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想明白后舒宜尔哈和莹莹吃了顿饭,莹莹就回家去了。
在车上莹莹还在想,姨妈这一路太顺利了,不知道努力耕耘带来的收获,现在舅舅健在,额娘身体也好,进出口商行这庞然的大物还有人约束,一旦舅舅去世额娘老去,弘晖大哥发现没人能驾驭这庞然大物的时候,担心将来出现尾大不掉的局面就会趁着额娘还在请额娘出面拆分它,甚至额娘会在去世前主动拆分它。
如果姨妈愿意坐十多年的冷板凳,她就发现越是舅舅年纪大,商行的主管们越是对她恭顺臣服,装也要装出受她控制的模样迷惑大哥。求大哥看在他们能带来巨大利益的份上暂缓拆分他们。那时候姨妈就是各种意义上的话事人,然后这庞然大物就会慢慢朝着东印度公司发展,他们会比同行们更加狡诈更加善于隐藏。
莹莹看上的就是进出口商行,用这个做跳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她帮姨妈做了选择,去钱庄吧,把进出口商行让出来给我!
车子进了大门,她从前院进门发现安康在灌木丛里玩耍,在里面举着个彩纸做的风车跑来跑去,还有两个小太监跟着她在里面一起跑,周围围着一群下人都在夸她聪明跑的快。在这种环境长大,人很难不自信。
得知莹莹回来,安康立即让太监抱着她从迷宫里出来,跑去拉莹莹的手一起回后院去。
莹莹看到扎拉丰阿桌上的果盘,立即仰着头说:“玛法,安康的肚肚说它想吃果果。”
扎拉丰阿笑着问她:“你肚肚有不爱吃的吗?”还是拿了个苹果让她去磨牙。
安康坐在他们父女中间,童言童语说着今天去姨奶奶家的事儿。
今天扎拉丰阿也去了,就想起让莹莹做伴娘的事儿来。
“对了,今儿你姨父跟我说要请你给你英儿姐姐当伴娘。其他几个有他家的侄女,还有你十四舅舅家的三格格。”
“这是好事儿啊,我肯定去,算算日子这也没几天了。”
扎拉丰阿点头。
安康就说:“我额娘说给姑姑做漂亮衣服,让姑姑美美哒!”
莹莹就笑起来:“不能那么美,新娘子才要美美的。”
转眼到了婚期,英儿从公主府出嫁,用弘昼的话说不能直接把花轿抬到斜对门去,怎么也要在街上溜达一会才行。
桂枝的陪嫁宅子和平王府在一条街上,但是桂枝的院子在最里面,与其说这是一条街不如说这是一条死胡同。迎亲最忌讳走回头路,所以还真不能路过平王府再抬回来。
提前一天伴娘们去了公主府,晚上要陪着英儿一起睡,天不亮就要一起起来梳妆。
新娘身边围了一群人,伴娘们也有一群丫鬟围着。就是宁古塔富察家的姑娘,桂枝也派人侍奉,所以一群年轻女孩把新娘的房间挤得满满的。
外面宾客早到了,老阿哥早早地带着全家来,用七阿哥的话说:“虽然孩子是嫁到咱们家的,但是比起来咱们和孩子的关系更亲近,今儿就直接来这里,等会一起去王府吃娘家人该吃的席。”
老五阿哥笑着说:“对,咱们今日做一回贵亲,让那些堂兄弟们给咱们端茶陪酒。”
各位老福晋在后院跟桂枝说:“这是好事儿,孩子又回咱们家了,这是亲上加亲的大好事。”
桂枝压根没嫁女儿的不舍,她闺女和她就隔着一堵墙,哪怕是在西郊居住的时候距离远了点,但是这种嫁到眼皮子下面日常京城见面的生活方式已经好过很多人了。
到了日上三竿,老三阿哥全家到了平王府,没来公主这边。大家也没说什么,消息传来的时候老阿哥们都当没听见。小阿哥们功夫不到家,表情都很精彩。
但是这里面年纪大一点的如弘昐弘昀这两个就主动岔开话题,聊些嫁妆聘礼等话题。
弘昐和扎拉丰阿开玩笑,问道:“姑父,你和我姑妈给莹莹准备了什么嫁妆?”
扎拉丰阿的笑脸几乎维持不住,就说:“不说这个,你妹妹还小着呢,我和你姑妈打算多留几年。”
偏在外面迎客的舒禄克走来让他听到了,他就用过来人的口气说:“公爷,您可别这么想,您也劝劝,趁着如今赶紧找,就怕到时候挑花眼了不好找,我们家就是我们两口子挑花眼了,好在最后孩子缘分来了,您看我们家的例子就够了,可别走我们的路子。”
其他老阿哥也纷纷赞成,都劝他别舍不得,早点下手,找个近处的好孩子给她成家,早晚也能来跟前尽孝。扎拉丰阿想立即甩袖子走人!这场合再发展再去就没法待着了。
他嘴里说:“再说吧。”
他不想聊的态度大家都看出来了,既然他不想聊,大家也没再说什么。
随着外面鞭炮声响起来,迎亲的队伍到了,大家都不再聊小儿女的事情,都一起起来去看新郎。
新郎福彭文质彬彬,就是看着身形单薄,平王府这样的门第养出的孩子自然是气度是极好的。老五阿哥看了很感慨,跟几个弟弟说:“当初汗阿玛对曹寅十分看重,亦仆亦友,如今他的外孙女嫁给曹寅的外孙,汗阿玛知道了或许是高兴的吧。”
大家都没说话。
今儿的主角是平王府和宁古塔富察氏,因此很多权贵都在围观世子认亲,宁古塔富察氏众人笑得脸上都是红光。
前面饮宴完毕,新郎去后院接新娘。
福彭的伴郎都是宗室子弟,呼朋引伴来请新娘上轿子。催妆诗做了一首又一首,里面愣是没点动静,最后一群人嚷嚷再不出来就冲进去了,门才打开。
莹莹提着篮子从里面出来,把篮子递给自己的侍女说:“快,你们把好处拿来我们就开门了。”
这篮子不是小巧的花篮,就是个买菜的大篮子。
一群人的脸都绿了。
福彭的堂兄弟宗智看着篮子问:“您是哪家的?咱们才是一家的啊!您胳膊肘往外拐啊!”
莹莹不管他,就催着说:“赶紧啊!”
一群人纷纷解身上的物件,平王府的管事赶紧把路上要撒的喜钱拿来倒在筐子里,满满地装了一筐子。
莹莹让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抬着回屋了,过了一会,里面传出话来,让新郎再做一首催妆诗。
福彭现场又做了一首,门打开后才请新郎进去。
等花轿到了王府,一群贵妇们围观新郎和新娘喝合欢酒的时候莹莹她们招呼着刚才的伴郎们来领东西。
刚才一筐喜钱大家拿了,这一堆玉佩扳指给他们送来。
十四阿哥家的弘映一边把玉佩挂在腰上一边说:“莹莹姐,你是个坏姐姐,你今儿就是胳膊肘往外拐难为咱们家的人,等你成亲的时候看我们怎么报复回来,我姐夫不被我们扒下一层皮不算完!”
莹莹笑眯眯地说:“没事,你们随便难为他。”
弘映哼哼唧唧地拱手:“我们走了,回见。”
一群人都说回见,他们要去前面喝酒,莹莹这些女眷留下在后院吃饭。莹莹提着空篮子和他们告别后回到了新房。
新房里面仪式结束了,这时候大家纷纷散去。月娥牵着安康的手要走,安康看莹莹回来闹着要和莹莹一起吃席。莹莹就带着安康这个小尾巴到了新房。
新房里面一群伴娘在数喜钱,刚才那一筐喜钱大家分一分,这里面大部分都是铜板。
十四家的三格格找了红绳把莹莹的这份穿起来让安康背着,小孩子觉得有意思,背着一串铜钱在屋子里玩耍。
这时候大家参观的是英儿的婚床,这婚床就是从广州送来的,放在新房里面也是庞然大物,简直是分一明两暗的套房。
大家都开莹莹的玩笑:“下一次再看到这种床就是公主大婚的时候了。”莹莹笑着说:“何必等我大婚,我今儿带你们去看,你们还能住一阵子呢。”
安康背着一串钱跑来说:“我住过,我在我姑姑的床上睡过觉觉。”
前院老六阿哥和扎拉丰阿坐在一起,老六福晋的娘家侄儿鄂容安来请安,端着杯子来敬酒。
等鄂容安走了之后,老六阿哥用酒杯挡着嘴和扎拉丰阿说:“你看这孩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给你做东床啊!”
扎拉丰阿冷哼了一声:“就他?长得尖嘴猴腮,还是个五短身材,两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简直是个猴子成精!”
老六阿哥想给他一拳!
“你什么眼神!人家虽然比不得你模样好,但是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啊!这真是丈母娘和老丈人看女婿态度不一样,当年我额娘看到你是越看越喜欢,你看天下的小子都跟看妖怪一样。爷不和你说,爷回头和妹妹说。”
扎拉丰阿就感觉受到了老六阿哥的背刺,在心头插了几刀,一整天就闷闷不乐。
大家吃完饭散了的时候,扎拉丰阿等着月娥和莹莹带安康出来,打算一起回家去。
月娥打算带着孩子去看看鄂伦岱,老鄂的年龄大了,也不出门,听说最近变天他咳嗽了,所以想去探望。
月娥带着安康走了之后,莹莹那边过了一会才传出话来,说要多陪陪姐姐,晚上再回去。
扎拉丰阿这才带人回家,刚出王府就看到弘皙和弘历两人站在王府门口,这气氛很不对。
扎拉丰阿是闲着没事干,不代表他就是草包看不懂这里面的道道。扎拉丰阿觉得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赶紧装出一副喝醉的模样口齿不清地给两个皇孙请安,全身重量压在太监身上,那模样下一刻都要跌倒躺路边睡觉了!
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今天见得多了,两位皇孙都很客气,都询问需不需要把姑父送回家去?扎拉丰阿哪里能让他们送,他的太监连忙谢绝两位阿哥爷的好意,扶着他上车离开了。
扎拉丰阿到了车上松口气。
他心里来不及想这两个皇孙之间的龌龊,又赶紧回去写信给海棠。
格格啊!你快回来吧,再不回来你哥哥要给咱们闺女做媒了!
海棠在英儿成婚半个月后回来了,巧的是弘阳弘晖弘杲他们小兄弟们也在同一天回来了。
一家人吃团圆饭,安康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里面非常高兴,跑到玛法和阿玛的桌上吃一会儿,再跑到祖母和额娘姑姑的桌上再吃一会儿。小姑娘嚷嚷着把鸡腿留给她,她要吃四只大鸡腿!
海棠就问儿媳:“这孩子吃得有点儿多呀,会不会积食?”
月娥说:“额娘,您不知道,她就是吃得多,长得也肥,都胖在了身上,小脸儿反而没那么肥。”
既然她当娘的都这么说了,海棠也不管了。
吃过晚饭,扎拉丰阿把儿女轰走,拉着梳头的海棠说起女儿的婚配来。
海棠就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关于这件事他还真的想过了,他自信能在这事儿上在海棠面前吹一吹枕头风。
他就说:“您觉得给女儿招赘如何?”
这一招他熟悉啊,他经历的就是这一招,然而他却忽略了其中最关键的问题:海棠是必须招赘,没别的路可走,但是莹莹没必要!
换言之,海棠的资源不仅是当年的康熙,甚至是宗室族人和满朝文武大臣都不愿意他把这一份资源当作嫁妆送给夫家,莹莹有什么?
亲王的女儿这么多,为什么大家没有招赘呢?
海棠就说:“你这就是痴人说梦,说得再直白点儿,莹莹的儿女何德何能和这些宗室子弟一起做主子?”
海棠接着说:“这只是第一层阻力,还有另外一层阻力,谁家的好孩子愿意入赘?”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赘婿很多时候是吃亏的那个,就是当初海棠和扎拉丰阿成婚的时候,扎拉丰阿其实也有和别人争宠的心理准备,他那时候真的是有杀心的!他甚至想过如果海棠有多个伴侣,他该怎么扶持自己的儿子杀出血路继承王府。
也就是海棠对左拥右抱不感兴趣,他们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很好,他才变得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是他自己一个人幸福不代表所有赘婿的日子都好过。不是万不得已,家里面的好孩子是不会出去给人家当赘婿的。
也就是说,莹莹的丈夫如果是入赘的,本身就有比人家差的地方。
他烦躁起来,问:“您是怎么想的?”
海棠说:“这是我闺女,又不是我养的猫狗,我当初养盐宝的时候都不逼着它去□□,我不能因为到年龄了就逼着我闺女成亲,似乎除了生子之外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她想成亲就成亲,她不想,我养她一辈子,如果你我走得早了,让她哥哥照顾她,晚年有侄儿侄女呢。”
扎拉丰阿想了想问:“和七公主一样?”
海棠点头。
扎拉丰阿说:“七公主那是成亲过的,过不下去了才这样。其实我还有个想法,有点野,您要听听吗?”
海棠把梳子放在了桌上:“野?怎么个野法?”
“她如果去父留子也不是不行,宗室不能入籍也没事儿,让她的孩子跟着奴才姓,这事儿奴才回去找老二说一声就够了。到时候孩子养在咱们这边,不管是出来做官也好或者是女孩儿出来选秀也罢,有个姓氏要好一些。这是最差的打算,你觉得呢?”
海棠想了想,觉得这人也不知道脑袋里天天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