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她胡说八道,爷天天喝酒,爷的孩子……”大阿哥想到几个女儿身体不好,心头瞬间担忧起来:不会是因为爷滥饮害的吧!
他心里赶紧把其他同好的子女在心里扒拉了一遍,发现有些人的孩子是很健康的,就松口气,然而底气也没那么足了,嗓门也没刚才那么亮了,就说:“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你看那谁,也在喝酒,家里的孩子不也是好好的吗?”
大阿哥为了让自己放心,也为了劝说扎拉丰阿,给扎拉丰阿举了无数例子,可是因为眼下社会婴儿夭折率高,他那些同好的家里也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养大的,而且也有孩子体弱多病,他这例子越举心里越担忧,最后拍了拍扎拉丰阿的肩膀,欲盖弥彰地说:“你啊,你不是自由身,媳妇管得严,算了,不叫你了,回头聊啊!”
“您慢走。”
此时策凌凑过来,看着大阿哥的背影问:“咱们这大舅子找你什么事儿?”
“叫我喝酒呢。”
策凌皱眉问:“你不会是答应去了吧?”
“没,一群人乌烟瘴气的,我才不去。对了我问问你,你知道哪儿求子灵验吗?”
策凌笑着说:“我是草原来的,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你来问我,这事儿你自己说说可笑不可笑?”
“我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可我平时不烧香啊,听说令祖信奉这些,找你问问。”
策凌想了想说:“红螺寺不错,你散值了和郡王一起去求求看。”
扎拉丰阿说:“到时候要看格格有时间没有,对了,恭亲王这事儿对你和十格格的婚事有影响吗?”
说到这个策凌的脸皱巴巴的,叹口气说:“怎么没影响,我刚收到消息,婚事推到明年了,本来今年秋季都能成亲了呢,算了,恭亲王薨逝这是谁都没预料到的事儿。”
说到这里策凌突然反应过来:“格格不是有孕了吗?你还求什么?”
“自然是求个儿子啊,格格满心满意地想生个女儿,名字都起好了,我不敢和她拧,但是还想着头一胎生个阿哥,这样能让格格少受罪。”
策凌了然地点头,宫里的太后和娘娘盼着有阿哥,皇上比任何人都盼着这个阿哥,要是都求,菩萨也是考虑大部分人的需求显灵。想想说:“你们家不是没个女娃吗?估计这也是个阿哥。”他说的是董鄂家。
“格格说我们家不能一直没个女娃,她预感到时来运转,她肚子里这是个女娃。”
策凌这下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时候隆科多过来,笑着问他们:“两位驸马闲聊呢?”
扎拉丰阿和策凌赶紧欠身问好,于公而言隆科多是上级。于私而言,隆科多是皇帝的小舅子兼表弟,皇子皇女见面能称呼一声舅舅就是关系好了,所以两位驸马不敢拿大,对这位上级十分客气。
隆科多跟他们两个说:“本月我纳妾,备下一桌薄酒,你们一起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两位驸马一起答应,等隆科多走了之后,策凌跟扎拉丰阿八卦:“我听舜安颜说佟三爷这位爱妾是从岳父那儿强夺来的。”
“哦?这里面有故事吗?”
“听说佟三爷陪着夫人去走亲戚,看上了这个爱妾,这爱妾本就是岳父房里的丫鬟,两人在岳父家有了些首尾,佟三爷一直想把这女人弄到手,可是他夫人百般阻拦,岳母自然是向着自己女儿的,其中弄得两家都很不高兴。以前索额图老大人还在,佟三爷自然不敢仗着家中势力对着赫舍里家用强,现在赫舍里氏的擎天柱倒了,又没什么能干的人撑着,太子那里也指望不上,佟家压过了赫舍里家,想要旁支小宗一个丫鬟不过是小事儿一件罢了,就和岳父家撕破脸把这个女人弄来了。这不,得偿所愿了,自然高兴,要大摆筵席了。”
扎拉丰阿忍不住叹口气,佟家的气焰太盛了。隆科多和鄂伦岱不一样,鄂伦岱是混,混账嚣张了些,但是人家讲理,自己闯祸也不带累别人,只和皇帝过不去,有的时候甚至会帮人说话,比如这次满都护和海善承袭爵位的事儿,鄂伦岱要是在京城,高低这会对着皇上骂起来了,有些人求到门上他能帮一把也是乐意帮忙的。
隆科多这就是恶,看着平时笑眯眯的,万事好说,但是在笑眯眯的背后是吃人不吐骨头。
策凌听到他叹气就说:“不过是男女之事罢了,咱们露个面,回头找个理由就走。”
扎拉丰阿点头,就佟家的气焰,别说董鄂家了,就是钮祜禄家都要绕着走,如今赫舍里也服软了。在扎拉丰阿看来,隆科多夺一个女人不过是为了显摆佟家压过了皇上原配的娘家,成了这三家外戚里面最牛气的一家,也成了这京城王府之下的顶级权贵,就是贝勒贝子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时候穿着青色马甲的盐宝从无逸斋跑出来,扎拉丰阿看到了,对策凌说:“快站好,这回该吃饭了,皇上要出来溜达了。”
两人赶紧站好,盐宝跑到扎拉丰阿跟前站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扎拉丰阿小声说:“盐姐姐好,谢盐姐姐提醒。”
策凌噗哧一声笑出来。
盐宝满意地摇着尾巴跑回门口蹲着了。策凌说:“还盐姐姐,兄弟你这地位堪忧啊!”
扎拉丰阿说:“盐宝这几天因为它儿子就是四爷家的二哈心情不好,它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要叫盐姐姐才行。你将来就知道了,我也就讨好盐宝一个,不过就是要叫一声盐姐姐,你往后要讨好好几个姐姐呢,碰到那贪得无厌的,哼。”
“咋说?”
“十格格身边的宫女和嬷嬷啊,她们要是拿捏你了呢,我看你到时候是不是还嘴硬,到时候少不了也要对着宫女叫一声姐姐。”
策凌眼神一凛,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要是大家相安无事自然万事都好,有人敢拦在十格格和自己之间,自然要悄无声息地把这些拦路石搬开。他觉得推迟一年成婚也有好处,给了自己时间,让自己能从容地准备。
此时康熙和海棠出门,盐宝跑在他们跟前,路过两位驸马没给一个眼神,康熙从女婿和准女婿跟前路过也没给一个眼神,在盐宝跑回来的时候还拍了拍盐宝的狗头。
这真是驸马不如狗啊!
第311章 夏日悟
康熙习惯在饭前饭后散步,饭前属于活动筋骨,也就是要到处走走,毕竟坐一上午了。饭后就属于消食散步,走的时间长,走得慢,习惯在饭后散步和人聊天。
当海棠的肚子开始显怀的时候,康熙就带着海棠在饭前饭后散步,劝海棠别吃太多,吃饭要八分饱,要不然就容易把胎儿养得太大不容易生产。
海棠发现他或许真的有些上年纪了,很容易就着一个话题唠叨起来,就八分饱这话题他能从养生扯到修身养性,表示能低于饱腹的人都是有毅力的人,海棠甚至想他要是去做文章,也挺能水文的。
这会在前湖溜达,有太监来跟梁九功汇报,随后梁九功一脸笑容地跑来说是造办处有好消息,造办处的大匠们把蒸汽机放到了小木船上,小木船能跑好远。
梁九功自己没见到实物,说起来干巴巴的,也不好替那些人说跑得快跑得远。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海棠尤其高兴,就说:“走走走,去看看。”
康熙很耐得住性子,说:“别急,这玩意跑不了,如今天气热,午饭就放到鸢飞鱼跃亭,那里前后通风,对着湖水吃饭也能放松心情,让他们在前湖把船放进去,前湖很大,足够小船航行了。”又跟梁九功说:“去把太子请来一起用午膳。”
梁九功去安排,康熙和海棠去了前湖和后湖中间的一道廊桥,此处就是鸢飞鱼跃亭。外面送饭的宫女们端着食盒逶迤而来,盐宝一看要吃饭,撒丫子跑回去叼来了自己的盆。
海棠看着它跑得飞快,几乎都要跑出一道残影,想到现在有丧事,盐宝爱的肉骨头要一段日子吃不到了。
等宫女们摆好宴席,盐宝都把饭盆叼过来了,太子才姗姗来迟。来了之后坐下,康熙看他眼下青黑,面色发黄,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就忍不住皱眉!然而在海棠这个妹妹跟前,康熙还是给儿子留了点面子没当场骂出来。
所以席间康熙跟两个孩子说起养生的事儿来,这话自然是让太子听的,在康熙看来海棠没什么不良嗜好,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除了海棠这些女儿都是乖巧没毛病,个个都是好孩子,偏偏这些儿子,一个比一个毛病多!
说到饮酒,康熙就想到大阿哥,忍不住说:“朕一向反对嗜酒滥饮,偶尔小酌一杯,你们大哥就毫无节制……”
海棠一面把藕片喂给盐宝一面看太子,她以为这么好的机会,太子最起码在康熙跟前嘴上挤兑大阿哥几句,没想到一句话都没说,吃饭的时候还打哈欠。
康熙更看不下去了,大中午你打什么哈欠!这也不是午睡的时候啊!
康熙从批评大阿哥变成批评太子,太子就听着。
这下海棠就觉得坐不住了,太子名义上是副君,看他被批评,就有一种看领导出丑的不适感,此时简直如坐针毡。正坐不住的时候,她看到了前湖面上一艘小船冒着烟从岸边急速地往鸢飞鱼跃亭这里来。
海棠立即说:“汗阿玛,请恕儿臣无礼,您看看那边。”
康熙看到了,太子同样看到了。康熙放下筷子走到栏杆处,看着有小舟二分之一大的木船眨眼间到了跟前,也听见里面机械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转眼之间木船穿过鸢飞鱼跃亭的下方向着后湖而去,惊得后湖中的几只鸭子嘎嘎叫着飞快游走,把划船跟随的太监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不错不错,速度够快。”
既然速度快,运粮食也快!无论是赈灾还是运送军粮,快一天就能解决很多事,年初百姓来京城附近逃荒,就是因为处理得及时才免除大祸,所以这船的速度快是好事儿。
海棠说:“这是园子里,波平如镜,其实应该放到正经的河里,逆流而上的速度也快才能夸一声快。”
康熙点点头:“对,还要满载,满载逆流而上,若是如刚才那般,确实是利器。”
康熙因此心情好了起来,再坐下后跟梁九功说:“刚才的船朕看到了,能跑起来就是大功一件,让他们在书房外候着,朕等会儿赏赐他们。”
梁九功应了一声出去传话,康熙提筷子给一双儿女夹菜,对太子也没再批评,反而关心起他的生活了。
而太子也一改刚才没精神吊儿郎当的模样,表示出对刚才的小船有极大的兴趣,说是想要看看那小船,康熙更高兴了。
他以为太子来兴趣了,如果太子对这些新事物有兴趣,将来继位了能把这些推行下去对社稷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于是高兴地答应带太子去书房见见匠人,等会儿近距离地看一下小船。
吃了饭,小船被拖到了前湖岸边,几个太监把小船抬上来,动手把上面的一些装饰去掉,把动力源展现出来。
康熙看了一会,和太子边看边聊,太子也懂得不少科学知识,然而那强撑的兴趣被海棠发现了,明白这是为了讨好皇父的欢心才故意表现得很有兴趣。父子两个对着小船能讨论起来,海棠没去围观,她捧着肚子站在一边打哈欠。天气热了,人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她最近开始嗜睡,这是怀孕后带来的毛病,特别是吃了饭,饱饱的一餐之后更是想睡一会儿。
康熙检查完了看海棠的哈欠一个连着一个,就说:“你先去你额娘那儿睡一会儿,等会来书房,朕和你二哥去书房召见那些匠人,此物有大用处!”
他感慨着对海棠摆摆手,海棠告辞去德妃的园院子里睡午觉。实在是太困了,她是坐车去的德妃院子,下车的时候人迷迷糊糊的,躺倒就睡,一直睡到了半下午,迷迷瞪瞪的不知道这会是上午还是下午。
这时候十四放学了,跑回来和德妃说话,看到盐宝趴在屋檐下就知道海棠也在,进去就问:“我九姐在呢?真稀奇啊,我还以为她在前面书房呢。”
德妃和三个格格玩牌,听见他说话就压低声音:“你小点声,你姐姐睡觉呢!”
十四果然压低了声音,趴在德妃身边给德妃出谋划策。里面的海棠听见十四的动静就想起来。她现在肚子大了自己起不来,要靠着身边人搀扶才能坐起来。
等她把手抬起来,宫女赶紧来扶她。外面德妃也知道海棠醒了。德妃的声音才大了起来,隔着门帘和海棠说:“是不是你兄弟的大嗓门把你闹起来了?回头让你儿子捶他。”
十四撒娇:“额娘,你又不疼我了!”
海棠从里面出来,跟德妃说:“没有,刚才就醒了,迷迷糊糊的,也不想说话。”
她在旁边坐下,从宫女手里接过手帕擦脸,有宫女拿梳子来帮她梳头。
盐宝从外面跑来,十四看到就说:“盐宝,你穿衣服热不热?”就跟德妃说:“我四哥也真是闲的,把狗打扮成这样也不问问狗会不会捂出一身痱子,狗都有一身毛了,它还要加一层,真是脱裤子放屁……”
德妃听了一巴掌拍在他的光脑门上:“少在你姐姐妹妹跟前胡言乱语,你这小子是越大越混不吝的,外面听的那村言能在你姐妹跟前说吗?我看你是挨打挨少了,再有下回我告诉你汗阿玛去,让他揍你!”
十四讨好地给德妃揉肩捶背:“额娘,没下回了。”
德妃还是很生气:“十四,我看你真是年纪越大越不成样子,你四哥是你亲哥哥,你这里大放厥词把你哥哥放眼里了吗?你对你四哥都这样,对你六哥能好到哪儿去?对你其他哥哥怕是有更难看的嘴脸。”
说着就把手里的牌放到了桌子上,颇为焦虑地说:“我要想个法子治你,要不然你早晚必要惹祸!”
十四这下怕了,赶紧看桂枝,桂枝当没看见,接着摸牌。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也一副接受不了信号的模样都低着头,十四看着那边梳洗结束的海棠,疯狂地给海棠眨眼睛。
海棠此时打算去无逸斋,就和德妃说:“额娘,您一时半会想不出法子,先让他送我去前面,您慢慢想。”
德妃就跟十四说:“扶着点你姐姐。”
十四赶紧上前把海棠扶起来。
姐弟两个出门后十四对海棠甚是感激:“弟弟谢姐姐救命!要不然额娘能唠叨弟弟半天。”
海棠说:“我也不爱说教,四哥六哥说你都是为你好,额娘是为你好,咱们一家人没一个盼着你不好的,不过你也不会听,你毛病就这样了,一朝一夕是改不过来了。”
十四笑了几声。
海棠说:“其实吧,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是对着的,你的将来我能看到。”
“哦?愿闻其详。”
“你将来跟过年的烟花一样,一飞冲天,刹那间辉煌,最后昙花一现没了下场。”
“姐姐你这是咒我呢!我知道了,你这是让我听话,你和额娘是一样的,额娘不过是唠叨,你是要吓唬我。”
“我可没吓唬你。”海棠跟身边的人说:“不必跟那么紧,我有话跟你们十四爷说。”
身边的宫女太监们站在了原地,十四扶着海棠往前走,直到听不到他们姐弟说话的声音了,这些宫人才小碎步跟着走,中间空出一大截的距离。
海棠和十四走在湖边,湖水里没人,身后的人跟得远。海棠说:“你别不信,正所谓有因必有果,种下因就会结出果。你我生在帝王家,翻开史册,帝王家都会发生什么事儿?大是大非之前你该怎么选?别人又是如何算计你?滚滚洪流裹挟着你,你将来又何去何从?”
十四皱眉,他想不明白姐姐想说什么。
海棠对十四的肩膀拍了拍,把肩膀上的树叶子拍掉,跟十四说:“尽管宗室里面眼下新老交替,可汗阿玛是长寿之人,我刚才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汗阿玛无不良嗜好,又注重养生,文武皆修身体也好,有这个因就有长寿的果。帝王一旦长寿,后面的事儿你该能想出来的。而你不约束自己,放任自流,大浪淘沙先淘掉的就是你!”
十四脸色凝重,他脑子想的都是长寿帝王晚年诸子下场。海棠接着往前走,十四赶紧跟上。海棠说:“你没事儿也别总想那有的没的,自己多修养自身,打铁还需自身硬,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不受宠的兄弟说不定将来一飞冲天,今日受宠的兄弟将来说不定是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