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此时年希尧在安徽做官,他不如年羹尧官位高名声显,过年是没资格回京给康熙贺新年的。因此年遐龄就给两个儿子把贺礼准备好,想了想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出门不方便,让年羹尧带着礼物去王府,目的是想让他去王府多表现一番,化解矛盾缓解尴尬。
年羹尧不去,他也不送,就跟年遐龄说要送就送他大哥那一份的,别送他的。
年遐龄在家里催了几天,为了这个儿子操碎了心,跟着不断唠叨,结果年羹尧烦了,直接带着老婆孩子搬出去住。这下年遐龄没办法了,想了想就没替年羹尧送,他主要是担心送多了,万一年羹尧脑子又转回来了知道送去一份这岂不是尴尬了!
年遐龄就带着礼物替大儿子送去了。
年家也属于亲戚,又是年遐龄亲自来了,四阿哥让人去后面把秀椿抱出来给年遐龄看看,年遐龄抱着外孙女嘴上把秀椿夸了一番,又祝愿四阿哥来年抱上白胖孙子。
四阿哥被这祝福雷得外焦里嫩,他有点不习惯和人家讨论孙子这种话题。但是孙子这种生物还必须有,孙子也是加重砝码的一环,目前他是不愿意在任何一方面失分,就别扭的接受了祝福。
年遐龄在王府坐了一会赶紧告辞,这里人来人往,他这种其实不是正经亲戚,不敢和那拉家比高低,因此立即回去了。
弘晖的婚事有条不紊地推进,对于永和宫来说这是一桩大事,德妃是有机会就打听进度。六阿哥经常去帮忙,桂枝带着几个孩子在十一月就回来,帮衬着四福晋处理这件事。十四也积极的投身进去,然而大家都觉得这人在帮倒忙。
海棠也早早地为了弘阳去做伴郎的事儿找康熙给儿子请假。
康熙对弘晖娶媳妇的事儿没太上心,倒是和弘阳一起午饭后溜达的时候因为娶妻这个话题说起话来。
“也不知道你将来娶谁家的格格。”康熙显得很惆怅,跟弘阳说:“你命格好,玛法找人给你看过了,有父母有妻子,平安顺遂,子孙满堂。”康熙觉得他的时日不多了,八成是看不到弘阳成婚的那一天了。
弘阳听了露出个大笑脸:“子孙满堂就行,额娘年年过年的时候抱怨亏本了,将来她有很多孙子就能把以前亏掉的压岁钱给收回来了。”
这不过是说笑而已,康熙笑了几声,跟弘阳说:“你比朕强!朕八岁没了阿玛,十岁没了额娘,后来连着没了三个媳妇,光是孩子都夭折了很多,两只手数不过来,人这一辈子老了才发现,老了没伴才是最折磨人的,没个人说心里话是真的孤独寂寞。”
弘阳说:“您别这样想,孙儿虽然出生得晚,听说过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而且老祖宗也很好啊,很关心您和我们这些后辈。孙儿还听说前面的佟老公爷也很忠勇。”
康熙叹口气:“你说得都对,但是他们都去世了。朕有时候不认命也不行,人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朕老了,当年的老臣们死的死散的散,不服老不行啊!跟你说这些你理解不了,你还年轻呢,年轻的时候永远想不到老了之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这时候有太监急匆匆地跑来,小声说:“叶克舒大人求见。”
佟国维的大儿子叶克舒急匆匆地跑来,给康熙跪下后说:“皇上,奴才的阿玛不行了。”
康熙皱眉:“不行了?”他也没太惊讶,毕竟佟国维的年纪不小了,算算今年已经七十六了。加上前一阵子一直病着,康熙心里很难过,但是也没难过到佟国纲去世时候那样悲伤。
康熙叹口气,点点头,跟叶克舒说:“朕一把年纪了,不忍心分别,就不去看望舅舅了。”说完跟一边站着的梁九功说:“让八阿哥替朕走一趟吧。”
又跟叶克舒说:“有什么缺的只管跟八阿哥说。”随后挥挥手:“去吧!”
叶克舒大惊!
当初佟国纲去世康熙很积极去见了大舅舅最后一面,怎么二舅舅去世他反而不愿意见了。
叶克舒此时只觉得手足无措,看他没动,弘阳立即上前扶着他:“您请起来,这时候家里还需要您,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叶克舒的年纪不小了,康熙都一把年纪了,作为康熙表兄弟的他今年六十多了。被弘阳扶起来后镇定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声说:“多谢阿哥。”
又跟康熙告辞。
康摆摆手让他退下,随后康熙觉得心口痛,扶着太监的手坐下了,惘然若失地跟弘阳说:“又没了一个老臣。”
叶克舒急匆匆地回家,隆科多出来问:“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说不忍心分别,让八阿哥来看望。”
他说完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佟国维最小的儿子庆泰说:“会不会是皇上厌弃咱们和八爷走得近?”
这话刚说完被隆科多骂了一句:“胡言乱语什么?皇上的心思岂是你能猜的?”
里面侍女出来请他们:“公爷醒了,老太太请各位爷进去。”
一群人立即涌入了房中,佟国维看着几个儿子,最后把眼光放到了隆科多身上:“把你儿子接回来了吗?”
隆科多说:“接了,孩子在外面读书呢,等会就来。”
佟国维失望地说:“你就会糊弄你老子!”
隆科多看他虚弱的模样,弯着腰说:“儿子没哄您,真的快来了。”
他虽然和前妻有协议,但是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打算再派人去催一催。
也不用他派人了,他儿子岳兴阿来了。
岳兴阿也长大成了个少年,进来后看到满屋子人很不习惯,赫舍里家虽然败落了,但还是有底蕴的,岳兴阿的家教不差。匆匆跟伯伯叔叔们打招呼后来到了佟国维的床边。
佟国维看到孙子,伸出两只手死劲抓着岳兴阿的手:“好孩子,好孩子!”佟国维拉着岳兴阿说:“玛法有好东西给你,将来这个家都是你的。”
大家的眼神隐晦地放在了岳兴阿身上,岳兴阿觉得万千根钢针一样的视线刺了过来,就说:“玛法,您别这么说。您是病了,喝了药就会好。”
佟国维看到岳兴阿的时候就松口气,气泄了一半。这时候外面送药和粥汤进来,岳兴阿实在不习惯这里,就说:“玛法,孙儿给您捧药去。”
佟国维点点头,松开了岳兴阿的手,岳兴阿站起来避了出去。
此时佟国维眼看着气若游丝,却还问儿子们:“刚才我听说你们说去给皇上报信了,皇上怎么说?”
大家看着叶克舒,叶克舒小声说:“跟皇上说了,皇上指派了御医,还让八爷来看望您。”
佟国维此时思维还很清晰,人也不糊涂,听了这话眼睛里射出两道光:“你再说一遍?就让八爷来?别的还说什么了?”
叶克舒低下头。
佟国维到了此时还在为家族打算,他急切地说:“我死了之后,你们把红柜子里的折子交给皇上。我死了后,你们别冒头,等……等新皇继位再出来,八爷他不行了……听我的……”
门口有侍女说:“八爷来了。”
佟国维目视隆科多,这个家里只有隆科多不看好八阿哥,此时他用尽全身力气说:“日后这家里是隆科多当家!”
此时八阿哥进来,佟国维爆发出一阵咳嗽,八阿哥挤进来越过佟家的人轻轻地给佟国维顺气,小声说:“舅爷,您还好吗?胤禩奉旨来看望您。”
佟国维此时想在人生最宝贵的最后时光里撇开八阿哥交代儿子们一些事儿,然而八阿哥一直在,只有隆科多说:“八爷,您请隔壁坐,容我们父子说说话。”
叶克舒突然插嘴:“八爷不是外人!”
老二德克新也说:“对,八爷是至亲,当初皇后娘娘还养过八爷呢。”
隆科多瞪着他们,佟国维生出绝望来,他还没死呢,这家里开始闹起来了。老大老二是庶出,不服嫡出的老三了!
这时候门外有人嚷嚷:“走快点,看你慢的!”声音落下后鄂伦岱进来,佟国维瞬间生出希望,喊着:“鄂伦岱!”
鄂伦岱还在回头叫法海,法海是个书生,跑几步都气喘吁吁,一路上被鄂伦岱嫌弃。
鄂伦岱听到佟国维叫自己,应了一声:“二叔!”
鄂伦岱是族长,虽然分家了,但是族长能约束家事。佟国维伸手拉着鄂伦岱说:“这个家,叔叔交给老三隆科多了,回头……回头他们要是分家,你来主持……”
叶克舒和德克新对视一眼,只能暗暗咬牙。
隆科多舒了一口气。
鄂伦岱握着佟国维的手点头说:“您放心,别的事儿不管,但是他们分家的事儿该我这个族长过问。”说完跟隆科多说:“我瞧着叔叔不行了,把家眷请出来,让孙子孙女们来磕头吧,这时候喂给叔叔些米汤。”吃完上路吧。
随后家里的家眷们塞了一屋子,在八阿哥和鄂伦岱法海的见证下,佟国维交代后事,家业传给了隆科多。
法海一挥而就,把遗言记录下来,在佟国维去世后抄录了一份让八阿哥带给康熙,又抄了一份给了鄂伦岱,底稿留给了佟国维的家眷。
鄂伦岱和法海在二房一直待到晚上才回去,鄂伦岱出门后跟来接他的几个儿子说:“今儿失策了,就该学学这位,腿脚不利索赶不上听遗言也是好事儿!”
他嘴里的“这位”就是法海,法海气得一甩袖子自己走了,跟鄂伦岱没法交流。
鄂伦岱的大儿子赶紧派人送法海回去,拉着鄂伦岱说:“阿玛,您少说几句,就是想说也要走远点,还在二房门口呢。”
哪有站人家门口说这话的!
鄂伦岱叹口气说:“就是我说了他们听见了也没什么,他们顾不上门外的事儿了!”
第485章 小改变
佟国维去世,这是年前的一件大事,康熙虽然没有见到舅舅最后一面,但是对佟国维该有的哀荣全部给予了,该给的排场也全部给了,皇子们也纷纷上门去祭拜。
在佟国维葬礼进行的时候,雍亲王府也在给弘晖举行婚礼,婚礼的次日,四阿哥带着四福晋一早去了佟家。
佟家兄弟以隆科多打头,全部出来迎接。
四阿哥赶紧拉着隆科多的手说:“舅舅们请节哀顺变,本该前几日就来,家中孩子成婚,晚了几日,请舅舅们不要放心里去。”
隆科多说:“王爷言重了,没去参加小阿哥的婚礼已经是我们怠慢了,您请。”
四阿哥在前院由隆科多等人陪着进了灵堂,四福晋的车子进入佟家后院,被人扶着下来去安慰佟国维的遗孀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卧病在床,四福晋以为她是受不了佟国维去世的打击,四福晋看到这位老太太后寒暄了一番,称呼她为外祖母,礼法上她也确实是皇子们的外祖母。
四福晋就劝老人家想开些,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为了子孙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在四福晋劝人的时候,佟家的其他太太们都互相递眼色。
赫舍里氏问:“听说您家最近在给府上的大阿哥娶妻?”
四福晋点头:“是啊,从月初忙到现在,我是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不瞒您说,我这几日都没好好地睡过觉了,你看我这眼睛,眼白里面都是红血丝。今儿一早打发小两口进宫请安就赶紧来,等会儿回去还要给儿媳妇准备回门的东西,答谢亲戚们来帮忙。所以这几日才没来,不是有意怠慢外祖家,您老人家恕罪。”
赫舍里氏赶紧说:“言重了,言重了。”
看来四福晋确实不知道佟家的家丑,赫舍里氏就说:“我们家的事儿和大阿哥比起来毕竟是小事。”说完咳嗽了几声,看着叶克舒的妻子,这位太太立即去扶四福晋:“福晋,我们老太太要喝药了,我们陪着您说说话吧。”
四福晋心想喝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怎么还赶人了?
她也不想在佟家久坐,自己家里一堆事儿呢,就说:“外祖母就先休息吧,我就先去和舅妈们说话。”
赫舍里氏点头,佟家的几位太太簇拥着四福晋出门。
路上她们问:“儿媳妇如何?听人家说姑娘模样好,脾气也好。福晋日后就等着媳妇孝敬吧。”
四福晋因为给儿子娶媳妇确实很高兴,要不是因为佟家办丧事四福晋能笑出来。她就夸儿媳妇,从模样性情夸起来,周围的太太们都有意奉承,围着她往一门停车的地方去。
眼看着快把四福晋送走了,这时候一门里面进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居丧之家自然是披麻戴孝,这女人穿了一身白,头上插满了银簪子,衣服穿的也很别扭,模样看着满不满汉不汉。她身后的侍女们抱着一堆盒子,看包装是人家送来的礼品,外面的白色绸布还没拆开。
两边走了一个碰头,这女人一张嘴就是一股子横气:“这谁啊?”
旁边洪善的太太说:“这是四福晋。”
这女人说:“我当时是谁呢,原来是外甥媳妇啊!”
四福晋的嘴角张了张,赶紧看叶克舒妻子。四福晋的侍女嬷嬷们已经喝问出来:“来者是谁?没学过规矩吗?”
这女人身边的嬷嬷说:“这是我们三太太。”
四福晋恍然大悟,她第一次见李四儿,以前倒是听说过这位的名声。
李四儿得意地站着,就等四福晋来打招呼。四福晋当然不会自降身价去跟一个妾问好,就问旁边佟家的女眷们:“三舅妈还在庄子里养病?”
隆科多和前妻兼表妹离婚后娶过媳妇,理论上那才是妻子,李四儿自始至终就是个妾。
叶克舒的妻子点头:“她哪里敢回来,别说她了,就是我们也不敢在这里多说话多做事,论理这家丑不该说给您听,可是纸里包不住火,您早晚要知道,不瞒您说我们现在也如奴才一样被个奴才呼来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