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老夫人说:“我只听说过积善人家必有余庆,没听说过缺德后还有福报的。”
这老太太是看多了冤亲债主的戏了!噶礼的弟弟没法子,只能先哄着她,毕竟临到过年了,先让老太太别乱说,宫里这番发下赏赐,老太太照例要进宫谢恩,往年有的时候能见皇上,有的时候皇上忙就见不了,谁知道今年皇上忙不忙呢。
他只能说:“额娘,我哥已经改了,真的,不信……不信我们的话,李煦曹寅的话您还不信吗?到时候让他们来跟您说。”
老太太是不太信李煦的话,毕竟文嬷嬷那人她是真看不惯,文嬷嬷身为一个妾,端着主母的款儿,把正室扔在京城靠李家照拂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但是孙嬷嬷教养出来的曹寅她也是知道的,曹寅是个正人君子。就说:“曹大人要是来了,请进来和我说说话。”
“诶,您放心,他就是最近忙着嫁女儿呢,要不然早来了。”
晚上噶礼兄弟碰面说这事儿,噶礼很不满:“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我和曹寅不和,他怎么可能为我遮掩!”
下半年两人隔着千山万水互相告状,官司都打到康熙跟前了。曹寅怎么可能会帮他圆谎。
噶礼说:“你去说,别让我去!”
然而曹寅是真的忙!越是临近嫁女的日子越是忙得饭都吃不上。噶礼兄弟的话到了曹寅跟前,曹寅当然有很多理由推脱。
偏巧这时候噶礼的母亲进宫了。
她先是进宫去给太后请安,这时候康熙带着弘阳也去给太后请安,康熙看到了昔日的乳母也很高兴,坐下就和她拉家常,谁知这位老夫人一开口就告发儿子贪腐。
噶礼是真贪,康熙也知道,康熙弄不明白的是老夫人怎么就如此大义灭亲?一般人的母亲不是袒护儿子吗?怎么就感觉和噶礼是仇人一样?
康熙问:“嬷嬷,是不是噶礼往日侍奉得不好?”
康熙这么问之后,老夫人立即擦眼泪:“回三爷的话,噶礼想害奴才。”
太后:“啊!”
康熙皱眉,他怀疑老夫人脑子有问题。
随后噶礼的母亲在絮絮叨叨中把噶礼在山西刮地皮的事儿讲了,因为是用满语,太后也能听明白,她和弘阳脸上的表情变换得都很快。
康熙的眉头越来越紧,立即下令召见噶礼。
第389章 偶路遇
噶礼此时在和来宾们推杯换盏,突然听说宫里传召,不敢怠慢,就立即换衣服到宫里去。
此时康熙已经从太后的宁寿宫来到了乾清宫,专门等着噶礼。
弘阳在路上的时候和他坐在马车里问他:“老嬷嬷说得是真的吗?”
就噶礼干的那点事儿康熙太清楚了,在孙子跟前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说:“是真的。”
“这么说张伯行弹劾得是对的!”
康熙叹口气,把手放在弘阳的暖帽上,认真地说:“不好说谁对谁错,你要记住,作为一个主子你不能轻言对错,哪怕你已经知道了也不能说,你的态度很重要,别着急表态,下面的人为了你的表态会让局面更加乱。”
弘阳点点头。
此时康熙的车驾到了乾清宫,等康熙和弘阳坐下后,噶礼的母亲被宫女们扶着进来了。康熙叹口气,对她的衣食住行询问起来,他的目的是问候这位乳母,就是闲聊,毕竟几位乳母在她童年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他一把年纪了,也想和这些老人们聊聊。谁知道老太太说的都是在山西时候的事儿。
噶礼在山西不仅仅是刮地皮,还给自己养了很多心腹,其中赵凤诏就是他的得力干将。老太太不仅把噶礼给举报了,还把赵凤诏也给举报了。
姓赵的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和噶礼都是沉浸在纸醉金迷中,日日醉生梦死,生活奢靡到老太太数落了半天。
康熙默默听着,老太太说着说着干咳起来,梁九功给她端茶,老太太懂得御前的规矩,赶紧避开到后面咳嗽去了。此时噶礼赶到,康熙听说他来了亲自到门外,压低声音问他:“你在山西的事儿老太太知道多少?”
噶礼的脸瞬间皱巴成苦瓜脸:“奴才也不知道啊!”
“你平时是不是慢待了老太太?她怎么会告发你?”
噶礼一听,又急又慌立即跪下拉着康熙的袍子说:“主子爷,奴才对天发誓,对老太太是侍奉的尽心尽力,奴才这一身富贵都是她老人家带来的,她又是奴才的亲娘,唯恐侍奉的不周到,哪里敢慢待!”他说的也是实话。
康熙叹口气:“没用的东西,起来吧!”
噶礼赶紧擦了眼泪起来,随着康熙进了房间。此时噶礼的母亲已经回来了,拉着弘阳说话,看他问候弘阳的姿态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康熙就当和事佬,在他母子之间和稀泥。
康熙亲自扶着她的背出面说和,噶礼跪地对天发誓,终于把老太太哄回去了。
噶礼出宫后就埋怨老太太:“您怎么什么话都在皇上跟前说?您说得容易,到时候害得自己亲儿子没命了怎么办?”
老太太手里捏着佛珠默默不语。
噶礼看她这样是一点招数都没有,这是亲娘,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埋怨她,不是没说过好话,也不是没哄过,老太太非要把儿子往绝路上逼。
此时噶礼问:“您跟儿子说一说,您怎么样才不会闹?”
噶礼的母亲睁开眼,停了手里的佛珠看他:“往日在山西也就算了,你在江南做两江总督,日后盘剥百姓的事儿不要再做了。”
“我哪里是盘剥百姓?我就是盘剥了富商而已。”“富商不是百姓吗?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肯定答应,我对天发誓,要是再有盘剥江南百姓的事儿,让我天打雷劈千刀万剐,行了吧!”
老太太松口气:“回家吧。”
晚上弘阳回家跟父母说:“今儿看到了皇玛法的保姆,就是噶礼的母亲,她在皇玛法跟前告状,说她儿子就是个贪官。”
噶礼就是个贪官,还是受皇帝庇护的贪官,这满朝亲贵谁没贪?就是多少的区别。扎拉丰阿想了想,问海棠:“这该是一出苦肉计吧?”
海棠说:“谁知道呢?先看看吧,不到最后难以一锤定音。”
弘阳心里想着,这大概就是不轻易表态。
随后问:“额娘,难道这不是老夫人大义灭亲?”
扎拉丰阿笑着说:“只听说过举贤不避亲,可没听说过大义灭亲!说句难听的,将来你要是贪赃枉法,我不仅不说,还要替你遮掩,甚至要替你把罪名背下来。”
海棠看着扎拉丰阿:“现在教育孩子呢!你能不能有个好表率!再这样就缝住你嘴,不许你在儿子跟前乱说。”
扎拉丰阿立即端杯子作喝水状:“您讲您讲,儿子,家里要听你额娘的。”
海棠跟弘阳说:“今儿就给你讲讲大义灭亲的出处。”
弘阳昂着脑袋说:“我知道,这是《左转》的典故。”
“嗯,很对,咱们再说说故事里面那只看不见的手怎么操纵着这一切。”
弘阳感兴趣地点点头,他最喜欢听故事了。
两日后就是平王大婚的日子。
说起平王,海棠小时候认识的平王是讷尔图,讷尔图倒霉被革爵了,他弟弟讷尔福成了郡王,但是这位没活太久,现在是讷尔福的儿子纳尔苏做郡王,娶的就是曹寅的女儿。
作为男主人的族亲,海棠带着孩子们早早地去了,因为这条街上还有枝枝的房子,四阿哥和六阿哥十三阿哥加上扎拉丰阿带着几个男孩子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检修的地方。这里枝枝没来住过,就是太后大寿的时候他们夫妻带着孩子回来看了看,在里面添置了一些家具。
六阿哥说:“要想个办法要把妹夫弄到京城才行。”
四阿哥说:“哪有这样的好事儿,提前跟你说,汗阿妈想让妹夫外放,听说去江南做武官,就是不知道妹妹要不要跟着妹夫去外地上任。”
扎拉丰阿问:“这事儿定了没有?”
四阿哥摇头:“老爷子有找个打算,只是妹夫年轻,贸然给予高位也不妥,让老爷子再纠结一阵子吧,来京城是不可能的。”
此时在平王府,女人们坐在一起说闲话嗑瓜子,说的就是曹寅的女儿。
庄亲王福晋的嗓门可大了:“这可真是飞上枝头成凤凰了,一个奴才秧子单独抬旗成了郡王福晋,放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啊!”
平王的额娘当没听见,接着和大家说笑。
五福晋说:“她额娘的出身不错,您也别一口一个奴才样子,她额娘是咱们八旗姑娘。”
曹寅的岳父李月桂去世前官职不低,是正经的旗人,五福晋的说出身不低是从这儿来的。
然而大部分人都是看父系,曹寅家族确实是包衣人家。把新娘的出身给挑拣了一遍后,大家说到了新娘子的举止上,就有人说当初这位福晋在海棠婚礼上做公主们的女伴,看着是个知进退的。
平王福晋除了出身,别的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因此大家都开始夸奖起来。
此时外面鞭炮声响起来,海棠赶紧把女儿的耳朵捂住,小姑娘不害怕,就是想看,伸着脑袋去看热闹,很多人招呼着去看新娘子,秀莹拉着海棠的袖子指着门外也要去看。
海棠就抱着她去了新房。
新娘子已经在床上坐好了,一群女宾各自找座位坐下等着平王来掀盖头。
平王进来对着大家拱手,少年人看上去很高兴,对着满屋子的来客见礼后,在大家的催促中给新娘掀开了盖头。
新娘子真的很漂亮,不少年纪不大的男孩子都在起哄,上年纪的却在夸这新娘子好福气好相貌。
平王请大家去外面吃席,急切地把人赶走了,热得大家一阵笑话。
海棠去吃席的路上抱着问秀莹:“新娘子好看吗?”
这肥妞咯咯咯咯笑起来。
七福晋说:“将来咱们大格格也做新娘子好不好?”
肥妞知道在说她,胖手指捂着脸躲在海棠怀里不说话了。海棠和六福晋七福晋坐在一起,七福晋就说:“唉,每次参加这婚事,我就想着我们家婉瑜,这姑娘是越来越大,不操心不行了!我和我们爷一直在发愁。”
这话让六福晋也愁得不行,她的大女儿秀宁现在有半人高了,这可怎么办?
这两位瞬间没了吃席的心思,这时候弘晖带着弘阳弘杲来了,弘晖要去和男人们坐一起,把弟弟们送来吃席,送到后他跟四福晋打声招呼就急匆匆地跑了。
没赶上看新娘子的弘阳遗憾地跺脚:“额娘就该打发人来告诉我,我肯定来看。跟着额娘比跟着舅舅他们看空院子强多了。”
一群人笑起来,里面不乏一些年纪大的在逗他,问他想娶什么样的福晋。
下午回去后,弘阳还跟扎拉丰阿和海棠说:“日后儿子给你们生一群孙子玩儿。”
扎拉丰阿当然捧场,海棠冷哼:“是你生吗?是你媳妇生!”
弘阳把自己塞进扎拉丰阿的怀里:“额娘又开始嫌弃儿子了,文案到这时候,额娘就要打发阿玛去当差,把我送宫里,和盐宝在家过日子,盐宝才是额娘的亲近人呢!”
说到这个,海棠真的要承认他这话挺对的。就说:“没错,又该你们阿玛去当差了,接下来送你们进宫住一阵子。”海棠也是说了一些实话的:“接下来额娘要去当差了。”
弘阳的小脸上都是不信。
初八宫里的腊八粥送来,扎拉丰阿吃完就催着弘阳赶紧吃,把他的东西收拾了,准备送弘阳去宫里住着。
弘阳不想去,磨磨唧唧地吃了早饭,被海棠打包送到宫里。
康熙想让弘阳住在他隔壁,也就是乾清宫,海棠当没听见,塞给了德妃。德妃这里有弘阳的房间,能直接安排。
于是弘阳腮帮子看着海棠急匆匆地走了。
四阿哥也发现了这个规律,甚至八阿哥一直坚信海棠和雅尔江阿与神武门侍卫有关系。
神武门的侍卫有的时候手很长,但是人家也没什么过格的行为,统领朱尔哈岱日日笑呵呵的,整个神武门都表现出一种得过且过的姿态,毕竟皇宫的后门没前门那么热闹,守后门的都是些坐冷板凳,就是有关系也不把人往神武门送。
海棠这次终于有随从了,两个瘦骨嶙峋的道童——傲霜斗雪,这姐妹两个报仇雪恨一般的干饭也没胖起来。他们的师兄弟也找来了,在海棠的庄子上干活。这姐妹两个跟着抱残守缺学艺,也确实是吃这碗饭的,现在学得有模有样。
海棠看着这姐妹两个把头发剪成一段段给自己粘胡子,问道:“我一直想问,这胶是什么胶啊,怎么做的?很好用。”
斗雪说:“有很多草药,熬出胶就行,不过里面也加了很多虫子,你要听吗?有些很恶心,我怕你听了吃不下去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