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扎拉丰阿是当不了家的,别看他是亲爹,但是在儿子的婚事上是说不上话的。他说:“奴才认识的人您也都认识,老伊家是一群小子,老赫家的女孩是庶出的,奴才见过一次,长得也就那样,单就相貌没法和咱们孩子比,不是奴才夸口,咱们家弘阳的模样比奴才都好看,要是找个丑的也是委屈了孩子。其他人家的孩子没见过,更没打听过,没法跟您说谁合适啊!”
海棠就觉得没有早点操心,现在无论怎么着急都晚了。
扎拉丰阿说:“您去问皇上啊,他那边肯定操心了。”拦不住这舅舅是在热情操心,这事儿必定早就放在他心上了!
雍正还真的操心了,听海棠问这个,就说:“朕就知道你们两口子不操心,没你们这种当爹娘当得这么粗心大意的,朕早几年都想到了。”
他想卖个关子,就说:“你猜猜是谁家的?”
海棠就说:“在猜之前咱们先说好,姐妹家的孩子不行,那些血脉太近的也不行。”
雍正说:“你这话说得,跟朕不懂一样。放心,不会让英儿给你做儿媳妇的。你猜猜啊!”
“姓什么?先说个姓。”
雍正刚摇头,就见外面几个太监跟苏培盛说了几句,苏培盛小碎步跑来,弯腰跟雍正说:“皇上,刚收承乾宫消息,年家的年熙大人怕是有些不好。”
“不好?”雍正问:“怎么个不好?”
大过年说出来都觉得霉气的那种不好,苏培盛没说,海棠和雍正都知道了,这必然是危及性命了。
苏培盛说:“贵妃娘娘想请您派些御医去年家。”
雍正点头:“去吧,调派最好的御医去看看。”
海棠看着苏培盛出门,就说:“年熙身体不好,听说他的腿比十三弟的还严重?”
雍正说:“都是腿疾,但是两人的病情又不一样,他是比十三弟的严重一些。年纪轻轻的如此遭遇,也真的是命运多舛,说到年熙,不得不说年羹尧了。”
“哦?”海棠好奇起来,想知道此时雍正对年羹尧是什么看法。
雍正说:“他今年年底来京城请安表现得极其乖巧,给年氏送了不少蜀锦,听说他不想在四川待了,想要回京城来。”
海棠低头想了想,八成是因为八阿哥如今身陷囹圄,而昔日的八爷党也基本上烟消云散。有哪些愿意追随八阿哥的,此时都被免职就地羁押,比如高成龄,这位山西布政使是个有作为的官员,如今兼任山西巡抚,是个“一切陋例裁汰殆尽”的官员,因为是八阿哥的死忠,此时已经被羁押在山西了。
所以这时候还在外面行走的八爷党都是重新有了主子的人。
似乎随着八阿哥被关押弘旺官司缠身,昔日在康熙朝震山撼岳的八爷党已经消失了,所以这时候年羹尧觉得一切都过去了。他在康熙朝的时候就以晋升快得到康熙喜爱而闻名,如今又有妹妹做贵妃,想要更进一步也很容易。
因此年羹尧拖家带口地回到了京城,雍正现在还真不好收拾他,毕竟当年老三阿哥的门人出去串联了几省官员索要贿赂的事儿在康熙朝已经结案了。老爷子亲口说是有人冒充的老三诈骗,这就是诈骗案,老爷子亲口给安排的人证物证,此时想推翻都不行。年羹尧当时也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这事儿结束后他远遁千里,难道说他偶尔给八阿哥送次礼就是八爷党了?
实际上就是他此时真的浑身干净地上岸了,也保不准日后会出事。
因为年羹尧封疆大吏做惯了,再回京城很难适应。
京城这里豪门林立,王府多到数不清,一块砖头掉下来就能砸到几个王子皇孙,他当了几年的土皇帝,很难再放下身段。特别是他妻子的娘家,上次去景陵哭康熙的就有他们,因此现在爵位没了,全家在景陵附近的棚子里挤着,这种天气必须赶紧造房子,要不然能冻死人。还是老五阿哥厚道,调拨宗人府的银子给他们盖了不少房子,每家分点,如今靠火炕续命。
年羹尧很骄傲,性子又桀骜不驯,他妻子也是如此,早年就讨厌雍正他们兄妹几个,现在更讨厌了,年羹尧受到他妻子影响很深,长此以往下去怎么可能会君臣相得。
如今雍正只知道年羹尧桀骜不驯,还不亲眼看到他生活奢靡。雍正是个吃饭都要光盘的人,连二哈都受不了他饭菜单调,那么他看到有人在吃穿上挑剔怎么办?自然是怒发冲冠。
而年羹尧吃饭不吃猪、牛、羊等四足动物的肉,只吃家禽和水产。他的这爱好连番邦都知道,他当年出使朝鲜,都是按照他的口味安排饭菜。吃饭如此挑剔,自然是费银子费事,这里面不免有浪费的地方。因此不见面还好,一旦见面,两人之间很难相处好。
如今雍正手里面人才济济,对一个恃才傲物的臣子也没太大的兴趣。就说:“前几天朕去看椿椿和她弟弟,年氏就说起这事来,说老父亲年纪大了,想要让儿子回来承欢膝下,也不拘是什么职位,只要人能回来就行。”
雍正不是听后妃话耳根子软的男人,到现在都没答应,但是也没当场反对,就这么拖着。当初年羹尧拖着他,他是一心想把年羹尧收入麾下,如今不稀罕他了,让他着急去。
此时雍正就想和海棠聊一聊四川的事儿,就说:“趁着这会快吃饭了,咱们吃火锅吧,再一起聊聊云贵川康。”
外面送来铜炉子,里面是清水,又送了十多盘蔬菜来。海棠把莲藕倒锅里,就说:“这几年,云南广西倒是真的挣到钱了。”
靠种糖和烟叶云南的贸易兴盛了起来,他们的东西靠驴驮到广西,从广西运送上船远销海外。再把粮食和其他物资从驴驮回云南,源源不断的人参与进来,包括少数民族和一些四川人。因此广西云南官员的政绩显得很好看,但是周围几省就眼红了。
眼红又做不好,很多事不是短时间能做好的。
雍正说:“广西的水果多,如今靠着海运能卖到京城,以前朕想着他们走火车运输,可是果子等不得。但是茶叶糖盐这些倒是可以。”
是可以,茶没什么竞争力,福建沿海的茶叶滋味不错,运输也方便。盐更别说了,海盐湖盐井盐有很多,唯独是糖能大量供给北方。
然而走路上运输就免不了要走贵州四川,这两处的大山难以逾越。从两湖运输也可以,但是两湖真的是武力充沛,南来北往做生意的人为了争地盘能随时打起来,所以还是从海上更方便,更快,麻烦更少。
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周围几省很难从两广和云南的生意上沾上好处,又不知道本身有哪些优势,更不知道用什么和外界换好处,因此心情急躁的早就想离开到别处做官。
雍正说:“弘晖跟朕说,他明年想带着百岁出去看看,要么是跟着舒宜尔哈去外面,要么是带着百岁去南方几省看看。朕是觉得他该去看看,但是带着百岁朕就不放心了。”
海棠说:“是该去看看。”
这样带不带百岁,海棠没说话。他夹着藕片给雍正:“四哥,熟了,不蘸料都很好吃,尝尝。”
“嗯嗯嗯,别管朕,你吃,吃饱就行。”
第541章 结姻亲
海棠这时候才想起问弘阳成亲的事儿,就说:“刚才被打断了,您说您看上谁家的孩子了?”
这时候雍正哈哈笑起来:“你不老实,朕让你猜呢,你这是直接问了,以为哥哥忘了让你猜的事儿吗?”
海棠也跟着笑起来,“那您透露一下姓什么?这京城这么大,我哪知道您圈定的是谁家的孩子?”
“嗯,不能直接说,直接说了你就知道了,朕给你一点提示,跟咱们家有姻亲。”
“是亲戚?这范围也很大。”海棠问:“什么亲戚?”她更想问具体和谁有亲戚。
雍正说:“老亲戚。”
“老亲戚?您看上的是草原上的女孩?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这是正经老亲戚。
然而雍正看不上草原上的博尔济吉特们,就说:“你想什么呢?咱们家的孩子娶咱们满洲勋贵家的女孩,朕不打算让这几个孩子和草原上的女孩联姻。”如果弘晖他愿意倒是可以另讲,总之皇子里面尽量减少蒙古贵女,日后尽可能的让宗室子弟和蒙古联姻。
不是博尔济吉特,那这女孩就出在京城,还是老亲戚。这亲戚不是皇太极和福临的亲戚必然是皇父的亲戚。想到这里,海棠皱眉问:“佟家?”佟家是康熙认定的亲戚。
“嗯,鄂伦岱的长孙女,补熙的大女儿佟佳氏,你觉得如何?”
“我没见过,”海棠说着开始拿土豆片摆顺序:“我算算,弘阳是一代,往上数我是二代,汗阿玛是三代,慈和太后是四代,佟图赖是第五代。从佟图赖这里往下排,佟国纲之后是鄂伦岱,鄂伦岱之后是补熙,补熙之后是这个女孩子。倒不是不可以,我担心他们生孩子。”
雍正说:“你啊,操心多,阳儿怎么都有孩子。”嫡福晋不能生还有侧福晋呢。
海棠看着这个哥哥,发现这话从他这个封建大头子的嘴里说出来就很气人!
雍正把蘑菇放到海棠的碟子里说:“你若是没意见,朕就跟鄂伦岱说这事儿了。”
海棠有些犹豫。看妹妹皱眉,雍正说:“这是一门好亲事,佟家把控着火器营,而且是从关外就发迹的大户人家,就眼下看这家的女孩也只能嫁到咱们家。”
这就是海棠犹豫的第二个原因,佟家这种家世,这样的女孩是给储君做嫡妻都是够的,自己又是权王……她就说:“这女孩给弘晖做侧福晋都是够的,阳阳那里……”
雍正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就说:“你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妹到今日有急过眼吗?还是说哥哥的这几个儿子对你不恭敬不亲近?哥哥和你这几个侄儿都没多想,你反而多想了,把我们的一腔真心往坏了想,你真是……你气死朕了!阳儿怎么了?阳儿就不能娶个好媳妇?在朕心里,阳儿和弘晖是一样的。全家就你心眼多,就你天天琢磨这个,就你把哥哥往坏了想!哥哥都已经是孤家寡人了,你主动远离哥哥,还想让哥哥和孩子们亲近不得,你你你……”
“哥,别生气,别生气”看他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海棠赶紧端着水杯以茶代酒给他赔罪让他消消气。
海棠一番伏低做小给他赔罪后,雍正还是气呼呼的。就说:“你们啊,把朕想得太坏了,皇帝就不是人吗?皇帝就不吃饭喝水了吗?皇帝又不是泥塑的,咱们彼此好好处着不行吗?你既没有违法乱纪,又没有中饱私囊,更没有列土分疆,你担心什么?”
海棠就说:“四哥,妹妹不过是随口一问,您这絮絮叨叨说半天。”
“你就是这么想的,哥哥今儿可难受了,吃完就去找额娘评理去。”
海棠心想这点事儿还用得着找老额娘评理?赶紧说:“我记住了,往后改。”
“你可不能只口头上说,朕是感觉出来了,你和你六哥都在和朕疏远,特别是老六,以前有事儿都跑来和朕商量,大事小事都找朕拿主意,他老丈人过寿送什么都来找朕商量,现在除了差事他都不来找朕了。朕这皇帝才当了一年,手足都渐行渐远,唉!”
这不是六哥成长了吗?
海棠理解这老哥哥,封建长兄做久了,很想让弟弟妹妹们依靠,这人也是当哥有瘾,换句话说是当大家长有瘾,也就是他事儿多顾不过来,要是他没外面的事儿整日盯着全家,就这种操心程度能让人窒息。
既然知道他现在怨念什么,海棠就决定日后拿着无关紧要的小事去烦他。还通知了六哥,让六阿哥多去找他聊聊小事。
老六阿哥:……
行吧,老哥哥是什么样的他也知道,立即抱着胖外孙女进宫了,找老哥哥炫耀一下外孙女也行啊!
雍正这几日闲下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除了和几个弟弟聊天,看着弟弟显摆外孙女就显摆自己的孙子外,偶尔还要陪着老额娘一起骂十四。因为十四来信抱怨送的衣服不合适,他胖了,给他送的都是紧巴巴的衣服,大冬天不穿不行,穿上又不合适,那衣服穿上跟偷来的似的。
乌雅氏就骂十四:“这哪是静心守陵啊,这是给他找个地方让他把自己当猪养啊!先帝说不定这时候埋怨咱们派谁不好派了十四去守陵”。
这倒霉孩子,让你去反思呢,你以为是给你放假啊?你是怎么落到了守陵的下场你不知道吗?
乌雅氏拍着自己的心口安慰自己:这也行,没心没肺活得久,这孩子将来必然长寿,换句话说是祸害遗千年。
就在乌雅氏一天一封信骂十四的时候,新年到了。去年初一朝贺雍正不顾体面和一群人对骂,今年再看群臣,去年和他对骂的人都没来。朝廷上新贵老贵各占了一半,还有不少人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新年朝贺的,显得很激动。
和去年的紧张刺激比,今年显得平平无奇,就是散场的时候雍正把鄂伦岱留下了。
这事儿把鄂伦岱的大儿子补熙吓得够呛,他是知道自己老子的,先帝在的那会自家老子能跟先帝掀桌子,现在就是收敛脾气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怕再和这位皇上杠起来。
雍正带着鄂伦岱到了养心殿,鄂伦岱心想你不该去陪着你额娘过节吗?拉着我这个老头子干吗?大年初一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让我走,这拉着是要谈心?
谁想大年初一和皇帝谈心?
雍正养的二哈跑出来,甩着尾巴凑过来闻鄂伦岱。鄂伦岱不管这是不是皇帝养的狗,上去就拉着二哈的衣服在它脑袋上使劲撸。二哈不断地挣扎,鄂伦岱说:“你动什么?你额娘以前都让我摸,你怎么就不能摸了?”
二哈一听,汪汪汪汪地叫起来,情绪很激动。鄂伦岱哈哈笑着放开了二哈,二哈跑出去在门口对鄂伦岱接着一阵狂吠。
鄂伦岱笑得更开心了,这时候弘阳跟着弘晖进门,看着二哈大骂鄂伦岱,弘阳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了?”
鄂伦岱就说:“这狗子觉得奴才说瞎话了,占理了,得理不饶人呢。奴才说以前摸过盐宝,它不信,这会不骂够了不走,让它骂吧。”
弘阳摸着二哈的头说:“二哈,他真的摸过,盐宝小时候他说不定真的摁着盐宝撸过呢。”
雍正就说:“别说盐宝小时候,就是二哈小时候也是见过鄂公的。这一晃都几十年了。”
鄂伦岱也很感慨:“皇上这话说得对,奴才那时候跟着格格去草场,格格才一团团大,胖嘟嘟的一个,还没成亲,这一转眼大阿哥都要娶媳妇了,过几年生了孩子,这又是一代人啊。”
雍正头一次觉得鄂伦岱说话动听,点头赞成说:“是啊,又是一代人。今儿叫你来就是说这事儿的,阳儿你来,让鄂公看看你。鄂公,这孩子给你做孙女婿如何?”
鄂伦岱瞬间被惊喜砸的想晕过去,高兴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惊喜地把弘阳拉来到跟前:“哎呀呀,哎呀哎呀,哎呀呀呀呀!这真是好事儿啊!皇上你头回做事做得这么英明啊!放心阿哥,奴才肯定多给陪嫁,你今儿就跟奴才回家,你看上我们家什么了现在拿走,日后是一家人了,别客气啊!”
弘阳哭笑不得,鄂伦岱给他的印象就是坑货,当初举荐太子鄂伦岱就举荐他,现在鄂伦岱这模样,弘阳除了哭笑不得没别的表情了。
弘晖在一边说恭喜,弘阳和佟家联姻是他前几日都知道的,这次选秀有很多家世很好的女孩,他一度担心这些女孩进了自己的后院,好在这次需要娶亲的皇孙也多,这些出身豪门的秀女会优先分配给这些堂弟们,对于弘晖来说这真是松一口气,因为费莫氏的家族地位并不高,他担心有个强势的侧福晋对费莫氏母子有影响。
鄂伦岱这时候搂着弘阳的肩膀说:“走走走,咱们祖孙出去喝一杯。”
弘晖觉得鄂伦岱也太不靠谱了,这还没下圣旨都想传扬的满世界都知道,连忙拦着说:“鄂公,弟弟等会要去给太后祖母请安,您先回去,这事儿先别声张。”
鄂伦岱被弘晖推着出门,还不断地跟弘阳说:“大阿哥放心,奴才孙女长得好看着呢,到时候陪嫁肯定多……”
弘阳在屋里喊:“您小心门槛,您慢走,不送您了。”
看着鄂伦岱被弘晖送走了,弘阳立即跟雍正说:“舅舅,鄂伦岱也太不靠谱了。”
“他就是这德性,他儿子还是很严肃的。”说到这里雍正笑起来:“不对,朕说错了,你老丈人还是很严肃的。”
进门的弘晖听到“你老丈人”四个字笑起来,问弘阳:“知道怎么和你老丈人相处吗?”
弘阳真不知道,他呆呆地摇头:“怎么相处?”他发现他现在急需补课,“舅舅,你要教我啊!”这事儿不能问他阿玛,他阿玛的老丈人是玛法,玛法那是对女婿分成三六九等的人,这样的老丈人难伺候啊!而且这也不是正常的翁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