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这让扎拉丰阿哭笑不得,因此出行途中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从盐湖出来,路过一处冬季牧场,居然碰上熟人了。
海棠看着蒙古汉子带着一个少年骑马来,这汉子带着儿子距离马车不远处下马请安,海棠就决定今儿在这片草场住下来。
她喊着盐宝:“盐宝,你还记得他吗?”
海棠就是从这户牧民的手里带走了盐宝,盐宝从她身后挤出来看,似乎记得,又似乎不记得。站在车外的蒙古汉子倒是很惊喜:“它长得超过它娘了,和它比起来,雪獒就显得娇小了些。尊敬的女王,请到我们的牧场休息吧,只是我们没那么多的帐篷。”
海棠就带着帐篷呢,就有人出面交接。在休息的空隙,扎拉丰阿还特意领着盐宝去牧民的帐篷外看盐宝的娘,那是一只看上去很凶的雪獒,此时还带着几个小崽。
獒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盐宝绝不往雪獒的附近去,雪獒也很警惕地看着盐宝。
扎拉丰阿回来跟海棠说:“盐宝没母女缘分,隔着好远雪獒冲着它呲牙,盐宝罕见的退回来了。盐宝,你前几天路上那种冲上去咬狼的勇气呢?就该对着你娘呲回去!”
盐宝把脑袋塞进海棠的怀里,海棠拍了拍盐宝的脑袋,盐宝的心情明显不好,今儿没到处玩耍,除了去远远看过蒙古包和雪獒之外,就一直趴在海棠身边不动。
吃了晚饭后,牧民夫妻带着孩子和老人来海棠的帐篷里聊天,大家坐在火塘边,边唱歌边对话,中间伴随着琴声,现场的气氛很好。
特别是男主人说到今年的收成,今年的收成好就好在他们在大城里的院子租出去了,租金很高,收了租金换了米面和菜干,日常放牧也能吃得丰盛。如果遭遇白灾,他们还能把冻死的牛羊卖给大城里面的人,虽然会被压价,但是卖出去总比砸在手里强!如果风雪太大,还可以去城里躲一躲,他家在城里还有一处小房子没租出去就是为了避白灾,全家挤着过一个冬天是没问题的。
“大家都是这样,平日在草场放牧,日子难过的时候去城里,当初因为您的恩德,大家都在城里有了一块地方,算是落脚之地,要是真的遭遇了白灾,也不必像以前那样哭泣。
前几年恩赫阿木古朗汗下旨让我们从漠南迁徙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其实在路上哭过的,不知道将来怎么样,要不是老人说青海的草场也是水草丰美的地方,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您的福气庇护着子民。”
海棠微笑着。
男主人说了很多,说青海的牧民都感谢恩赫阿木古朗汗和女王,又说他儿子快要长大了,将来要送去大城里给女王守城或者是为女王冲锋。
说着在大儿子的后脑勺上拍了几下,父子俩都哈哈笑。
海棠夸这个少年将来必定是个勇士。
女主人在男主人说完话后看着盐宝问:“女王,它还没小崽子吗?雌犬大概三到四年要生小崽子的。”
实际上盐宝都四岁了,确实该成熟起来有所行动了,但是盐宝还整日憨吃憨玩。
海棠摸着盐宝的脑袋:“它是不是长得慢?我看着它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极了。”
女主人又不是兽医,闻言犯愁:“这我们也不知道啊!”
第267章 调策略
晚上这家人告退之前,牧民家的女主人跟海棠说:“女王,獒每年的九月到十一月繁衍,一般一窝能生四到六只小崽子。一只獒能活十六年左右,也有活到二十多年的,只是很少见。狼是在每年的三月四月繁衍,一般能活十年左右,也有活到十三年十五年的,也是很少见。它要是在三四月份不安静了,那就是狼的习性,您放它来草原上。要是下半年不安静,就要想着配种了。”
海棠谢了他们,令左右的人把这家牧民送出去了。
海棠搂着盐宝的头问:“宝啊,你想不想生小崽崽啊?”
扎拉丰阿就说:“您别强求了,它就没那心思。”
海棠就觉得奇怪,因为无论是狼还是獒,四岁都成熟了,也有繁衍的冲动了,怎么盐宝没有,难道是还没到成年?海棠就拍了拍怀里的狗头:“宝啊,你今儿出去睡好不好啊?万一这附近有狼呢,你爹就是只狼啊。”
“汪汪汪汪汪!”
“别骂了别骂了,好好好,不提了,以后不提了哈,睡觉吧。”
盐宝把自己的狗窝拖来火塘边放着,扎拉丰阿住在隔壁的帐篷里,盐宝看着扎拉丰阿没动,而包嬷嬷和孙玫给海棠铺床了,就使劲盯着扎拉丰阿。
“行行行,走还不行吗?盐宝真的成精了!”扎拉丰阿站起来和海棠告辞后出帐篷去了隔壁。
包嬷嬷问:“格格,要给盐宝的娘几只羊吗?就算是盐宝来看一回母亲没空着手。盐宝不懂事儿,咱们要把这礼数给做足了。”
海棠哈哈笑起来,觉得特别可笑,动物之间哪有这些礼数。却还是说:“好,就这样。”
第二天走的时候,包嬷嬷给了牧民家两张纸条。一张是赏赐他们家接待王府的一行人,另外一张是给予了正在哺乳的雪獒五十只羊,算是盐宝给它这位血缘上的母亲的礼物。
包嬷嬷说:“上面有大印,你们拿好了,回头去王府的牧场里把这个给管事儿的,他们给你们羊。这东西丢了就没用了。”
牧民一家谢过海棠,海棠带着人接着巡视草原。她也接到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信息,这哥两听说海棠没回京城,打算在腊月十五启程,在妹妹的王府里过了新年,正月再去南疆,海棠算算日子,差还不多还有半个月他们才会启程。
而此时经过二十多天的赶路,鄂伦岱和费扬古回到了京城,康熙听说海棠没回来有些意外,立即问:“是她的身体不能支撑长途奔波了吗?”
鄂伦岱把御医的信拿出来:“奴才也不懂,有太医的信给您。”
太医在信上说海棠的身体如一个盛满了水的水桶,可水桶壁板岌岌可危,目前趁着水桶壁板和水正处在平衡中,加固壁板是重要的,所以要以调理为上。
又把这些日子的脉案抄了一份随信附上。康熙是懂中医的,看完的评价是“虚不受补。”看来要强身健体为上,海棠每日早上练箭练枪,康熙觉得不够养生,就打算写信让海棠练习八段锦,并且把自己的养生心得传授给女儿。康熙对自己的养生还是很得意的,最起码他现在还是很健康的。
然后鄂伦岱又把海棠的几封信拿出来,都是鼓鼓囊囊的。可见里面的大事不一两句话能说完的。
“这是针对藏地的,郡王的意思是先藏地再北疆,一定要让策妄陷入绝望,他不绝望不疯癫,很难露出破绽。”
“这是经略西北的信,她说已经看到一些成效了,具体如何,奴才也不知道,都在信里,您看就行。”
康熙着急看海棠的信,就跟鄂伦岱和费扬古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休息一番,你们先回去,家里老小都等着呢,毕竟在路上受冻了和几日,也该好好的歇一歇。述职的事儿明日后日再说,朕要先看看班布拉的信,看完了才有话问你们。”
鄂伦岱和费扬古退下了,太子对身边的太监抬了一下下巴,太监跟着鄂伦岱,在他和费扬古上马前叫住了他:“鄂大爷,太子爷要见你,随咱家来吧。”
这语调让鄂伦岱很烦,但是鄂伦岱不想在回来的头一天就闹事儿,还是跟着去了。
太子此时陪着康熙看信,跟康熙说:“祖母和德妃娘娘一直等着妹妹呢,妹妹不回来的事儿派谁去说?”
康熙抬起头,想了想说:“早有十一和十四这两嘴快的说过了。不过你说的也对,该派个人去说一声,劝劝他们,十一和十四只会火上添油。”说完跟梁九功说:“让你六爷来。”
梁九功出去让人请六阿哥过来,太子想了又想,靠近康熙说:“妹妹那里兵强马壮,儿子虽然没去过西北,也没看过其他各地的八旗驻军,从这几次战事来看,必然是劲旅精锐。”
康熙点头,低头看信:“你妹妹那里要是没一支精锐,只怕西北不会如现在这么平静啊,西北的驻防八旗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朕去年看驻守在杭州的八旗,个个吃的膀大腰圆,跟老爷似的。这就是日常没战事带来的。你妹妹常令费扬古带大军去剿灭草原上的马匪和山中的土匪,隔三差五去商路上打击当地的拦路抢劫的和设圈套的,这种算是每年磨刀,才让这刀锋利了些。不止是西北,关外靠着罗斯的驻防八旗不也是善战吗?还是那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别的地方的刀锋利了一些太子并不放在心上,他就担心妹妹的刀过于锋利了。
他接着说:“妹妹是真的病了吗?哦,儿子的意思是说,如果严重,就该让四弟或者六弟接她回来。”
康熙本就是个人精,怎么听不懂他话中话呢。
康熙把信纸倒扣着放下,就问:“你心里怎么想的,跟阿玛说一声,这里你我父子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说完看了一眼梁九功,梁九功赶紧领着人出去。
此时六阿哥小跑着来了,梁九功赶紧上前拦着六阿哥:“六爷,您等会再进去,皇上和太子读信呢,好厚一封,一时半会读不完。”
六阿哥喘着气:早知道这样就不跑这么快了!
屋子里面,太子表达了对海棠的关切,话题一转重点是防止藩王做大。
康熙听着,整个人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帝王的人格,对太子的警觉拍手叫好。一半是父亲的人格,对儿子的冷酷感到浑身冰凉,让他忍不住想起当年第一次征讨噶尔丹的时候大病一场差点没命,却还要挣扎着回来给他交代后事。可是面对大病初愈形销骨立的父亲,做儿子的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冷心冷情到如此地步!怎么不令亲人感到痛彻心扉。
康熙甚至在这个时候还在想:太子会不会逼反他妹妹?海棠的性格中自有她软弱的一面,比如说她重情,不仅重视亲情,还重视百姓。海棠没把百姓当成蝼蚁,也没当成奴才,是个看到人家日子过的困难就会掉眼泪的人,这不是那些夫人小姐们掉完眼泪感动一番就完事儿了,她是会伸手帮人家的。她心目中自有一番家国大义也有一杆秤称量民生百态。
这样的人让人感觉到温暖。康熙纵然爱太子,但是对几个特别的孩子也很爱,他爱海棠和十三那种有温度的灵魂,爱老四那较真的坚持,爱老六那暖乎乎信赖父母的态度,爱十四的聪明淘气,甚至连老五那憨厚的性格他都爱。
难道这些骨血要在自己驾崩后被屠戮殆尽?
他此时在不断反思自己的教育,教给太子处理国家大事和君臣关系,教给他如何怀柔笼络人心,教给他很多为君之术却没教给他如何仁爱世人善待亲人。
太子说完后,康熙想了想说:“你妹妹不会的,朕是了解她的,她是个用情至深的好孩子,孝顺懂事儿。”
然而太子不这样想,孩子孝顺父母是应该的,可兄弟姐妹之间压根没孝顺这一说。
康熙还在说:“你就该多了解你妹妹,回头每次往西北送信,你也亲笔写信给你妹妹,你们是兄妹,你小时候很喜欢她,吃东西都想着她,朕记得你还把你喜欢的奶豆腐分她了,把玩具都送她了。你小时候还盖过你妹妹小花狗被子,你嫌弃的不得了,你忘了吗?”
太子看他的态度立即转变了自己的应对策略:“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的事儿了,说起来就跟上辈子一样。”他还掉下了几滴眼泪,一副回忆起往昔不胜唏嘘的模样,再不提妹妹和西北的形势。
既然不能明着打压,那就暗地里架空吧!
太子说:“等会六弟来了,让他去给德妃娘娘报信吧,祖母那里儿子亲自去,必然会哄的祖母不惦记妹妹。”
康熙满意的笑了,他觉得往后不必再教给太子为君之道,太子在这方面已经出师了,该教给他如何和兄弟姐妹相处。
就问门口:“老六来了吗?”
此时门口的太监叫梁九功和六阿哥:“六爷,梁爷爷,里面主子爷问六爷来了吗?”
梁九功赶紧站门口提高声音说:“回皇上的话,六阿哥等候觐见。”
“让他进来。”
六阿哥和梁九功进去,六阿哥刚请安礼毕,太子说:“梁九功,给六弟搬个座儿。”
六阿哥心里顿叫不好,太子这么客气难不成妹妹出事了?毕竟太子可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的人啊!
第268章 佟氏戚
六阿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谢了太子,坐下后问:“汗阿玛,您叫儿子来有什么吩咐?”
康熙说:“你妹妹今年要和你九弟十弟一起过年,不回来了。你去跟你额娘说一声,别让她牵挂,你妹妹好着呢,等明年她们三个一起回来。”说完就吩咐梁九功:“朕记得江宁送来了一批好料子,找出来一匹让老六给他额娘捎去。”
六阿哥追问:“妹妹没事儿吧?”
康熙把太医抄送的脉案给六阿哥看:“放心吧,好好调理就行。”
六阿哥一边翻看一边背诵,争取全部背下来回头和四哥商量。他认真地看了一遍,站起来把脉案放在了康熙的桌子上,说了句:“那儿子就这么跟额娘说了。”
康熙点头:“嗯,别让你额娘多想,女人就是想得多。”
六阿哥问:“那祖母那边?”
太子笑着说:“祖母那边哥哥去说。”随后转身跟康熙说:“汗阿玛,儿子和六弟去后面了。”
“去吧。”
太子站起来,六阿哥赶紧站,此时太子亲热地拍了拍六阿哥的肩膀:“六弟走吧,咱们顺路一起过去。”
出门的时候太子还笑着问:“你家的秀宁最近乖吗?怎么不见她出来玩儿了?”
六阿哥回答:“天太冷,怕她跑出一身汗来……”
声音渐渐远了,康熙觉得太子还是好孩子。想了想,决定往后不让太子处理太多的公事,让他多参与家里的事儿,时间长了来往多了,这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不就好了吗?
这也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心里暗示,太子需要和家人相处,所以政务不必给太子太多!
然而这时候还在等太子的鄂伦岱等得心急:太子还来不来?
他本来就横,一回来就先来见康熙,连家都没回呢,结果被叫到这里空等,于是就问门口的太监:“劳烦公公打听一下太子什么时候回来,我这一身风尘满脸尘土还没来得及洗洗刷刷呢,不行明日后日再来拜见太子。”
门口的太监斜着眼对他从上到下看了一眼,语气轻蔑的说:“等着吧!”
嘿!
鄂伦岱的脾气如厨房里面要煎炸烹炒——大火起来了,他连康熙都敢怼,掀过康熙的饭桌,骂过康熙的御驾,能把一个太子跟前的奴才放在眼里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