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问的都是些废话!
海棠白了他一眼,捧着肥妞的脸蛋子亲了两口,说道:“吃完东西后额娘去畅春园一趟,等会儿回来。”
一顿饭到天黑后才吃完,海棠算是见识了闺女的饭量,这饭量比自己当年多多了!
“晚上了,你少吃点!”
这肥妞还在说:“可是也要吃饱啊!”
海棠满身疲惫被这几句理直气壮的童言给安慰到了,去畅春园的时候只觉得满身轻松。尽管是很轻松,但是在下车的那一刻她就表现得很沉痛。
康熙带着弘阳在吃饭,此时晚饭进行到了尾声,弘阳看到海棠来了赶紧站起来。康熙跟海棠说:“你先找地方坐,我们祖孙吃完了饭你再说。”
等餐具被撤下,康熙交代弘阳:“你去隔壁写大字去,玛法和你额娘有话说。”还嘱咐梁九功多点些蜡烛。
等这边房间没人了,海棠起来走到康熙身边跪下,说道:“如今天下一片欣欣向荣,纵然是有些天灾,也不影响什么,如此天下承平的时候,您更该和太子哥哥同心同德才是,如今……”
“你这话不该跟朕说,你该去跟那孽畜说!”康熙叹口气,在座位上弯腰和海棠讲:“以前朕还以为他在潜心读书,谁知道他秘密联系了不少人,想要调动护军营逼朕退位。”
海棠皱眉:“您这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儿臣斗胆跟您说,儿臣是不信的,他成日在您的注视下过日子,哪里有机会和人连络?”
“他是在宫里,可是他的奴才四处走动,这些太监啊,杀一批还有一批铤而走险,只要太子还对他们封官许愿,他们是会一条道走到黑的!”
海棠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康熙说:“你那么多书都是白读的?汉末宦官干政,不说汗末了,前明的太监是不是也是手眼通天?前明灭亡还不到百年,这些人还念着前明九千岁的威风呐!”
海棠说:“既然如此,儿臣愿意去把那些太监抓起来处置,太子那里您要三思啊,这不是小事儿,于国于家而言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康熙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他那人不是没给他机会,不是朕容不下他,是他一心找死!”
海棠又说:“儿臣还是盼着您和他好好聊聊,有事说开就行,不必如此,也没到这一地步!”
“他行为不端,朕怎么敢把江山交给他?他出来干活的这段日子做了多少出格的事儿?都是些小肚鸡肠的举动!朕再和你说一遍,他这是想调用护军营逼着朕退位,这还是小事儿吗?”
海棠低下头去,康熙拍着扶手数落她:“你啊你啊!你总是这么心肠软,这不是好事儿,你以为他上位了会慈悲为怀?哼,他上位了就要换掉你给他的心腹酬功,一朝天子一朝臣,朕如今不放心用你了,你就在京城里稳住局势吧,别的事儿别问别管别打听!”
海棠抬头看着他,慢慢地应了一声:“是!”
康熙摸摸海棠的脑袋:“去吧,累了几天了,外面的事儿过几日再来说,你先休息个三五日,到时候接着来干活吧。”
“是。”
“带着孩子回去吧。”
海棠出来才想起忘了和他商量小金爷的事儿了,想着过几日再说,带着弘阳回家去了。
接下来的四月相安无事,五月初三是太子的生辰,大家都去贺太子大寿。
海棠领着秀莹去的时候宾客来了很多,圆滚滚的莹莹趴在蒲团上给太子贺寿,说:“祝二舅舅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太子哈哈笑起来,笑声里面带着一股子癫狂,大家都忍不住看过来,但是太子收敛了笑声后变得温文尔雅十分贵气,笑着说:“起来起来,好孩子过来让舅舅抱抱,你是不是又胖了?”
莹莹走过去,太子抱着她,把她放在腿上,问:“上次磕着哪儿了?留疤了吗?”
“没有,额娘说没有留疤,在这里。”她的小肥手指着头顶扎辫子的地方:“就是这里!”
太子也没看,就问:“疼不疼啊?”
“不疼。”
“咱们莹莹真是好孩子。”他把秀莹放下,扶着她的肩膀说:“去吧,跟你哥哥姐姐玩去吧。”
海棠笑着带莹莹去后面,随后下一波贺喜的人到了跟前,太子微笑着接受了祝贺。
太子的儿子里面,长子去世,次子弘皙是实际上的长子,他的侍妾刚给他生了个儿子,如今抱出来给大家看。
这孩子被抱到了海棠跟前,弘皙笑着说:“让姑祖母抱抱,咱们永琛给姑祖母请安。”
海棠立即接着抱在怀里,低头看看,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么可爱的孩子,想到日后命运落魄,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这真是投生在富贵人家,却没享受过富贵!
海棠抱着孩子说:“这孩子好。”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有福气的,不用背负江山之重,在帝国的这艘大船翻船的时候他的子孙不用为之陪葬,陪葬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如南宋的亡国皇帝于崖山跳海,如前明的小朝廷一路难逃,至今云南还留着一道菜叫做“大救驾”。到时候末帝做出辱没先人对不起天下的事儿来,作为祖宗不知道有何感想!
她把孩子递给弘皙:“可要照顾好了。”
“嗯,您放心。”
弘皙抱着孩子离开后,几个嫂子拉着海棠说话:“听说漕运衙门要在福建那边建水师码头?”
海棠呵呵笑了笑:“嫂子们消息灵通啊!”
五福晋说:“这消息早几日就知道了,不少人来我跟前撞木钟,妹子,不瞒你说,我娘家比不过嫂子弟妹们,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但是家里的孩子老实,我额娘来跟我请安,就说想给几个嘴笨心实诚的孩子找个差事,不拘什么职位,有口皇粮吃就行了。”
其他几位福晋笑了笑,没五福晋说得这么露骨,也都是这个意思。莱州胶澳港的油水很大,朝廷里很多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无奈那是火器营和正白旗的地盘,正白旗里面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多着呢,往日没事儿干到处闲逛,家底厚的提笼架鸟,家底薄的瞒着人偷偷地干活儿补贴家用,但是一旦被人知道是旗人,那些店家是不敢用的,这日子过得饥一顿饱一顿。如今有莱州港,虽然不是吃独食,但是也够正白旗的老少爷们吃得满嘴流油了,私下里就说这简直是和当年摄政王多尔衮在的时候一样,正白旗又是八旗里面独一份的了!可见跟对了主子很重要!
因此正白旗的都统佐领们把这些旗丁都给召集起来,有一个算一个,都去山东披甲去。因此上下抱团,心想这好差事不但自己要保住,还要传给儿子孙子!
海棠心里很反感这样,果然利益只通过血液传播,只是如今只有这一套班底,轻易不好拆分,加上海岸线足够长,她就谋划着开第二个港口,等有第二处第三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海棠是不会让他们心想事成的,这内部的职位不该是世袭的,该是如流动的水一样,永远不腐。
康熙的精力放在了和儿子斗法上,海棠又拿极其漂亮的数据来给他看,去年收到的税很多,大部分是口岸处得到的商税。从海上输入的粮食和铜缓解了内部压力,就目前来看,效果不敢说立竿见影也能说有明显的好转,于是就点头去福建寻找第二处好港口。因此消息一出,各处人马闻着味来了!
几个嫂子亲自开口,海棠不能不给面子,就说:“这好说,回头嫂子们给我个名单,我看着办。只是筹备起来很慢,这事儿要等上三五年。”
五福晋说:“没事儿,这个不急。”她娘家又没有别的门路,别说三五年,就是十年八年也愿意等。
海棠从后院出来抱着莹莹去了前院,前院一堆舅舅,都抱着她关心了一番。
海棠坐下后十阿哥问她:“听说福建那边要建港口,你想让谁去做港口的大老爷?”
“我向汗阿玛推荐了施世伦,他有家传渊源,而且也是南方人。”施世伦是施琅的儿子,为人清廉,很多人叫他施青天。
“汗阿玛同意了吗?”
“同意了,只是前期筹备还是我负责,施世伦要做顺天府的府尹和刑部汉尚书,更忙一些。”海棠问:“十哥这么关心是想推荐门人到那边?”
“没有,哥哥可没这心思,就是好奇问问。”为人最忌讳贪婪,他和九阿哥在西北扎根就离不开海棠的支持,如今再谋求东南容易贪多嚼不烂,而且也显得吃相难看。
十阿哥用酒杯挡着脸,低声说:“你可要留意一些,八哥的人能混进去很多。”
海棠叹口气:“这哪里没八哥的人?简直是无孔不入!”
说到这里海棠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最近德妃恨不得弄死十四,因为十四在外面养了外室,六阿哥摁着十四给了他几拳头,但是十四还嚷嚷着他喜欢人家,德妃气得三天吃不下去饭。海棠以为她会安排人把那外室控制起来,她自己反而说:“随他去吧,爱干嘛干嘛!反正主子爷不杀儿子,特别是这种傻儿子,最后圈起来我也认了!”
四阿哥手里有一只规模不明的队伍,这就是日后颇为神秘的“粘杆处”,两天就把这事儿扒明白了,这女人是江南来的,人家是落魄乡绅家的女孩,当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颇通文墨,后来被人买了带到京城让十四看见,十四一看那年少慕艾的心就控制不住地狂跳!
买这女孩的是李煦家的人,让十四偶然看到她的是八阿哥的人。这里面一股浓浓的算计味,十四这憨傻痴呆的人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跳坑里了!
十四之所以脑袋成了面糊,听十四的太监说那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十四身边的太监在德妃跟前也没敢说违心的话,说那姑娘品格心性都是上上等的,举手投足比着外面亲戚家的女孩也不差什么了。
德妃压根就是铁石心肠,别管那些太监们夸得有多好,德妃认为能和十四那憨傻孩子一起过日子就是眼神不好,或者是知道十四这憨子是真憨还要捏着鼻子和他过下去可怜蛋,这姑娘要是真好,就该骗了十四这憨子卷钱跑了!
德妃甚至放出话给四阿哥和六阿哥:“要是那姑娘跑了,你们都该帮别让人找到她,她想去哪儿随她去,只要让十四吃亏就是我的贵人。”
因此海棠才说无孔不入。
十四的那点破事儿十阿哥也知道,觉得无伤大雅,就说:“唉,这事儿你别放心上。”
“我没有,就是娘娘生气!还不敢让汗阿玛知道!”
这时候十一阿哥坐过来问:“十哥和九姐姐聊什么呢?”
十阿哥反问:“你刚才和四哥聊什么?”
十一阿哥立即捂着心口,有气无力地说:“四哥他……他上个月让我赊给他一批铁牛,这个月又要赊账。他要开个商行出租铁牛,赚钱了还我,可是我算着这账,他都没赚钱的那一天,怎么还我?”
十阿哥眯着眼想了想:“这好像叫空手套白狼吧?为什么他套你,九哥快回来了,知道了这事肯定要去找他麻烦!”
“别别别,”十一阿哥说:“这也不是空手套白狼,是他当散财童子往里面贴钱。他的人带着铁牛去田间地头给那些百姓们犁地,一亩地收五个铜板,一头铁牛配五个人,这五人每天的工钱饭钱他都包了,挣那点钱都不够养人的,更别说还要维护铁牛了!”
问题是他这不是装装样子,看样子要真的干了!
十一阿哥心里的小人瞬间分成两半,一半说:“那就是个傻子,人家都捞钱呢,他还赔钱!问题是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赔钱也不是这么赔的,他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儿!”另一半说:“如今这实诚人不多见了!简直是兄弟里的奇葩,仔细追究起来比老三那读书读傻了的还更傻!老四不会真的打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吧!有点感动怎么办?”
十一很纠结很矛盾,心想老四怎么是个这样的人呢!给人的印象也很矛盾,恨他的时候恨不得弄死他,别的时候居然觉得他挺不错的!奇了怪了!
第409章 子害母
十阿哥问:“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商行?什么出租?”
十一阿哥坐起来隔着海棠跟十阿哥说:“大概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吧,我不太记得时间了,想起来了,是前几个月姐姐从山东回来的时候,不是写信让我带人做抽水机吗?”
海棠关心地问:“做出来了吗?”
“没有!很难做,再等等吧。”他继续说:“我心想着铁牛不是让户部推广吗?就是去问问四哥推行的怎么样?好不好用,这玩意我算过一笔账,只要造得多了才划算。我去问四哥,四哥也发愁,说是买的都是些大户人家,百姓用不起这玩意,我就给他出主意,我说到时候想办法便宜出租给百姓,拉着铁牛到地头,给钱就干活,一亩地也不用收太多的钱,保证能让让百姓享受实惠,他真听了,然后就自己招人自己干!
你们算算,真这么干了是不是一直在赔本?”
十阿哥的脸都皱巴起来:“还真是这个道理啊!”
海棠眉头也蹙着,十一阿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还有件事儿,就是这些人只在农忙的时候干活,其他时候干吗呢?不管了吗?管起来又麻烦,唉,也不知道他想怎么办?”
海棠倒是有个办法,就是出口补贴境内的亏损,不能总是输出瓷器丝绸,正经附近这些市场也该经营起来了。
十阿哥还在发愁:“他这事儿几乎无解,九妹妹,你劝劝他,这不行啊,这没赚的!”
海棠点点头。
此时肥妞莹莹在五阿哥怀里坐着听大家说话,时不时地指使舅舅们给她拿吃的,得到吃的同时还被骂几句“敢指使你舅舅”的笑骂。
这顿饭吃得还算平静,下午大家散了之后,一个消息瞬间传遍整个西郊,把大家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噶礼的母亲叩阍!
叩阍就是告御状,告御状有二种方式,敲登闻鼓、拦车架、投轨。最后一个很少人去做,因为明清时候没铜轨,武则天统治的大周把最后一项玩出了新花样。
然而叩阍这种事儿都是没门路的百姓愤怒至极或者是冤屈极大才做出来的,像噶礼母亲这种食利者不是没机会当面跟皇帝说,却选择了这种最公开近乎和整个宗族撕破脸的方式把母子矛盾呈现出来。
因为她是敲登闻鼓,这件事就落到了刑部审理,正巧刑部尚书是施世伦,这位一直以清廉骨头硬著称,加上噶礼的母亲状告噶礼谋杀母亲这么挑战人二观的罪名,就半天工夫,消息就全城皆知传到了西郊,这消息飞快的进入畅春园,太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康熙则是面色平静。
因为太子的寿宴就安排在畅春园,大家散了的时候才知道,从园子里出来的时候遇到施世伦拿着状纸急匆匆地下车,几乎是小跑着进去拜见康熙。
扎拉丰阿趴在窗口和女儿一起看施世伦觐见,盐宝也好奇,挤了几下没挤进去,就跑到车外和驾车的太监一起看。
莹莹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转头和海棠说:“那个大人跑的靴子都快要掉了!”
扎拉丰阿忍不住叹口气:“噶礼家完蛋了,说不定其他几房都要被牵连。格格,奴才记得噶礼是八爷的人,是吧?这下八爷肯定也要急了。”
莹莹问:“八舅舅为什么着急?”海棠没说话,噶礼不是八阿哥的人,他自始至终都是太子的人。
扎拉丰阿大而化之地跟女儿讲门人要是出事儿了对主子的影响,一般是被皇上骂一顿,实际上最大的影响是权力格局发生变化,可能让主子的布局出现大变化,特别是在这种皇帝老了诸子都蠢蠢欲动的时候,这时候一旦权力格局发生变化,对于皇子们来说影响是巨大的。
莹莹恨不得把脑袋伸出窗户去看,末了遗憾地说:“看不见了。”
海棠这时候才说话:“看不见就回家,你阿玛今儿喝了不少,让他回去睡会,盐宝进来,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