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看模样和个头是盐宝,海棠放心的同时也确定了一件事:自己近视了!
盐宝靠近了汪汪几声,跑到海棠跟前的时候,真的是一身泥,还很疲惫,直接躺到了海棠的脚下不想再动弹一下。
海棠昨天还在想,等到找到了盐宝一定要骂它,警告它不许乱跑,再和它一起抱头痛哭。可是今天见面了,来不及警告它,也不想抱头痛哭,就是觉得这狗子全身脏兮兮的,还要给它洗澡,洗就洗了,万一它身上有虱子跳蚤呢!
海棠爱盐宝,但是不爱盐宝身上的跳蚤,并不能做到爱屋及乌。
盐宝的爪子扒拉海棠的腿:“汪呜!”
“不抱,你浑身脏兮兮的,歇够了自己起来去洗澡!”
“汪呜~”
“叫得可怜也没用,前面有一条河,自己去吧。”
就在海棠催着盐宝去洗澡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索额图出面弹劾勇宪郡王婚礼违反祖制礼法,已有僭越之实!
这件事还要从正月开始说起,正月海棠和九阿哥十阿哥离开后,康熙有意选人重修国子监。当时根据太子的指示四阿哥举荐了索尔图的儿子格尔芬。
党争就是你提出的我反对!
这个人选自然被大阿哥手下的人反对,反对的理由也很明确:第一,这人学问不好。第二,这人无名。
国子监是全国最高学府,在学子中有特殊的意义,让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去主持修建,只会让人觉得斯文扫地。当然了,也不是规定必须是大儒去主持修建才合适,修建的人可以学问不好,但是要名声好,不能声名狼藉。
格尔芬虽然不是声名狼藉,可也籍籍无名,既没有好名声还没有坏名声,岂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取代他,既然任何人都可以去,凭什么他去?
别说这些反驳意见了,四阿哥自己都看不上格尔芬,所以他就负责举荐,后续的事儿不管了。
但是在索额图一班人看来,四阿哥就该为这件事据理力争。怎么就有了一个开头就没了结尾呢,办事儿怎么能虎头蛇尾呢。
一方面太子对四阿哥施压,逼迫四阿哥为格尔芬据理力争,而且只要四阿哥愿意据理力争,一般人还真的正不过他。一方面索额图为了让儿子的履历中有非常光彩的一笔,就让旗下官员摇旗呐喊,这等于是两个方案同时用上,四阿哥那边不给力了他当爹的也能给儿子推一把。
四阿哥迫于太子的压力,又觉得自己出面举荐这人实在是丢面子,而且他打心眼里看不上格尔芬,有一点道德洁癖,为了和太子媾和就捏着鼻子让自己门人们替自己发声。
就这样两方斗得旗鼓相当,争执不下后,最后康熙实在是烦了,这差事落到了裕亲王福全的手里。这下大家没话可说了,福全是皇帝的亲哥哥,身份是够了。而且福全为人温和,和很多大儒有几分交情,在北方的文人中有好名声,是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人选。
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太子对四阿哥的印象就一个:不堪大用!
用再难听的话说就是喂不熟的狗!
索额图对四阿哥极其不满,他年龄不小了,前几十年为了家族,后几十年就是为了子孙。赫舍里皇后是他嫡出兄长噶布喇的女儿,虽然噶布喇很早就去世了,但是因为出了赫舍里皇后这一支有爵位,好日子已经到手了。而索额图这一支将来没人撑着,既享受不了爵位的好处,又把索尼传下的权柄丢了个干净,连钮祜禄家族都不如。
这就是他给儿子铺路的原因,要让儿子接着执掌权柄,接着屹立不倒。因此就对不出力的四阿哥满腹怨言,越想越生气,就有这次对海棠婚礼的弹劾!
弹劾一出,仰仗着他的官员们纷纷出面跟随。有的确实是有几分公心,就说场面太大了,根据内务府给出的流程,这钱花得太多了,可适当地减一些。
宗室也觉得这花费太多了,也真的超过太子了。就有几位王爷联合找上康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不妨把一些过程办得简单一些,各处挤挤,不超过太子的婚礼就好,太子乃是家族少主,勇宪再好也不能越过他。”
甚至有人跟康熙暗示:一旦将来太子离开,就怕出现昔日多尔衮之事!这对家业社稷都不是好事儿,热闹归热闹,可适当地降低一些花费,以保证太子权威。
康熙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一方面是觉得女儿不会如此,她不是第二个多尔衮。另一方面他心里对内务府的官员和索额图一干人甚是生气,让你们公布流程,你们为什么公布花费?不把这些花费公布出来谁还去查账本?谁还关注是否超过了太子大婚?
康熙对索额图的不满再次积累,这次到了几乎忍不下去的程度!
第294章 动根基
康熙对索额图那真是又爱又恨!
当初除鳌拜的时候,索额图是一等侍卫,是康熙的心腹。除鳌拜的这件大事索额图做得很好,以至于索额图日后无数次在公开场合顶撞康熙,康熙安慰自己:他就是糊涂,人还是忠心的!
和这次公开弹劾勇宪郡王相比,平三藩时在太和殿上和康熙唱对台戏、征噶尔丹时在优势兵力下当着所有臣子的面叫康熙赶紧撤军逃命相比,弹劾僭越那真是和风细雨的小场面!
尽管是小场面,索额图一生中和康熙对着干的事儿多了,就是量变引发了质变,哪怕是一件小事儿,康熙忍了他大半辈子已经不想再忍下去了!当时就罢免了索额图,让他回家反省。
索党成员也没惶惶不可终日,宦海沉浮,今儿被罢免明儿被启用这算是正常的,因为太子还稳稳当当的,所以在大家看来索额图不至于没了下场。而且说出去索额图还有面子,他是为了弹劾权王才有此下场,给不明真相的人和大部分朝臣一个刚直不阿的印象。
这倒是把几位和海棠关系密切的阿哥们气得倒仰。好在走了一个索额图,剩下的人就乖多了,没再接着上表弹劾,都默认了婚事如公布的流程那样办下去。
然而索额图滚蛋了,康熙心里的邪火还是没全部撒出来!
他立即把矛头对准了内务府:让你们干活,你们干的什么活儿?!谁家办事还把花费多少银子公布出来,朕看你们个个包藏祸心!
几位内务府总管被骂得一头口水,心里有苦说不出。
就是普通百姓家里办事也不会主动跟人家说花了多少钱,除非是有哭穷或者是显摆的目的。
百姓都是如此,内务府的预算更不会公布出来,就是能公布,这些人也藏着掖着,各种推脱。皇家办事儿的时候,内务府经手的人弄点油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拿当初太子大婚这件事说起来,宴席过后,银制的酒杯丢了无数。内务府的说法是:参加宴席的官员带走了,要沾沾喜气。对这种事儿康熙一笑置之,也不追究,就默认了。
像是那些各处悬挂的红绸缎,摆着看的喜饼喜面,这些都被底层的内务府包衣们带走了。更高级别的官员捞油水的时候润物细无声,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就弄走了好处,就是查账一般也查不出来,除非深究。
所以内务府上下都忌讳查账,这种公布预算的事正常情况下他们更不会干!
谁干的呢?
谁干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朝廷上有比查内务府内鬼更大的事儿出现了!
大阿哥在次日的大朝会上公开弹劾太子!
康熙光是听见“弹劾太子”这几个字都觉得眼前冒金星,他这人要脸,这个脸面不只是生前还有死后。就现在这个状况,他都能想到他驾崩后这江山和儿子们会是什么下场!
康熙暴怒至极,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气得手都抖了!
大阿哥这一招先斩后奏犹如晴天霹雳,在康熙没喘过气的时候,弹劾太子“截留蒙古贡品”,当场把证据宣读了。
这罪名可不小,首先贡品是进献给朝廷的,截留贡品是以私害公。其次作为太子,截留贡品的原因是自己享用了,是人品卑劣。
满朝哗然!
毕竟在大家的印象里,在康熙一贯的引导下,太子是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怎么会对贡品下手!
然而大阿哥拿出了证据,不是信口开河!
大阿哥把证据摆在地砖上,磕头说:“汗阿玛,皇上,此事要让太子给您一个交代,给满朝臣工一个交代,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康熙这时候赶紧看太子,看到太子看着骤然发难的大阿哥目光凶狠,康熙瞬间想起了当年一征噶尔丹的时候自己差点病死,这儿子压根不对亲爹的病情关心,简直是冷血至极。
索额图不在朝堂上,太子觉得大阿哥骤然发难是欺负自己没了倚仗!
太子又气又急,瞬间想到了解决办法,背不了的锅就甩出去,他瞬间想好了替他背锅的人,到时候就说有人瞒着自己打着自己的旗号截留了贡品,别管人家信不信,只要汗阿玛信了就行。
太子立即站起来跪在康熙身边:“汗阿玛,儿子绝没干这样的事儿,儿子敢对天发誓,敢对着列祖列宗发誓,这事儿儿子不知情。请汗阿玛给儿子三日,不,两日时间,儿子去查清楚来禀告汗阿玛!”
康熙看着已经成年的儿子,再转头看看那一排排震惊的脸,太子就是办了这事儿康熙也不打算让太子落下一个“截留贡品”的名声。
他说:“就是在那公堂上也允许被告辩解,朕许你两日时间,查出来跟朕禀告即可。”
太子谢恩,大阿哥就知道皇父偏心老二,就凭着这一点小事儿是动摇不了太子的。大阿哥跪着没起来,又说:“儿臣再次弹劾太子,太子铺张浪费,有诸多僭越之处,毓庆宫用度超过了后宫!太子自己的用度超过了汗阿玛您,儿臣这里有历年内务府账本为例,内务府总管凌普为太子提供大量金银,挪用了内务府银库,次次可循,如今内务府银库与账本不符,请汗阿玛明断。”
下面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此时三、四、五、六、七、八几位阿哥站在一起,互相对视几眼都没说话。
大阿哥还嫌事儿不够大,接着大喊:“今年有南巡和三个弟弟妹妹的婚礼这四件大事,银子肯定不够用,不信您只管去查,南巡的钱有了,弟弟妹妹办事儿的钱都没了。若是把弟弟妹妹先办事儿的银子留出来,您南巡的银子就没了。”
不止是南巡,康熙今年还准备西巡。
康熙刚开始是眼冒金星,这会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有人敲大鼓,哐哐哐的响!
他扶着扶手站起来,梁九功赶紧上前扶着。
下面索党的一个官员说:“内务府乃是供奉皇家的衙门,此乃是皇上家事,今日是大朝会,不应该放在这里说。”
大阿哥麾下的官员立即出来辩驳:“皇家事就是天下事,怎么不该放在这里说?”
康熙这会想弄死大阿哥,他作为皇帝,自然知道如果不想让事情发酵下去,就要祸水东引,什么内务府库银,什么截留贡品,这种糟心事就该私下说!
他当没听见内务府库银和太子挪用的事,就说:“直郡王你起来吧,贡品的事儿朕知道了,理藩院是简亲王在管,简亲王何在?”
简亲王病了在家养病呢。
康熙说:“蒙古贡品没送到理藩院,理藩院官员就该知道,可一直没说是什么道理?让简亲王上殿,朕要问问他这事儿是怎么一回事!”
门外的侍卫赶紧去王府传旨,康熙说:“今日还有何事?漕运衙门?河道衙门?”
大家也看出来了,皇上不想搭理内务府的事,大阿哥还想嚷嚷,河道衙门的人已经出列,把折子高举起来,有太监接着递上去了。
河道衙门的官员跪着说:“此乃是河道衙门今年向户部申请调拨银子的折子,共计二百八十万两,已经向户部投递三次,户部拒不调拨,请皇上明察。”
四阿哥准备撸袖子出来说话,他只给二百万,这二百万已经给得不少了,这伙人死抠着二百八十万,他只给二百万!
四阿哥有准备,他对河道的事儿也了解,这二百万就是他根据自己手头有的资料得出来的。
对方多要的八十万是修缮淮河支流的。笑话,淮河支流是八十万能修好的?别修了一半放着不管了,这等于没修,过几年是不是再要一回钱再修一段放着?
做事没个章程,自从靳辅和于成龙去世,这河道衙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四阿哥觉得河道衙门要是重新提交一份专门修理淮河支流的折子,在里面说明如何修?每公里耗费多少材料?作价几何?民夫的工钱多少?民夫每日要吃多少米粮?这些还可以考虑是不是一次调拨出去,账目不清他一两银子都不会给!
大朝会除了刚开始大阿哥抽冷子闹的那一出,剩下的事儿几乎是围绕着户部不给钱闹出来的,很多衙门对着户部车轮战,四阿哥迎战,把所有人都喷了一顿。看得出来四阿哥很享受把这些大臣们给怼一顿的感觉,属于愈战愈勇。旁边三阿哥听着四阿哥嘴里不断说出来的数据,他脑门疼,觉得自己光听就晕晕乎乎的,老四居然都记得!
四阿哥把人都给喷了一顿后,简亲王来了,简亲王雅布已经自己走不成路了,靠雅尔江阿背着上了大殿。
太子就知道找个人替自己背锅,康熙是想让简亲王给太子背锅,可是这一看,雅布都病成这样子了,康熙自己都不忍。
给简亲王设座儿,简亲王说一句话喘三口气,断断续续地说自己在路上知道理藩院出问题了,都是自己这长官做不好,愿意认罪。他坐都坐不稳,更没法起身,让儿子雅尔江阿替自己磕头请罪。
康熙看着雅布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想想这几年去世的鄂扎、杰书等堂兄弟,宗室内已经快完成新老换代,再想想自己也是五十岁的人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而且雅布病了三年,康熙曾经暗示过雅布要让皇子掌握理藩院,所以雅布识情识趣就不再管了,也没让雅尔江阿去管,而九阿哥和十阿哥如今明显没时间去管,这才让理藩院没了宗室坐镇。
康熙就把管理不力致使官员冒用太子名义截留贡品的罪名给了雅布背着,罢官去职扣除俸禄这一套操作完成后,让雅尔江阿去理藩院当差,算是前面打了一棒子后面给了甜枣,雅布的位置让他儿子雅尔江阿坐了。
随后康熙宣布退朝,大阿哥对这个结局算的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在散朝的时候对着太子冷笑了两声,太子对他恨的咬牙切齿。
大阿哥刚出太和殿,就有侍卫上来叫住他:“大爷,您跟我们去后面一趟。”
几位皇子听了以为是去乾清宫,立即跟上。四阿哥不想去,被六阿哥扯着一起去了,刚绕过太和殿,就看到慎刑司的人拿着木杖等着,旁边放着长条凳,这分明是要行杖刑!
大家面面相觑,刚才叫大阿哥来的侍卫很不好意思地说:“大爷,您别怨奴才们,这是刚才皇上吩咐的。”
三阿哥立即问:“打几下?”
慎刑司的一个人回答:“二十下!”
八阿哥立即说:“且慢动手,我去求求汗阿玛。”
大阿哥说:“老子要打儿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开始吧。”
说着把帽子摘下递给了身边的太监,走去趴在凳子上。六阿哥问:“诶,你们不给大哥盖着点吗?”
慎刑司说:“皇上不许奴才们盖牛皮板。”
重音落到了“皇上”“奴才们”上面,六阿哥听明白了:“我给大哥盖着点。”随后把官服脱下来叠好放在了大阿哥臀部,看老六这么做,其他弟弟赶紧脱,几件衣服摞起来垫着,慎刑司开始一边执行庭杖一边计数。
隔着几层衣服,大阿哥的腰臀还是被打得青肿紫胀,大阿哥被太监背着走的时候跟弟弟们说:“这事大哥记住了,忘不了,回头有事儿来找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