刚才的事儿就气顺了。也是上年纪的人了,别把身体气坏了!
这时候庆元也来了,进来后先是看看佟国维的脸色,再看看佟国纲的脸色,给伯父和父亲请安。
佟国纲确实没刚才那么暴躁了,刚才动不动就拍桌子,这会没跳起来骂人,而是坐着说:“安什么?我和你阿玛被人家捣脊梁骨,哪里还安?你说说你办的是什么事儿!”
佟国维皱眉:“也不怪你伯父说你,要不是他刚才拉着,我就撵到你院子里揍你了,你能办点让我脸上有光彩的事儿吗?”
庆元嘴硬:“御史本来就是风闻奏事……”
佟国纲骂到:“少扯淡!那也是捕风捉影,你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狗屁的风闻奏事!”
佟国维接着说:“你脑子是浆糊吗?那御史扯的理由你信吗?现在那着火的一家,他家的事儿大家避之不及,你还巴巴的凑上去,你是蠢啊还是眼瞎啊!是嫌弃咱们家日子过得好,自己把屎盆子端起来往脑门上扣是吧?”
庆元伸手揉了揉脸,看看左右,左右两边的人退下了。他一步窜到佟国维身边说:“阿玛,这事儿子也不信啊,可是这主意是舜安颜出的。”
佟国维哼了一声:“挨骂的时候主意是你侄儿出的,有赏的时候主意就是你的了,是不是?”
“不是,阿玛,人家说大孙子老儿子老两口的命根子,这话一点不错,凭什么不信儿子的!是他色迷心窍干的糊涂事儿,我还拦了,没拦住!”
“你等等,”佟国纲问:“他怎么了?去哪儿喝花酒了?”
舜安颜是过了明路的驸马,不能和外面的女人传出什么闲话来,要出这种事儿就严重了。
佟国维和佟国纲的想法一样,别是这混蛋和哪个书寓的“才女”混到一起了吧:“要是这样,我打断他的腿,省的他连累一家人!”
庆元看这对老兄弟的反应很剧烈,往佟国维身后藏,他担心说实话了被伯父揍,亲爹是假揍,伯父是真揍啊!
他小声说:“他没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搞一起,就是……就是……他惦记上十二格格了。”
佟国维浑身颤抖:“谁?”
庆元说:“德妃的小闺女,勇宪王的亲妹子。”
佟国纲一把掰下椅子扶手提着就走,佟国维一看,自己就是嘴上说说要打断孙子的腿,大哥是真的会打断他的腿啊!
赶紧追出去,拉着佟国纲:“大哥,这事儿不能声张,不能啊!你当面打死他,皇上问起来怎么说?”
“实话实说。”
“你这实话让全家不死也脱层皮啊!我的亲哥,家里几十口人呢。”
庆元死死的抱着大伯的腿不敢松手,哭的眼泪鼻涕都抹在了佟国纲的裤子上:“大伯我不想死啊,我也不想被发配!”
院子里的下人和佟国维一起把佟国纲给扯回来了,佟国维这会不敢坐着,死死的摁着佟国纲,脑子转的飞快,出主意说:“我现在去跟皇上求一求,让他们成婚,成婚了就好了。”
佟国纲哼了一声:“这话说的,你信吗?”
他把手里的半截扶手给放到了桌子上:“先把那兔崽子叫回来,问问怎么回事儿!”
扎拉丰阿一天当中有一大半的时间是没事儿干的,他就跑去侍卫处,混的比领侍卫内大臣都熟知侍卫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