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平王进门的时候几乎是小跑着进门,刚进门就撞到太子身上,一时收不住力气,撞得太子身子一斜被太监扶住了。高兴的平王急着报喜,敷衍地说了几句请太子恕罪的话,也没下跪磕头,直接跑去里面跟康熙说话了。
平王是世袭罔替的郡王,正红旗的旗主,康熙听了表现得很高兴,让人重重地赏赐了他一番。
太子对平王就很不满,然而在乾清宫也没有发作,默默把这事儿记下了。
这一转眼,海棠带着女儿和丈夫从漕运衙门回来,接着给康熙处理折子,这中间免不了因为各种问题和太子争执,康熙很多时候都偏心海棠,因此太子越来越不满,直到快腊月底要过年了,宗室内开始喝酒,本就是食利群体不事生产,从腊月二十四开始一直喝,能喝到正月十五。而宗室内的人大部分和八阿哥的关系好,几位皇子在腊月二十四小年那一天给太子请安后就没别人去给太子请安说话了。
太子因此火气更大。
过了几日,眼看着马上要过年了,康熙开始赏赐群臣和宗室,平王来谢恩,和常宁的儿子海善一起勾肩搭背地进宫,两人都喝了酒,在乾清宫里面嘻嘻哈哈。太子刚和海棠吵过一架,正满腔怒火出门回他自己的寝宫,发现了这两个一起闹着打拳推搡,动作迟钝地给他让路。
太子冷哼了一声路过了,但是海善却大声和平王说:“这是什么臭脾气,真当自己是主子爷了!八阿哥都不这样!”
平王喝醉了,跟着说了一句:“是,八叔最体贴了!”
这下太子还能忍?
康熙听到平王和海善贝勒被鞭挞的消息后眉头拧成一团,海棠赶紧出来拦着,拉着太子的手说:“二哥,他们两个喝醉了,就是这时候打了说出去也不占理,等他们酒醒了再治罪。”
太子在气头上:“孤怎么就不占理了?孤就是道理!”说完又抽了他们几下,海棠看他们被抽得不严重,衣服没破,就是脸上手上有了红痕,然而太子还觉得不满意,还要再抽。海棠拉着他说:“走走走,让汗阿玛发落他们。”
把太子连拉带抱地弄到了御书房。
康熙本就偏心,再一看平王和海善喝得打嗝都带酒气,心里更偏心太子!
太子这会是清醒的,这两人喝醉了,必然是他们冲撞了太子!
加上太子的太监添油加醋地把八阿哥也捎带上了,康熙的脸都变了。这下平王和海善是白挨打了一回,被康熙骂得抱头鼠窜。
海棠又亲自送太子回去,陪着太子妃说了一会话,太子妃拉着海棠吐苦水:“妹子,不怪你哥哥生气,就是人犯错了也要给改正的机会啊,外面的大臣也就算了,左右是外人,不相干的。
但是家里的这些人个个不把你哥哥放眼里,你保泰哥哥和你海善哥哥这些人都是至亲,都是先帝爷的孙子,带头不给你二哥脸面,他那脾气怎么受得了!
我就劝你哥哥,有理走遍天下,要是他们做的事儿说的话有道理,人家甩脸色看没什么,自古良臣都脾气大,为了大事儿做主子的忍一忍反而是一桩美事儿。可他们也没道理啊!谁不知道他们都去捧着你八哥,别说你二哥了,你其他哥哥也未必心里高兴。”
海棠说:“唉,嫂子,我说句话,这奴才里面没几个是贴心人,叔伯家的兄弟也是隔着一层,咱们自家人才是一家人,您让二哥没事儿去陪陪汗阿玛,他老人家最疼二哥了,有二哥陪着他老人家才欢喜。回头过年过节,把其他哥哥弟弟一起叫来说说话,下面的几个小弟弟也长大了,二哥多关心一番也是给汗阿玛分忧,说到底,咱们血脉至亲才是一家人呢。”
太子妃拉着海棠的手说:“妹子,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她也是这样做的,对十三的两个妹妹很照顾,如今对十五十七十九的生母也很照顾,十五阿哥和太子也有来往,太子妃就想以养十三的例子来养十五兄弟两个,想给太子再笼络出几个铁杆兄弟来。
说了一回海棠要走,太子妃急忙把内务府送来的几个棉兔子玩偶和江南进贡的一些玩具包了一包塞给海棠:“拿去给莹莹,好久没见她了,我这心里很惦记她,回头带来了我去看看。”
康熙是没在物质上亏待太子一家,太子妃随手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海棠立即接了:“多谢嫂子,我明儿带她来,让人送她来给您请安。”
海棠提着一堆东西回了乾清宫,康熙问:“你二哥如何了?”
“我看着心情平复了,我回来的时候他检查几个侄儿读书呢。”
康熙叹口气:“你先回去吧,今儿的事儿明儿再办。”
海棠应了一声,把太子妃给莹莹的东西提着出宫了。
回到家莹莹扑上来,看到了几只小兔子瞬间眉开眼笑,抱着进去玩儿,盐宝在后面跟着一起进屋里了。
海棠刚换了衣服洗了脸,十一阿哥就溜达着过来,坐下后莹莹举着兔子给他看,他笑着抱莹莹,抱了两下觉得太重,就说:“不行了,好孩子你自己跑着玩儿吧,舅舅抱不动你了。”
海棠看着十一,大家都说八阿哥是兄弟里面最好看的,然而海棠觉得十一才是最帅的那个,即使有一股子病弱气质他也是最好看的那个,只是他日常足不出户,显不出他的眉清目秀来。
十一如今已经是青年了,两口子也没孩子,日子过得倒也平淡。
把莹莹哄走后十一问:“今儿太子爷又动手了?”
“这真是好事儿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怎么知道的?”
“平王和海善贝勒出宫的时候压根没掩饰脸上的伤痕,特别是海善哥哥,似乎有些怒气,故意让人家看自己的伤,逢人就说这是太子赏的,也没回家,现在去八哥那里了!”宫门口那里人来人往,消息自然传的快。
海棠忍不住说:“他这是自寻苦头,这家人怎么就学不会吃亏呢,把这亏吃了汗阿玛不说什么了,他越是闹汗阿玛越是生气。”
十一就说:“您这就是息事宁人的做法,挨打的为什么不声张?他声张了没什么,就不该去八哥家。”
这时候外面斗雪进来禀告:“六爷来了。”
六阿哥从后院过来,身后的太监端着一些吃的,六阿哥穿着家常衣服进来坐下,问海棠:“莹莹呢?你嫂子让人炸的肉丸子,正热着呢,给莹莹吃两口。”
在等莹莹的时候六阿哥也说起这件事:“听说平王他们挨打了?”
海棠点点头,六阿哥说:“太子爷又开始抖威风了,人家说本性难移,我看他能忍多久。”
这时候扎拉丰阿回来,莹莹用手指捏着肉丸子送给阿玛吃,扎拉丰阿一连被投喂了好几个肉丸子才抓住机会说:“阿玛不吃了,莹莹自己吃吧,阿玛这会不饿。”
他哄着女儿自己吃后,和六阿哥他们三位说:“平王家的老福晋进宫了,为平王请罪,此刻该是在太后跟前说话呢。”
六阿哥松口气:“我以为这老福晋是为了给孙子找回场子呢,吓我一跳,我还怕她去闹。”
十一摇摇头,说道:“这短短二十多年他们王府换了三位王爷了,再换就是旁系的爷们,老福晋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的爵位丢了,别说平王今儿话说得不对,就是他没一点错,汗阿玛说他错了,老福晋也要摁着孙子的头承认错了。孤儿寡母守着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不容易,哪里硬气得起来。想硬气也要等平王家里稳下来才行。”
说完他站起来:“咱们还是要避一避太子的锋芒,得了,今儿在这里吃饭了,我去接我媳妇过来,姐姐你吩咐人准备饭菜吧。”
他出去后六阿哥就说:“十一弟这话对,现在只能避开太子的锋芒,让你八哥和他斗去!”说完站起来:“我今儿回家吃,这就走了。”
实际上六阿哥没在家里吃上饭,四阿哥叫他去雍亲王府一起用餐,在场的还有十三阿哥。
四阿哥先问六阿哥:“妹妹从宫里回来了没有?”
六阿哥点头:“回来了!刚去找她打听了太子和平王海善这三人的事儿。”
十三叹口气,愁眉苦脸地说:“唉,如今我都不敢再进宫了!他和二嫂子频频赏赐我们家,我都不知道见了太子二哥怎么说。”
六阿哥说:“他给你拿着!”随后跟四阿哥讲:“老爷子是怎么想的,怎么觉得他这事儿做得毫无征兆,好端端地把太子放出来干吗?”老爷子在恶心儿子这件事上做得非常好,如今大家成功被恶心到了。
四阿哥皱眉,他针对为什么放太子出来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
自从海棠告诉他皇父的身体不好之后,四阿哥对这方面留意的时候多。下半年从热河一路赶回来对老爷子的身体损伤很大,凭着他和佟国纲的感情,老爷子必然会一天去祭祀一次,给佟国纲的死后哀荣比上个月看到的更多。然而他去祭祀的次数一把手都能数过来,这已经是反常的事儿了,太子这时候真正复出更能佐证他身体快不行了。
然而四阿哥现在还没做好准备。
太子有大义正统在身,八阿哥有势力在手,自己有什么?
这时候十四咋咋呼呼地来了,进门就喊:“四哥,弟弟今儿蹭饭来了。”
屋子里的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十四走到门口蹲着逗二哈:“哈啊,你怎么躺着呢?明儿去找盐宝玩吧?二哈你别跑,你还记得盐宝吗?盐宝啊,你额娘……呸呸呸,这傻狗!”
十三赶紧出去,看到十四被撞倒地上起不来,赶紧上去搀扶。十四给自己挽尊:“我这事蹲着被他撞了,是我自己没蹲好,不是被狗给撞的起不来。”
十三敷衍地说:“是是是,哥哥都看到了。”
屋子里四阿哥和六阿哥对视一眼,都一脸无奈加恨铁不成钢。
十四进屋看两个哥哥坐着,立即说:“四哥,六哥,你们知道今儿平王挨打的事儿吧?”
六阿哥问:“你替你八哥来打听呢?问错人了吧?”
“怎么就揪着我以前说过的话不放了呢!我不是替八哥问的,我是替平王问的!他刚才把我叫去,我们两个商量了半天没办法,这不我来找你们拿主意了!”
平王?
四阿哥和六阿哥对视一眼,再和十三阿哥对视,十三拍着十四的肩膀说:“十四弟也有朋友了呢。”
这绝不是哥哥欣慰弟弟交朋友了,而是感慨十四居然把平王这铁帽子王笼络住了。
六阿哥跟四阿哥说:“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四阿哥欣慰地点头,傻弟弟终于开窍了啊!
第398章 事态极
十四进来坐下说:“平王回家,他祖母额娘媳妇一看他那模样都开始哭,他本来不觉得什么,但是家里都哭了也就慌了,就赶紧找我想法子,我也没法子,就来找你们拿主意。”
六阿哥满意地说:“不错,没给人家出馊主意,还知道还问问哥哥们,这算是长大了。”
十四嘟囔着说:“我倒是想去问问姐姐,就是不知道姐姐回来了没有才先来找你们,等会儿我去姐姐那里一趟。”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哥哥们都不能给你拿主意了!
几个哥哥都露出一副不和你计较的模样,十三问十四:“你和平王什么时候好上的?”
十四说:“那不是因为额娘常常使唤我去给十一姐的院子送东西吗?我去得多了,天天从平王家门口过,路过就去坐坐,这不就熟悉起来交情自然来了。”
四阿哥真的很欣慰,觉得十四这是真的长大了,能给自己扒拉好处了,一时感慨起来:“养你总算比养只小狗强了!”
他这话是不含一点贬义,在四阿哥的心里,小狗和人差不多的!但是十四阿哥不干了,觉得这是在羞辱自己,于是一定要给自己要个说法,现场一片混乱。
第一天平王酒醒了赶紧去给康熙请罪,跪在康熙跟前深刻忏悔自己不该再来之前喝酒,不该对太子出言不逊。平王是民间说的铁帽子王,代善这一支还有其他两位铁帽子王,康熙不会为一点小事就革了他的爵位给别人,这样做传出去不能服众。更何况这孩子如此乖巧,更不能轻易撤换了他,于是康熙就骂了他两句,教育他喝酒误事日后不可贪杯。
平王年纪小辈分低,康熙用长辈的姿态跟他说喝酒误事,教育了一番,平王这才从康熙的御书房里出来去给太子请罪。
太子冷哼了一声,跟平王说:“你不过是不懂事儿,随着海善说了几句,孤是明事理的,这次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谁来说情都不行,孤定要抽拉烂你的嘴!”
平王小心翼翼地出来,十四在乾清宫外等着,两人见面平王才敢大口出气,跟十四说:“走走走,出宫说。”他是不敢再在宫里随便说话了。
两人一起回平王府,王府三代福晋都等着平王,平王回来之后赶紧去跟祖母和额娘回报今日面圣的事儿,被拉着轮番教育了一通,平王这才脱身去前面和十四说话。
平王说:“去的时候真是忐忑不安,好在汗玛法没生气,骂了我几句不谨慎,太子看着也不是那特别不讲理的,八成是想拿捏海善叔叔。”
“我说让你请我九姐姐陪你去见太子,她也在乾清宫,在太子房间的隔壁,你去给你九姑姑请安了吗?”
“十四叔,今儿没见到九姑姑,所以我才硬着头皮去给太子请安的。”
十四皱眉:“不应该啊,刚才碰到姐夫,他还说一大早姐姐把他们一家子叫起来,上学的上差的塞了一车全拉宫里了,莹莹都送给我额娘照顾了,怎么不在宫里?”
平王就说:“八成在后宫吧。”
十四觉得这话也对,太后前几日有些咳嗽,姐姐说不定在太后跟前侍奉呢。
当他再想说点话的时候,新任康亲王巴尔图来了。巴尔图的阿玛是杰书,杰书去世后是嫡子椿泰继承爵位,但是椿泰没有儿子,在前几年去世了,这爵位放了几年最后选定巴尔图为新王,巴尔图是椿泰的哥哥,是杰书侧福晋的儿子。如今做了新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和平王一样都是代善的后人,所以此时上门关心平王来了。
康亲王进门就跟平王说:“讷尔苏,你受的委屈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必要让皇上给个说法。”
这话说出来后平王差点魂飞魄散,他的事儿刚结束,怎么就“不能这么算了”?
他着急地说:“叔,这事儿过去了,侄儿今儿去给皇上和太子请安,这事儿就这么了结了,我求您了,您别插手了,只要您不插手,我代表我全家谢您了。”
“你这孩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平王说:“意思就是您只要不管,我们克勤王府历代先王都谢谢您了!我也谢谢您,我替我儿子也谢谢您,您可千万别再横生枝节了!”
巴尔图气地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王府加上顺承王府和我们,咱们是一家,我们不能不管。”
“您真的不用管,事儿都了结了,侄儿今儿去给皇上和太子请安,把话都说开了,这事儿结束了,没了,别再纠缠了!”
巴尔图疑惑地看着他:“你这么快就怂了?”
十四不满意:“巴尔图哥哥,你这话怎么说的?不就是喝醉打了一架吗?怎么就揪住不放了?这事儿是讷尔苏和海善嘴贱,太子打人也没大错,这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太子昨日被汗阿玛骂了,讷尔苏今日也被骂了,今日他和太子一起和解,这事儿不就结束了吗?还想怎么样?想把太子的面子撕下来踩一脚还是把平王的脸面垫地上?你们这些人啊,就是盼着天下不太平,不说让家里和和睦睦,反而怕家里太和睦,你这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