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要什么爵位,没爵位一年能领一万的俸禄,有了爵位好的也就是几千,不好的也就是几百,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怎么可能养的了全家?”
“话不是这么说的,谁指望俸禄啊,俸禄不够吃,这是都知道的!”
四阿哥把书放下,跟六阿哥说:“你也别总想人家孝敬,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道理你不是不知道。”
“知道!不就是聊天说起来了吗?您看我都没找门人,也不是没门人,我伴读额尔赫就是我门人,他是太惨了,他家老爷子身体不行退下来了,他又年轻,没人给他铺路,我只能帮一把了。”
这不算什么,四阿哥对自己的伴读也照顾,一起同窗了那么多年,能帮一把是一把,而且四阿哥对教过他的师傅也很重视,暗地里接济过他们。
四阿哥说:“老实点,别冒头。爵位不过是早晚的事儿,若是浮躁反而不好。”
六阿哥点头,他也不是浮躁,他就是觉得弟兄们都挺好笑。
过了两天,大家重新回到了畅春园,海棠就着手准备离开了。
在走之前,她打算在郎惠园宴请太后和德妃,请她们去住几日。德妃和上次一样只去玩一日并不住下。
因此太后第一日不张罗着游园,把时间和园子让给德妃婆媳。
这次和上次来完全不一样,畅春园是水多,虽然不是湖光山色,也是风景秀丽,开阔的环境令人心旷神怡。郎惠园是树多,从高到低,从鸟鸣到花香,讲究一个层层叠叠。这也就是康熙觉得不舒服的原因,处在其中如入丛林,虽然是一步一景,但是因为树木花卉遮挡了视线,令他不能尽在掌握,有种被困住的的感觉。
此时气温升高,阳光从树叶缝隙里中照射下来,各处亮堂堂的,到处鸟语花香,德妃进入这样的园子顿时觉得处处都好,十分喜爱。
“哎呦,这时候再看,这几十万银子没白花,你四哥也没白费心思,这地方好啊。”
海棠和桂枝一人搀着德妃的一条胳膊,后面是四福晋和六福晋扶着宫女嬷嬷的手慢悠悠的跟着。远处有马车,防着体力不支的时候还能坐上逛园子。
桂枝就说:“这钱花到哪里哪里好看,回头四哥和六哥的园子修了,您再去看也好看。”
德妃看了桂枝一眼没说话,惠妃去过几次大阿哥的园子?宫里的妃子哪里能随意进出,自己跟着来这里看看转转,已经是因为女儿与众不同了而特意破例了,别的也求不来了。
海棠说:“额娘,前面有花,还有亭子,进去歇歇吧。”
“走吧,让你嫂子也歇会。”
四福晋和六福晋纷纷说不累,但还是一起入了亭子里休息。
海棠在亭子里给她们斟茶,因为四福晋和六福晋是孕妇,茶水都很淡。
海棠算着日子,把杯子捧着递给六福晋后说:“我要是没事儿早点回来,说不定能赶上六嫂子生产。”
德妃翘着带指套的手指端着茶盏轻轻的吹了吹浮沫没说话,她到现在都不搭理六福晋。六福晋跟着可以,在她跟前晃悠也可以,她就是不搭理六福晋。
六福晋也没放心上,德妃要真是狠心,今年选秀的时候就往他们院子里塞人了,如今她怀着孕,德妃也没过问他们夫妻房里的事儿,就这已经好过九成九的婆婆了。这婆婆给脸色看怎么了?她要是不给她儿子塞女人,六福晋愿意看婆婆一辈子脸色。
四福晋就是德妃和六福晋之间的桥梁,听了这话就说:“是啊,算着日子就在九月,将来侄儿和妹妹同一个月过寿呢。”说完看看德妃的脸色,就笑着跟海棠说:“如今该给孩子准备东西了,衣服袜子被子毯子……额娘准备了可多呢。”给产妇的老参也准备了,防着生产的时候要用。月子里食补的东西也准备了,如今宫里孕妇多,怕到时候内务府供应不上,要提前打招呼。
德妃把杯子放下,不在意的说:“我如今也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忙惯了,不给自己找点活儿干不舒服。”绝不是特意给老六家准备的!
桂枝忍不住白她一眼,这日子凑合起来真麻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化干戈为玉帛。
六福晋立即谢德妃,德妃一点反应也没有,当没听见,眼神都没给一个。过了一会德妃说:“走吧,去转转,我记得河边有很多花树,你从两位王爷那儿讹来的月季就种在河边,去看看,这时节开花了吧?”
“开了,这时候去正碰上头一茬花,开的正茂密繁盛的时候。”
桂枝嚷嚷:“额娘,那不是讹来的!您就不会说。”
德妃冷哼了一声:“你要不是我闺女,我现在就收拾你!”
从河流两岸看,生命在怒放,谁看到后就忍不住感慨生命的勃勃生机和美好。
德妃对河边繁花满目印象深刻,回到畅春园之后跟康熙汇报安置太后的时候说起来,那是滔滔不绝的夸了半个时辰。
康熙就好奇起来,借着给太后请安的名义来看了看,当时海棠陪着,两人站在桥上欣赏的时候,康熙对德妃的眼光认可起来,这确实是美景。
他喜欢就要在畅春园里面也种上,跟梁九功说:“跟畅春园总管说在澹宁居、清溪书屋外种植这些,日后看书累了也能看些景。”
梁九功立即去安排,海棠就说:“此时此景,汗阿玛不如赐下一首诗,儿臣令人磨石刻碑记载下来。”
康熙说:“你是主人,你怎么不写?”
海棠心想:我也能写出来啊!这不是写不出来吗?!
海棠叹口气:“儿臣读了很多书,如今觉得自己就是个满腹经纶的文盲!搜肠刮肚都写不出来一句!”
满腹经纶?还文盲!
康熙斜眼看海棠:“你可真会说大话,朕都不敢说自己是满腹经纶。至于写诗嘛……朕也不擅长。”
康熙不乐意给人家题字,也不乐意给人家写诗,但是很乐意给人展示自己拉弓射箭。
那是不乐意吗?那是不自信!
说不自信也有些不对,毕竟人家也是做了几百首诗的人了,就是水平参差不齐有些时候有自知之明不好意思拿出来显摆而已。
海棠说:“您比儿臣强太多了,听说您上次凯旋回程的时候写了一首诗,儿臣读了觉得很厉害。儿臣当日打败了策妄阿拉布坦后坐在城墙上,坐到半夜都没凑出一句来,本想让自己文武双全,可是觉得自己再努力也写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康熙就开始勉励她,说海棠偏爱文章不读诗词,针对海棠这种没天分还不努力的情况,建议她先背诵,把过往前人的诗词都给背诵了,先找找感觉,量变积累的多了就发生质变。用一句俗语就是“背会唐诗三百首,不会写来也会吟。”
当然以上是海棠总结的。她听了一肚子康熙学诗的经验,就催他:“您现在有诗了吗?就是眼前的这片花,您赐什么诗?”
“还真有,你听着:
‘晨葩吐王苑,花莳就新晴。
玉版参仙蕊,金丝杂绿英。
色含泼墨发,气逐彩云生。
莫讶清平调,无香自有情。’①
如何?”
海棠使劲拍巴掌,不服不行,这确实比自己厉害!凡是能做出诗的,在海棠这里都是诗人!
海棠立即让人记下来,赶紧去磨石刻写,立即拉着康熙去其他地方转转,别的地方也需要诗词点缀一下,毕竟四哥和自己差不多,硬憋了几天是一句都没憋出来,六哥也不遑多让,妄图回去请六福晋代笔被海棠识破,愤而剥夺了他题诗的权力。在海棠看来,自己三兄妹不会写诗罪魁祸首就是尚书房的教育太死板了!扎拉丰阿倒是肚子里有墨水,而且一刻钟能写好几首,就因为速度太快,让海棠以为这些都是水诗,拒绝使用。
今儿逮着康熙这一只羊使劲薅羊毛,好歹把园子里各处的景致给题写诗词点缀下,他写的诗就是不好也没人敢说不好,所以没人敢点评郎惠园里的诗,海棠这主人就避免尴尬。
而且也能避免扎拉丰阿那个醋缸又要闹:“凭什么用别人的都不用奴才的,奴才好歹是自己人,格格就是分不清里外人!”
用了康熙的,看他说什么!
康熙也发现了,本来是来放松的,结果被催着各处作诗,笑着骂海棠:“你哥哥们都没这个胆子,就你无法无天。”
海棠就说:“儿臣自己也纳闷啊,诗词也背了不少,文章也背了很多,就是不会啊!跟您说,前几日去试射新火器,佟公爷让儿臣赐名字,儿臣心里顿时就慌了,儿臣哪有这本事这能耐啊,但是那么多人都看着也不能露怯,儿臣心一横就说,‘叫吴钩吧,古诗有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好歹把这事儿给遮掩了过去!”
康熙哈哈笑起来:“倒也贴合。”
海棠就说:“吴钩,吴越之地当年真是大放异彩,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一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三千越甲可吞吴,南越为何这般勇猛,说到底还是当年吴越的锻造之法厉害,当年的干将莫邪宝剑就出自吴越,又有传言说晋国向楚王索要太阿剑,后来因索要宝剑攻打楚国大败而归。这就是利器带来的好处,如今火器就是新的利器,所以才有了红衣大将军在南疆大放异彩。
可是当年吴越的勇猛仅仅是昙花一现,因为锻造之法很简单,很快被别国学了去,三千越甲吞一国的事儿也就不再发生了。如今咱们利器在手,防着泄密是一回事儿,更重要的是像对待世间难出的铸剑大师一样对待这些织造火器的人,令他们不断的改进,不断的完善,让外人永远追不上,绝不能昙花一现只出现了区区几把神兵利器就满足了。”
康熙点头:“你这话说的才像是一个立大功的郡王该说的话。‘百一秦关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好气魄啊!这可真是妙句偶得之,我儿还是有天分的。”
海棠先是呆了一下,这话是蒲松龄说的。
她略想了一下,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大名鼎鼎,对作者的生平也了解一些。她就说:“儿臣刚才还说自己没这天分,是真的没天分。这对联自然不是儿臣说的,这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读书人说的。”
“哦?”有此气魄的人还会屡试不第?“为何不来博学鸿词科呢?”他对招揽读书人很积极的!
你也不想想你那博学鸿词科都是些什么人!
海棠说:“儿臣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过他,他是济南府人,听说他是因为他写了一本神鬼志异的合集。”看到康熙脸上渐渐露出不以为然来,立即说:“您可别小看这本书,这书它能和《搜神记》并驾齐驱,甚至有过之而不及,绝不是那乱七八糟满篇污秽的书,将来必定会传于后世。”
“哦?”传于后世这是很高的评价了:“你有书稿吗?拿来朕看看。”
“没有,儿臣前几年带着抱残守缺在大街上乱晃的时候看过,不过您派人去找蒲松龄就行,让他带书稿来京中,儿臣付他来往盘缠,他的书稿让儿臣的人抄一份就够了。您要是觉得他不行,也别管他,他想走就走,不走在儿臣王府做个差事就行。”
“济南府?山东人!嗯,来往不费时间,朕见见他。这是你第一次给朕举荐人才,往后也要为朕分忧才是。”
“儿臣这不算举荐,也就是那么一听,都没见过人。”
康熙伸手拍了拍海棠的脑袋,海棠是有见识的,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
“你今儿想说火器,说说吧,朕今儿心情好,咱们多聊聊。”
第225章 西北风
德妃这几日有操不完的心,海棠要去西北,四阿哥要去东北,两个孩子都要远行。光是打包行李都让人费尽心思,关键是老四还是个犟脾气,把德妃准备的东西退了回来。
德妃气的倒仰,在畅春园里面骂这儿子“把他冻傻了就知道给他塞的东西都是用上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等着看他冻一身疮疤!”
毕竟是亲儿子,骂完还是很执着的给他塞行李,四阿哥又给送回来,德妃照样把四阿哥骂一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至于海棠那儿就顺利的多了,海棠退回来一部分,说是青海那边如今算的上物质丰富,不必带太多行李。
主要是德妃的心态也不一样,面对海棠,德妃的心态是:主人回去就是当家做主的,缺了谁也不会缺了她的!
而且怎么在草原上过冬蒙古人更有经验,德妃也就不献丑了。
换到了四阿哥身上,德妃就知道这是去找事儿的,关外的人能给他好脸色才怪呢,在那种处处受刁难的地方,不提前准备好东西怎么办?!
德妃把四福晋叫来,但是四福晋也很无奈啊!
您儿子什么德性您不知道?您都劝不住他,满院子妻妾的话他能听的进去?
在德妃每天对四阿哥的反复塞行李又反复被退回来的过程中,出发的时间到了。海棠和六阿哥把他送出京城,看着他带人走了。
海棠临走前也很烦恼,烦恼的来源就是扎拉丰阿。
扎拉丰阿想跟着去青海,有机会就凑海棠跟前说话:“奴才这侍卫当不当都行,皇上也不缺奴才在前面当差,但是格格这里需要奴才照顾啊!听说抱残守缺这两位是不干活的,包嬷嬷再能干也就是一个人,奴才去了能帮您大忙呢。”
海棠就说:“有你忙的时候,不是现在,我赶路的时候很着急,你未必能跟的上。等将来我生产了,把孩子放到额娘跟前照顾,咱们坐车去,你就要跟着伺候月子了。”
哦!合着咱们不照顾孩子?!
扎拉丰阿立即问:“那……那孩子小的时候需要娘娘照顾,大了呢?大了在书房读书?不跟着咱们去青海?”
“大了再说吧。”
扎拉丰阿终于体会到削藩的痛苦了,是一丝希望都不给孩子留,连跟着去属地的机会都不给。
扎拉丰阿就跟着海棠唠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子长大了还是要带出去见见世面的。”
这道理海棠比他更懂,就伸手挤着他的脸,把扎拉丰阿的嘴唇挤成小鸡嘴,说到:“过几年才生孩子呢,你操心太早了,我有自己的计较,到时候再说!”
扎拉丰阿想着她必定有办法,也就没再提这事儿,而是说:“您带奴才去吧!奴才也能去拜见玛法。”
海棠不同意,“别把你晒坏了,你看外面的汉子,一个比一粗糙,我不允许你把自己晒黑了。”
扎拉丰阿无论怎么说海棠都不带他,这时候外面来通报,说是佟国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