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侍卫们立即把他们拖了下去,这园子里有菜窖,直接扔到了菜窖里面,先饿几顿再审问。
弘晖越想越觉得刚才那小贼的主意不错,就跟几个身手好的侍卫说:“你们去偷那师爷珍藏,注意安全,要是不能得手就算了,万不可让人捉了。”
两个侍卫说:“大爷您放心,那是衙门,这些人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偷到衙门里。”
说着两人出去了,侍卫清楚衙门的布局,猜度着师爷居住的地方,翻墙进去找到了柜子。但是柜子上锁了,一旦撬了容易打草惊蛇,两人还不能点灯,更没开锁的本事,最后把柜子悄悄地挪动一点,不敢挪动太多,担心有声音惊动人。然后用匕首撬开背板,从里面把最方便抽取的一本拽出来,又悄悄地把柜子挪回去,随后一起回去交差。
这本书拿到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百岁早睡了。弘晖穿着寝衣端着烛台到门口道了声辛苦,把烛台递给了其中一个侍卫,接过来发现封皮皱巴巴的,,弘晖看了一眼封面皱眉,侍卫看他皱眉以为是不满意,立即说这是从缝隙里拽出来的。
弘晖说:“不用多解释,爷不是冲着你们的,是看了这封面太惊讶了,这是六叔家的?”
封面上写着“六王家事”
这厚厚一本,虽然弘昼经常办点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会有这么厚的一本家事吗?而且这小子也没被封王呀,大概还是六叔家的!
他翻开看,果然是六叔家的,上面记录着六王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生,这分明就是六叔的生辰。接下来是六王的一堆爱好,作为亲侄儿的弘晖都不知道他六叔有那么多爱好。
上面记录得清楚,不仅清楚,还贴心地给这些爱好排序。比如说养鱼超过养鸟。上面还写着他六叔爱金色鲤鱼,其次是白色鲤鱼,这两种鱼要通体金黄或者是洁白,最讨厌红鲤鱼和杂色鲤鱼。
六王在西郊园子里养了一池,里面黑色居多,黄金色和白金色次之,其中有一条黑色金背鲤鱼乃是意外在池子里出生长大的,金色只有细细的一道,贯穿头尾,仅有这一条特别受他喜爱,每日必要看一看才会出门当差。
弘晖还真的知道六叔家鱼池,这鱼池他还去玩过,水比岸稍微低半尺,环境很好,里面的鱼不怕人,人刚靠近就围了过来,这些小崽们就喜欢拿网去网鱼,网起来再放生,被六叔看到就会追着打。
弘晖真不知道这些鱼是六叔的心头肉。
他合上书再次跟这些侍卫说一声辛苦,端着蜡烛回去,因为看了一半现在彻底睡不着了,然后接着看。
这本书把六王的爱好喜好介绍了一番,下面给出的行贿难度是难。之所以说难,是因为六王喜爱的鱼很难寻觅,这东西全凭眼缘。而且他家不缺钱,金银珠玉更不喜欢,所以很难有打动他的东西。
接下是老六福晋的,关于老六福晋的记录就多了,她娘家父母兄弟都在上面。甚至西林觉罗家的姻亲都赫然在列,老六福晋的哥哥鄂尔泰所涉及的东西更细致。
他刚把西林觉罗家的事儿看完,旁边百岁就醒了,百岁也到了该起床的时候,往日都是这时候起来读书的。
弘晖赶紧把书藏起来,这书要是让百岁看到,这小子肯定想得到全部,容易影响他读书。
百岁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询问:“阿玛,刚您藏什么?”
“你看错了,没藏。”
“不信。”
“不信也要信,赶紧起来洗脸读书去。”
百岁痛苦地一头倒在他身上:“为什么要读书啊!”
弘晖哄着他:“起来吧,过日子就是先苦后甜,你比你老子好多了,你还能在这里哀嚎几声,当年你老子眼睛没睁开就要穿衣服出门,穿得慢了二哈那狗子把衣服叼出去了。要先遛他才能去尚书房,你老子比你辛苦多了。”
“唉!”百岁唉声叹气。
外面安康充满元气地大叫一声:“百岁哥哥!”
“来了。”刚才还一副起不来的百岁元气满满地回应了一声。
弘晖笑着说:“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挺要脸啊!”
“那是,不能被妹妹比下去。”
第669章 投名状
天还不亮,院子是两个小孩子背书的声音,海棠起来后在屋子里热身,秀美就从外面端着托盘进来。
“姑妈,大哥说有本好书,送您看看。”
海棠问:“书?拿来看看。”
她看看这快要烂掉的书皮,再看看名字,眉头拧了起来,翻开看了一会,眉头更皱。
因为这本书上说的都是真的!
老六阿哥家的园子是东西方向的长方形,靠一条中轴线贯穿东西,严格来说他这更像是别院,因为他家院子的布局更像是宗法家族的庭院。
老六阿哥家的园子在畅春园西边,和海棠家离得很近,中间就隔着两三户。海棠从自家出来,沿着门前的路走到裕亲王园子前面的丁字路口向南,过两三家就是老六阿哥家的园子,老六阿哥家的大门对着畅春园的墙。
从大门进去后就是前院,这里是待客用的地方,从前院进入里面,也就是绕过正堂向西就是假山鱼池,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布置得十分幽静,水池上有石板小径,人能在水上行走,也能在假山上攀登。老六阿哥的书房就这里,这也是他闲暇放松的地方。
假山后有个大门,放在传统的宗法家族庭院里,这就是垂花门,隔绝了内院和外院的一道门。这里日夜都有人把守,原因就是防止家里的小孩子从这里溜出去看鱼跌进池子里。
这道门并非垂花门的形制,而是像小城楼一样,面向东的一面写着“迎霞”,面向西的一面写着“送辉”。这四个字都是雍正写的。
进入这门看到的就是一条大路,挨着右边是人造的小溪,溪水很浅,小孩子们喜欢跑去脱了鞋在里面踩水,水深到他们的小腿肚。涓涓细流从外面沿着这人造的小溪流入鱼池,又从鱼池的一端流入到邻居家里。
小溪两边和大道两边遍植花木,树上又有很多鸟窝鸟笼,所以老六阿哥家里花鸟鱼虫都有。
弘晖作为侄儿或许不留意叔叔的爱好,但是作为亲妹妹,海棠怎么会不知道亲哥哥的爱好呢。
这上面对老六阿哥的评价是“性柔,敦厚,惧内。”
性柔敦厚是看得见的,惧内知道的人不多,看来透露消息的人绝对是熟知六哥家事的人啊!
海棠把这本书放在一边接着做拉伸动作,秀丽看姑妈不看了,悄悄地拿来看了,旁边的秀美瞪她几眼,秀丽胆子大,当没看见妹妹的眼神。
等到天亮之后,厨房那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这次出来不仅没带太监也没带侍女,饭菜都是一群侍卫做的。百岁和安康去帮忙,没想到最后百岁能踩着小板凳挥舞大勺,炒出来的菜比侍卫们弄出来的好吃。
大早上每人一大碗米汤半碗青菜炒肉,红昼吃的时候美滋滋的,跟百岁说:“不错不错,没白养你。”
百岁想对着叔叔翻白眼,心想怪不得玛法看不上这叔叔呢,这真是干啥啥不成,吃啥啥没够。然而这是亲叔叔,不能翻白眼,他就微笑起来。
弘昼就想上手撸几下侄儿的小秃瓢,百岁不想给他摸脑袋,就问:“您刚起来啊?有人跟您说昨晚上的事儿了吗?”
“昨晚上?什么事儿?”他睡到了太阳出来才起,昨晚上太热睡了一身臭汗,大早上想洗澡,可是找不到一个给他打水的人,大家都吃饭呢,他就没洗手没脸跟着去端饭。刚和侄儿坐一起,对昨晚上的事儿一问三不知。
百岁说:“昨晚上有几个小贼摸进来偷东西,被海拉察他们抓住了,您想不到是谁?”
弘昼皱眉:“你这意思是咱们认识?”
百岁点头。
“咱们刚来,认识的不过是码头上那群混混,客栈和牙行的人。是码头上的混混?”
“呦,叔叔您知道了?”
“不知道,能想出来啊,牙行和客栈都是做正经生意的,他们比起混混这些人来都体面,能骗用哄怎么会来偷?混混们关在哪儿了?”
“说是在菜窖里面。”
弘昼就赶紧扒饭,等着去收拾那几个混混。
这时候秀美出来,跟弘昼说:“六哥哥,姑妈叫你呢。”
弘昼端着自己的碗进屋子里,屋子里的大圆桌上妹妹和侄女坐一起吃饭,另一边姑妈和大哥挨着。弘晖对弘昼说:“你坐这里,有好书给你看。”
弘昼就一边吃一边看,看了两眼立即把眼睛瞪直了。
秀丽小声说:“前些年玉牒不是被偷了吗?会不会就是和这个有关?”
弘昼听了赶紧点头:“姑妈,有这可能!”
海棠不好应和,这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一旦点头,佟家的案子又要翻腾起来,到时候佟家被剥皮抽筋都是轻的。
海棠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波澜,这明显是个大案。若是把有限的人手用在这无限的扯皮里面,并不能办大事儿,反而会耽搁了办案进度。
海棠只能说:“这本书送京城去,请京城配合调查。另外咱们这里就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菜窖里面不是关着几个小贼吗?”
弘晖说:“这都是小人物,遇到的顶大的官儿也就是师爷这样的人,再多的他们就不知道了。”
海棠说:“卒子过河,意在吃帅。用得好了自然有用,你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用。”
弘晖点点头。
吃完饭大家一起去刷碗,只是晚上有油污,怎么洗上面都有一层油?几个侍卫教给两个小孩子:“拿草木灰揉一遍,洗得特干净!您二位别嫌弃,这草木灰干净着呢。”
百岁说:“草木灰还是中药,怎么会嫌弃。”
安康也说:“对啊,我听说叫百草霜,是不是啊百岁哥哥?”
百岁纠正:“锅底灰是百草霜,草木灰就是草木灰。”
两人用草木灰洗碗,再用水冲干净,果然能去油污,高兴地把其他人的碗也如法炮制。
屋子里面海棠他们不洗碗,洗碗是两个小孩子活儿,他们大人在说话,想弄到这样一套书,威胁那师爷是没用的,再偷也不是法子,风险太大,海棠打算让人出面买。
她早年跟着康熙南巡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姓樊的女商人,海棠如今人到中年,那樊氏也步入晚年了,樊氏除了自家生意,也帮海棠打理过王府在江南的产业,后来年纪大了,王府的产业别人接手,她自己的家业分给了四个孩子接手,早年收养了两儿两女,这四个孩子奉养她晚年,如今处于半赋闲的状态。
海棠就想起她来,把侍卫头目之一的海拉察也就是昨日带队抓住小贼的人叫他来吩咐了几句,这人就换了行装去找樊氏。
樊氏看过他的腰牌,确定过他的身份,就把这事儿接了下来。
她本就是富商,在江南也有名气,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这套书的存在,当时就露出想买的意思。
有人问她:“樊夫人有门路直入京城王府,怎么还要这样的书?”
樊氏就叹口气:“不瞒你们,我虽然有几分薄面,但是说到底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也就是在咱们江南属于脸上有光,在贵人跟前什么都不是。我养的那几个孩子属实太老实了,我看着着急,想给他们找个门路,要不然这金山银山光花不进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她说的也是实话,她的养子养女都是老实人,孝顺听话,但是守业勉强还成,想开创难上加难,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病,也是海拉察找上门后动作利索积极的原因。她想让这几个孩子攀附上勇王府,继续给海棠当差,哪怕不是什么要紧差事,背靠王府没人敢欺负啊!
就因为这是实情,所以大家都信。想买这套书不是有钱就能买的。樊氏准备了五十万两银子,让人把银票放下,放出豪言:“要是不够,还能再加!”
“夫人的家底大家是知道的,然而……”屋子里大家互相飞眼神,樊氏问:“怎么?担心我泄露了?”
有人点头:“所以,在夫人付钱之前,还要交一份小小的投名状。”
投名状?
水浒传里面,想上梁山入伙就要有投名状,杀一人就是投名状!目的就是证明不是官府的卧底,不是和官府里应外合的人。
樊氏怎么不明白这投名状不好交呢?
她笑着问:“我妇道人家,也就了解一点点投名状,想来不会是戏文里说的那样让我去弄个脑袋来献上吧?我妇道人家整日吃斋念佛,可没这胆量。”
屋子里的人笑了,就说:“夫人言重了,咱们是正经商人,今儿聚在一起就是挣钱的,怎么提这打打杀杀的事儿来?打打杀杀怎么挣钱?这投名状不是难为您的,是为了让您证明和咱们是一心的。”
樊氏问:“怎么证明?”
“您和京城勇宪王府有来往,不如说一则王府的秘闻给咱们听听。丑话说到前面,这可不能编啊,京城有办法证实真伪。”
樊氏心头一紧,嘴上说:“还说不是难为我妇道人家,我和王府的管家什么的也就是书信来往,见面的时候不多。”
有人提醒:“夫人,是王府主子的秘闻,可不是管事儿们的。”
“主子们的啊!容我想想,”她还想攀附海棠,怎么可能把海棠的事儿说出来,就说:“我实在不记得勇王府邸的,别的王府的……”
“别的王府的秘闻对于夫人来说能叫投名状吗?夫人,您是真不知道什么叫投名状吗?咱们也不是逼着夫人走上绝路,只要夫人表露出和咱们是一路人就行。”
樊氏一身冷汗,在举棋不定的时候,有人笑呵呵地说:“夫人,不急不急,夫人不如回去考虑两天,您若是想诚心买书,后天中午还来,如果不是诚心的,也不必来了,咱们就当没这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