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海棠甚是心惊,没想到八阿哥已经是这些人的头子了,没想到八阿哥的势力发展的速度这么快。
海棠刚坐下,两边侍女送上茶,太监们从外面进来,端着托盘挨着给这些人放茶水的时候有人站起来:“姑姑,今儿有件事请姑姑做主。”
海棠一看这也不是外人,是前显亲□□臻的儿子,现在这位显亲王衍潢的哥哥。衍潢是丹臻的第六子成信,因为前五个中夭折了四个,这位算实际上的长子,然而母亲出身太低,所以是衍潢继承爵位。
“哦?”海棠心知大戏来了,笑着问:“让我做主?难不成有大事?”
成信说:“姑姑,咱们聚在这里是为了商量帮满都护叔叔一把,今儿很多事儿争执不下,所以请姑姑做主,看事儿该怎么办才合适?”
成信说完坐下了,海棠一副迷茫的模样问八阿哥:“满都护哥哥怎么了?”
八阿哥叹口气没说话。
倒是旁边的保泰说:“妹子,别提了,满都护哥哥走背运了。”他把满都护挨打的事儿和一撸到底的事儿讲了一遍,讲完忍不住叹气,跟海棠强调:“这不是朝廷里的事儿,这是家事啊!满都护哥哥是兄弟,血脉如此亲近,不能不帮啊!”这是拿刚才海棠的话在堵海棠。
海棠心里忍不住草了一声,没想到在这等着自己呢!
海棠听完看看屋子里坐着的几排人,把杯子里的水喝了,说道:“各位的意思我明白了,人都有恻隐之心,我懂,毕竟刚开始帮不上忙心里愧疚,现在被这事儿折磨的日夜不宁,想做点什么改变局面。这个好办!”
满屋子人听着这意思有点不对劲,谁愧疚了?谁日夜不宁的?大家这是来发善心的!
然而此时海棠站起来背着手在这些人的中间走来走去,跟大家说:“这事儿好办!满都护哥哥遭遇这种事儿,有两个办法帮他: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咱们先说钱啊!钱这玩意儿满都护哥哥不缺,或者是往后这几年不缺,所以先不用出钱。那么满都护哥哥缺什么呢?”
有人喊道:“缺公道!”
海棠心里把这人骂了八辈祖宗,转头一看原来是冤种表弟,就是阿灵阿两口子的宝贝儿子阿尔松阿。前几年看着挺机灵的,怎么现在这么缺心眼!
“对,松弟说得对!”海棠说完话题一转:“然而松弟说得也不全对。这就是我要说的:有力出力。
帮人嘛,看人最缺什么,如今满都护哥哥不缺钱,缺什么呢?缺权!他被从贝勒的位置上撸下来是不是最缺这个?”
下面的人纷纷交头接耳,海棠清了几声嗓子,说道:“先别讨论,这会不是你们讨论的时候。先说权从哪儿来?一来是爵位,二来是职位。他刚丢了爵位,想把爵位弄回来只有一个办法!”
保泰问:“什么办法?”
海棠说:“当差!他立功了才能重新提爵位的事儿,你们想着这时候去跟皇上商量给他恢复爵位,做梦!除非是他立下大功劳,然后大家一起跟皇上求情让他恢复爵位才能成功,要不然别的办法都是水中捞月,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大家帮衬他的地方来了,咱们现在说说朝廷内外有什么差事是一两年能立功的,大家不如想办法给他谋个差事,有了功劳说话就硬气,要不然一切都是白费!
这就是我说的有力的出力,是不是八哥?八哥在吏部衙门给满都护哥哥运作一番再简单不过了,今儿大家来得齐,不妨一起集思广益给满都护哥哥想个办法,看什么差事能让他有功劳,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给他在皇上跟前敲边鼓,只要满都护哥哥有功劳,去汗阿玛跟前说情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大家瞬间觉得这主意好!
就是现在去求皇上,皇上为了太子也不一定答应,但是有功劳就不一样了,难道皇上会是非不分有功不赏?
所以要给满都护找个差事才行,大家都觉得这主意好!这主意的成功率高!
八阿哥在大家情绪激动的时候站起来双手往下压了压,笑着说:“我就说还是要让妹妹想办法,这不,办法想出来了。”
下面一片对海棠的吹捧声,刚才的成信走到海棠跟前:“姑姑做事一向令人心服口服,侄儿佩服。”
要你佩服!
海棠笑着说:“都是自家人,太客气了。我就是动动嘴皮子,这事儿最终要落到八哥头上,辛苦八哥了。”
然后大家一起吹八阿哥,在海棠的耳朵里,这位比及时雨还及时雨!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八阿哥不能拒绝,因为他拒绝了这好人缘就有了瑕疵。八阿哥此时笑得很温和,心里却是另外一个心情,没想到给海棠这小狐狸设了个套,还能让她跳出来把猎人给踢进去!
八阿哥此刻已经在心里复盘这件事了,说到底让这妹妹把握了先机,就不该让宗室逼她现在去和汗阿玛说这件事,就该自己占着先机先开口让她无法拒绝地帮着满都护!能不能成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逼着妹妹跟汗阿玛提这事儿。八阿哥在心里一阵叹息!
不过八阿哥也不气馁,反正这几个月海棠要跟着回京城,到时候让汗阿玛最倚重的女儿和最疼爱的儿子对上,看谁才是老爷子的心头肉!
海棠从八阿哥那里脱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住在行宫里,晚上是要回行宫的,下车就有太监说:“您可回来了,皇上和各位小阿哥等着您用膳呢。”
海棠赶紧小跑着进去,刚进门十八阿哥就抱怨:“九姐姐,弟弟饿了!”“姐姐的错,回来晚了,饿着十八弟了,别急,现在吃,现在就传膳。”
康熙就说:“他那肚子,吃多少下去都饿,一天差点吃六顿。”
海棠说:“都是这样,这是长身体呢,早年儿臣在畅春园总是先去额娘那儿吃一顿再回祖母跟前吃一顿,仔细算起来也差不多是六顿饭了。”
旁边的六阿哥笑着说:“弟弟和姐姐一样,刚才和四哥弘晖吃了一顿,现在还能再吃一顿。”他故意拍肚子,引得一屋子人笑起来。此时宫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海棠洗了手拿着公筷照顾几个弟弟吃饭。
十五阿哥说:“姐姐不必招呼弟弟,您吃您的,让宫女看着他们。”
十六十七都不需要照顾了,就十八阿哥娇惯,而且胳膊短,有宫女站在一边给他夹菜。海棠顺势就坐下陪着康熙一起吃。
康熙把小碗里的汤喝了,问:“怎么去了一日?还以为你回来得早呢。”
“是八哥家的人多,一人说一句也要说半天,而且也不能真的只说一句啊!”
康熙哼了一声。
海棠听了就心里有数了。
康熙接着说:“过几天就回去,你也半年多没见到弘阳了,早点回去团聚。”
海棠就说:“我前头是您后面是弘阳,都是至亲,和您见面已经是团聚了。而且弘阳年纪小却很调皮,您一说他我就发愁,这年纪讲道理讲不明白,打又下不去手,愁人!感觉和他过日子就折寿,说实在的,现在没回去是抱着那种晚回去少受罪的想法,真回去了还不知道日子过成什么样呢!”
康熙笑起来,看海棠把吃完的骨头倒给盐宝,就说:“也不能总想他不乖的时候,他乖起来可招人疼了。养孩子就是这样,好的时候那是至亲,不好的时候那是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十六阿哥在一边插话:“这就是养儿方知父母恩。”
康熙点头:“嗯,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了,三天后启程,大家一起返回京城。
此时宫眷们还在畅春园,康熙自然也回到了畅春园中。
海棠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这里有十一阿哥和舒宜尔哈,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女,却是梳着妇人的发式。
太后拉着海棠高兴地说:“来来来,这是十一媳妇,今年夏天刚成亲。”
十一福晋大大方方地来请安,海棠赶紧把人扶起来:“起来起来,都是自家人,咱们两家是邻居,有事只管言语,我做姐姐没有不应的。”
说着拉着十一福晋坐下,看了又看,跟太后说:“和十一弟甚是般配。”太后不断地点头,她也觉得很般配,最要紧的是这姑娘很健康,十一这病歪歪的模样就需要一个健壮的姑娘撑着家,只希望日后孩子能随着额娘也是健健康康的。
十一无所谓,娶个媳妇而已。
海棠的话倒是引得舒宜尔哈笑起来:“等会儿姐姐说不定还能见到十二福晋,上月十二福晋也进门了。”
康熙给十一和十二这两个儿子挑的都是满洲贵女,十二福晋出自沙济富察氏,是马齐的女儿,这一家富贵至极,家里的男人几乎都位居高位。
十一福晋出身珲春的舒穆禄氏,这个姓氏没富察氏那么高调,但是祖上是舒穆禄扬古利。这位是超品公,位在贝勒之下,是开国元勋之一,娶了努尔哈赤的女儿,战功赫赫。当时进攻明朝,有记载“克十二州县,五十八战皆捷,俘众十余万而归”。后来随着皇太极出征伤重而亡,追封“武勋王”。
扬古利去世六年后,他的儿子塔瞻随皇太极出征吃了一次败仗,爵位降为一等公。扬古利的孙子也就是塔瞻儿子爱星阿在顺治十八年擒获了南明永历帝朱由榔,在征战准噶尔的时候,康熙让四阿哥胤禛坐镇镶红旗大营,然而他一个毛头小子必要有可靠的人辅助,爱星阿就是辅助四阿哥的人。十一福晋就是爱星阿的孙女,一等公海金的女儿。
这婚事能把宜妃乐死。
舒穆禄氏家族地位不输钮祜禄和董鄂氏、富察氏。为此宜妃去感谢康熙的时候差点抱着他喜极而泣。
海棠和他们说了一会话,太后就催着海棠:“去你额娘那儿转转吧,我知道你这会坐不住,想见你儿子,快去吧。”
海棠和太后、十一夫妇、舒宜尔哈告辞后急匆匆地去拜见德妃。
此时弘阳在院子里玩藤球,几个太监给他捡球,他拿到球就扔出去。看那模样倒是显得不那么高兴,小嘴撇着能挂个油壶。
盐宝先进来,院子里的太监们瞬间喜悦起来,就有人哄着弘阳:“小阿哥,您额娘回来了。”
弘阳扔了球跑门口看,看到海棠走来的时候,他呆呆地看着海棠,海棠伸开手:“来啊,让额娘抱抱。”
弘阳的眼睛瞬间睁大,转身就跑:“祖母,拍花子的来啦。”
海棠进门的时候十五格格过来掀开门帘,跟海棠说:“告姐姐的状呢,说外面来了个拍花子的。”
弘阳站在德妃身边正指着外面比画,看着海棠进门,就说:“就是她,拍花子,拍弘阳。”
“这孩子,那是你额娘!你额娘回来了!”
海棠先是恭敬地给德妃见礼,谢了她照顾弘阳,然后跟妹妹们派发礼物。
屋子里热闹起来,德妃也跟着看,弘阳这时候闹着要一起看,不知不觉地挤在了海棠身边。
小样!哼~
海棠顺势把大了一号的儿子抱起来亲了亲。小家伙看看海棠,也对着她脸颊亲了亲。
德妃看着母子两个亲近起来差点掉眼泪:“到底是母子。”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开始哭起来,眼泪跟短线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地滴落,一屋子人以为她是有感而发,这是喜极而泣,都在劝她。
等德妃的情绪稳定了,德妃跟桂枝说:“带着这小祖宗出去玩儿吧,让我和你姐姐说会话。”
弘阳闹着不出去,桂枝问:“你刚才不是要出去吗?让你等着你额娘拦着你出去,你小嘴噘得能戴嚼子,这会又不出去了?”
这时候盐宝晃悠到弘阳跟前,用大尾巴扫了扫他的腿跑出去了,弘阳立即闹着要去追狗狗,被一群人带着出门了。
德妃看着屋子里没别人,立即把脸拉下来,拉着海棠的手说:“你们都瞒着我,我才知道你四哥被太子一脚踹下楼梯,还吐血了,这是菩萨保佑没出大事,万一折住了脖子我这会哭都没地方哭去。”
“额娘,”海棠叹口气:“且等日后吧。”
“日后?”德妃看看外面,压低声音:“你老子的年纪大了,我说句大不敬的话,谁知道还有几年,万一……咱们就是人家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揉搓都行,今儿敢对你四哥下手明儿就敢对你下手。纵然是现在身份尊贵,可是谁能拦得住他啊!想捏死咱们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我说这话传出去别人肯定以为怂恿你,我的意思你带着弘阳走吧,别回来了。将来真的不行了你把你侄儿侄女偷摸着接出去,能给你哥哥们留个根儿就够了。”
“额娘,我就跟您说实话,汗阿玛对太子是一半偏爱一半忌惮。已经生出了废立的心思。只是太子的势力很大,能串通一气从国库里弄钱,可见这些人不仅胆大还人多,各处遮掩。不把这些人收拾了是不能做什么动作的,再等等吧,快了三年慢了五年,必见分晓。”
“真的?”
“汗阿玛带我回热河行宫,我们一路聊了很多,他的心思掩饰得好,可我能发觉得出来,他对太子很忌惮,不忌惮就不会处处带着他。”
德妃信海棠的话,海棠自小就会揣摩她老子的心思,于是放松了下来。
海棠说:“这事儿您烂在心里,一个字也别说,我四哥六哥那儿您也别说,十四的嘴更不严。”
“十四不说,但是你四哥六哥是能说的。”德妃看着海棠紧绷的表情,立即说:“放心,我不说,不说,你放心吧,答应你的肯定一个字都不会乱说。”
德妃放松下来,叹口气,跟海棠说:“你都不知道,夏天那阵子整个宫里人心惶惶,别说我了,谁都不敢出门。我更怕他拿弘阳做筏子。你说这太平日子才过了几十年,怎么就这样了?”
海棠站起来:“额娘,这还没牵扯到后宫呢,要是元后还在,这宫里更是腥风血雨。”
“我且忍着吧,十年八年的不算长。”
海棠心想这事儿十年八年不会完。
这时候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跑来,海棠听见动静快速地走到门口,德妃赶紧坐直了,她现在就怕出事儿。
外面的太监跟院子里的宫女耳语了几句,宫女打起帘子进来,小声跟的德妃和海棠说:“娘娘,格格,刚传来的消息,宁太妃在保按贝勒爷的园子里……去了。”
德妃松口气,挥手让宫女出去:“知道了,跟外面说把格格们的素服找出来,回头让她们去给老人家上炷香送一程。”
宫女出去后德妃说:“能熬到现在很不错了,你不知道,今年她一直病着,太后都问好几次了,裕亲王府的婆媳来宫里找药材,全凭着好药材吊着一口气呢。”
海棠点点头:“保按弟弟也算是把这大事办完了。”
宁太妃一直跟着保按两口子过日子,保按一个大小伙子,家里几个孩子,没正经差事就侍奉太妃,侍奉了这几年,把老人家送走也该出来有个差事了。
海棠想了想:“我现在去祖母跟前一趟,祖母肯定难受。”
“去吧,劝着些太后,她老人家年纪不小了,遇到这事儿容易多想,多劝劝多开导。”
太后这时候虽然没哭,但是看着也挺悲伤。十一阿哥不在,舒宜尔哈说:“祖母刚得到消息就说去看看太妃,十一哥去外面看着人备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