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海棠说:“这生意我们家不做,这是捞偏门的生意,我劝你们也别做。不如选个行业勤勤恳恳的耕耘,这钱拿的踏踏实实,能撑下去的只有实业,捞偏门不能长久!”
代善一系的三个铁帽子王的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起来。
衍潢和十六阿哥对视,两人也都不说话,他们和海棠是皇太极一系的子孙,自然是要和海棠同进退。
德昭是多铎的曾孙,他没人能商量,左右看看,左边是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右边是三个人都看着雅尔江阿,这桌上除了扎拉丰阿,没一个能吃的下去的,就跟着一起看对面的雅尔江阿。
雅尔江阿的祖上是努尔哈赤的侄儿,和这些人的血缘都远了一些,但是这局是雅尔江阿组的,所以德昭要看到底是谁说服了谁。
雅尔江阿听海棠说开钱庄是捞偏门,他内心也是这样认为。但是大家都知道捞偏门成功了就是大收获,因此他还有些不死心,就问:“那么……妹妹家要做什么生意?是盐还是什么?”
海棠说:“自古以来盐铁官营,这生意我们不沾,我给子孙留下的也就是江南的生意,将来我们家主要做茶饮生意,比如说咖啡、茶叶、可可这些。”
其实茶叶的大头还在内务府手里,然而这个行业很庞大,如果内务府做精品,海棠就做低端,但是咖啡和可可这些必须要在手里掌握着。同时她还有瓷器生意,目前这个也比较赚钱,其他的零零碎碎也很能赚钱。除了封地的收入,王府照样日进斗金。
其他的王府也有收入,但是他们起步晚,规模小,不善于经营。早先他们依赖的是权力寻租,现在在选择的时候就不免因为不熟悉市场而发愁。
听到海棠把茶叶这一行给把持了,考虑到丝绸棉纺属于内务府,那么剩下挣钱的行业不多了啊!
大家都皱眉,除了捞偏门似乎大家也不懂别的啊!
不懂好办,找懂的人啊!不管是晋商还是江南的富商,谁家王府没几个这样的人物来往。
大家都笑起来,一起吆喝着赶紧把肉捞完,再煮就柴了。
晚上散了的时候,雅尔江阿把其他人送走,海棠夫妻两个因为要去接孙女,在简王府多留了一会。雅尔江阿就特意留海棠说话。
“妹妹,你不老实,你们家真的不插手钱庄?”
海棠说:“不插手啊,雅尔江阿哥哥,钱庄必然会被监管,除了宗人府谁都插不进去手。宗人府能插手是因为汗阿玛当初让他们放贷,因为这个他们才会有一张许可证,一来是老爷子说过的话四哥自然要兑现,二来是这钱是给老少爷们的,眼下宗室人口都已经很庞大了,将来人口更多,总要为将来考虑啊!”
雅尔江阿问:“你说哥哥做什么生意来钱?”
海棠笑着说:“我又不是神仙,万一给哥哥你指错路了呢,你们家也不是对此一无所知,不如多听听下面的人怎么说,回头您拿定主意了再聊。”
她说完拢了一下披风,快步离开。车里安康和扎拉丰阿等了一会了。安康就问:“祖母,您怎么这么慢啊,外面很冷的。”
海棠在车门口说:“这就来了。”她和雅尔江阿父子告辞,上车后车队缓缓动起来。
安康缩在扎拉丰阿的披风里面,露出个小脑袋问:“祖母,今儿你们吃的是什么?好吃吗?”
扎拉丰阿笑着说:“这丫头馋火锅了。”
海棠笑着说:“明天咱们也吃火锅,让你姑姑和你阿玛早点回来,咱们一家人也吃一回火锅,好不好啊?”
“好!”
晚上到了家,弘阳在前院等着他们,扶着海棠下车的时候说:“妹妹回来了,吃了饭后睡下了。”
海棠点点头,“我们没事儿,你带着安康回去吧,记得给她刷刷牙,今儿吃了不少东西呢。”
弘阳应了一声,扶着扎拉丰阿下车,又把闺女抱下来。弘阳小声问扎拉丰阿:“聊的怎么样?”
扎拉丰阿说:“跟什么都没说一样,再看看这几天京里的风向吧。”
海棠回到后院,洗脚后坐在炕上擦脚。扎拉丰阿已经洗过了,这时候穿着拖鞋走来问她:“您说简王死心了吗?”
“死不死心都一样,弘晖是绝不许他开这个头的,今儿同意了他,明儿是不是也要同意别人?就算是弘晖弹压的住,以后的皇帝会不会给亲信开这个方便之门?宗室王不能插手钱庄行业,这是铁律!就怕他们钱生钱,钱多了之后开始垄断,比资本更可怕的是垄断,一旦形成垄断,这个链条上的任何人都没活路!”
扎拉丰阿听不懂,不过他也没因为听不懂多想,就知道简王的如意算盘怕是没戏了。
他接着问:“这几天要还去串门吗?”年底各家来往的多,这些事儿海棠是不屑去参加的,往日都是扎拉丰阿出面。海棠说:“去吧,反正你什么都不知道,去了人家也问不出什么来。”
扎拉丰阿点头:“您这话说的正点上了,关键是奴才就是学都学不明白。”
海棠笑着说:“你是文科生,听不懂很正常。”
扎拉丰阿连“文科生”都没听明白。
显亲王衍潢回到王府,他的福晋已经睡下了,看他回来就拥被坐起来问:“商议的如何?”
衍潢说:“大家都没提不交的事儿,现在都是商量怎么从宫里捞点好处。你快躺下,别冻着了,冻的发热了才受罪呢。”
衍潢的阿玛是丹臻,这位亲临过战场,当初也跟着康熙去征伐过尔丹,功劳有苦劳也有。但是衍潢自己没亲临过战场,所以说话不硬气。不止是他,这一波铁帽子王里面也就海棠和雅尔江阿去过战场,别的都是生瓜蛋子,也没资格和皇帝叫板。
现在他们两个都想着交权,其他人就是不乐意也没办法。
衍潢的福晋支支吾吾的说:“爷出门后不久,舅舅那边派人来了,说……”
“别说了!”衍潢对老三阿哥信不过,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你舅舅那人爷是知道的,他就是那前一刻刚说完硬话后一刻就投降的人。”
衍潢的福晋还是为舅舅辩解一句:“他也不是次次都这样。”然而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底气不足。
衍潢看她的态度忍不住笑了一声,出去洗了手和脸进来了,掀开被子就要往里面躺。
他福晋推了他一把:“爷,你还没洗脚呢。”
“都老夫老妻了,容爷偷一回懒。”
“回回都是这样!”人都躺下了,推又推不动,还真没法子怎么样他。福晋就换了话题:“这件事咱们家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随波逐流呗。”他和荣宪公主的女儿成亲了这些年都没孩子,家里妻妾成群,一个怀上的都没有,大家就是没戳破这层窗户纸罢了,他对子嗣也不抱希望了。反正这王府将来还不知道是谁的呢,这点权力挣不挣都一样。
他转身搂着福晋说:“放心吧,不过是军权没了,议政的权力没了,还会有咱们一碗饭吃的。”
要是换成荣宪公主这会都急的嘴上起了一排泡了,但是她女儿确实是个慢性子,不争不抢,看自家爷这么说也没心气去争抢,说道:“明儿我派人去回绝了舅舅。”
“不用,咱们打赌你舅舅撑不了三天,要是你赢了,爷给你置办一套新行头,过年的时候让你出门也脸上有光。要是爷赢了,爷还送你一套,爷高兴!”
“瞧你这德性!那我送爷一套新衣服。”两人在被窝里哈哈笑起来。
同样没孩子的还有十七阿哥夫妻,两人各自端着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十七福晋赶紧喝了一口清水漱漱口,问十七阿哥:“这次的方子靠谱吗?”
十七阿哥说:“靠谱!这是大师,远近有名的。”说着鼻子里流出两管鼻血,把十七福晋吓的手足无措,上去搂着他,浑身哆嗦眼泪都下来了。
十七阿哥在妻子颠三倒四的言语里面知道自己流鼻血了,他伸手一抹,手上全是血。
十七福晋一叠声的让人请太医。
太医很快到了,看了药渣,没问题。而且这药十七福晋也喝了,十七福晋没事儿,八成是十七阿哥的身体出问题了。
实际上十七阿哥身体不太好,他也是个药罐子,出差都带着药,太医怀疑是乱吃药引起的。结果折腾了半天,最终太医判定是上火导致的。
十七福晋不放心,第二日一早就去找乌雅氏,尽管表哥把她娘家都给流放了,遇到事儿还是要去求姨妈。
十七福晋哭着说了昨日的事儿,她不信十七阿哥就是上火导致的流鼻血,认定是昨日来的几个太医不够高明,想请给雍正请脉的太医去看看。
这一下子十七阿哥因为嗑药流鼻血成了京城的新话题。
十七阿哥都没脸出门,因为人家见面就问候下三路,言语里怀疑他在某些运动上就靠药了。十七阿哥觉得一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
他在家里躲羞的时候弘历来看望他,他这也算是病了,侄儿外甥们都来探望,别人来了他都见,大家说几句就算是他们的孝心尽到了。十七阿哥也没对这些人区别对待,就是弘晖来了他也抱怨几句外面传言离谱,大家小时候一起跑着玩儿,当面嬉笑怒骂几句没什么。
但是弘历来了他就很紧张,因为弘历对他们这些叔叔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别人还能不搭理他,但是十七胆子小,就怕这小子转头去他皇阿玛跟前告状!
因此打算客气隆重一些接待这个特殊的侄儿。
弘历来了之后问候了几句叔叔,就问:“皇阿玛废旗主的事儿十七叔叔怎么看?”
十七阿哥人都是麻的!
你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么要命的问题!
第617章 兄与弟
比起那些铁帽子王们,十七阿哥这些人手里的权力也就是芝麻点大!
这种大事把他叫去说话真的是看得起他,他手里的权力比起那些根深蒂固的王府差得远,所以他没资格也没能力在这件事上和雍正叫板。
听到弘历这么问,十七阿哥笑着说:“这能有什么看法?这事儿不关我的事儿,怎么会有看法呢。这事儿你要问就问十六哥他们,铁帽子王们的看法才是要紧的看法。”
弘历比十七清楚这些,这不是他结交不了这些铁帽子王吗!
他笑着说:“这也是个说法。”他心里有些生气,觉得这位叔叔小看了自己,一句实话都不愿意说。
在这里坐了一会弘历告辞而去,出了王府,就听见外面有人噼里啪啦的放鞭炮,呼吸之间口鼻能喷出白气,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到冬天他就发愁,因为太仆寺马场极有可能会冻死一些马,别人能休息,他却不能。
不仅不能休息,要打起精神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报告,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大家宰割天下利益!
他觉得收回权力就是收回权力,这些人怎么还要赏赐,正所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君王给出的,君王也能收回来!而今这些人仗着祖宗的功劳守着这份权力斤斤计较,哪里还有什么爱国?哪里还有忠心?
更可气的是这群人想要插手商贾之事,这是与民争利!
他心里很烦躁,心里想着若是我当家作主,这些人绝不会这么大胆!想起当年皇父也是硬刚过宗室的人,如今有这局面显得春风化雨,自然是几位叔叔和姑姑在中间劝说。他因此对参与政事的叔叔姑姑心里有了看法,觉得这是误国,甚至是怀疑他们借此敛财给自己捞好处。
然而这天下不是他做主,有些愤懑也只能留在心里。因此一转身去了弘晖家里。
弘晖年前也很忙,他羽翼丰满,下面的人请他喝酒看戏有时候也是去的,加上宗室里面事情多,几乎是日日不闲着,这两天也是因为女儿嘉乐换牙又发热才在家待了一天。听说弘历来了,就让人请到前院去。
弘历在这府邸里站着很是感慨,这府邸就是他自小出生长大的地方,因为成了潜邸,本以为就此封存没人住进去了,没想到如今大哥一家在这里安居乐业,令人心情复杂。
弘晖和他分宾主坐下后问:“你今儿闲了?”他说话的时候太监们上茶,外面跑来一只肥猫,钻进了弘晖的怀里趴下来。弘晖一边撸猫一边说:“听你嫂子说你家里有喜讯了,明年大哥就能看到小侄儿了是吗?”
说起这个弘历很高兴,还带着得意,因为妻妾一起怀上,比起弘昐弘昀这对兄弟来说,这真是大喜事。就说:“是啊,明年就请大哥大嫂来喝喜酒。”
两人寒暄了几句,弘历就进入正题:“听说皇阿玛要收缴各个王府的权力,可是这些王府却想换好处,如今正要瓜分各个行当,这事儿大哥知道吗?”
弘晖一边撸猫一边问:“听说?你听谁说的?这事儿别说你了,我都没听说过,你这消息可靠吗?”
弘历噎住了,弘晖随后笑起来:“这么说来,皇阿玛不同意是吗?”
“皇阿玛什么都不知道,谈不上同意不同意。这事儿看皇阿玛的意思,他想怎么做都行。至于瓜分各行各业,朝廷里面的大人们怎么说?我想着文官们该是很生气吧?”
弘历听了这话心里冒出一个疑问:大哥是不是怂恿我?还是怂恿我?
他笑着说:“文官也许生气吧,谁知道呢,反正现在衙门不当值,里面都没人了,他们也说不了什么风凉话。”随后又说:“当然了,他们说风凉话也没用,毕竟这是咱们自己家的事儿,哪里轮到他们说三道四。”
弘晖笑着说:“是啊!哥哥最近在读明史,看到里面清流和浊流相争,那真是斗得不可开交,文官自从宋时候开始就有震山撼岳的气势,到了明朝的时候更是能裹挟朝廷,先是他们自己斗,后来和宦官斗,唉,到了如今算是消停了些。”
弘历这下真的弄不懂大哥的意思了,他三番两次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外面太监抱着二阿哥永琨和年底出生的三阿哥永琼来见礼,弘晖的这四个孩子都是费莫氏生的,永琼的年纪和弘阳的儿子差不多大,也是在襁褓里被抱着出来见人。
永琨奶声奶气地给叔叔请安,说姐姐发热了刚喝了药,不好出来,他替姐姐给叔叔请安了。
弘历拉着他逗着说话,又把襁褓里的孩子夸了几句,太监们这才把两个小阿哥给抱走。弘历似乎忘了刚才的话题,和弘晖说起了孩子的事儿。
弘晖家的百岁去读书了,没放假,嘉乐在换牙。弘晖就忧心忡忡地说:“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换一次牙烧一次,每次我和你嫂子都发愁,这眼看要成个大姑娘了,可一直小病小灾不断,真是愁人!”
弘历跟着安慰了几句,眼看着要中午了,再不走就要留下吃饭,他坚持要走,弘晖留了几句放他离开了。
看着弘历离开的背影,弘晖想了一会儿回后院和媳妇孩子一起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