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康熙笑着说:“内子对孩子溺爱了些,见笑见笑。”
乔老爷想问,您大儿子不是回老家陪您父母和媳妇了吗?后面怎么又冒出个太太来?
他艰难的问:“您这是一肩挑两房?”要不然怎么有两个太太?
康熙半藏不露的说:“见笑见笑,父母那边的是原配,这边的……这边的……前几日人多,没跟老哥你说实话,不是老泰山过寿,老泰山去世几年了,是这边太太有事儿交代,这房子是我太太的陪嫁。”
哦?
还以为是这里养的是偏房或者外室,没想到是……说倒插门吧,也不对,这没法子形容啊!
“那令尊令堂和这边?”
“唉,别提了,这真是一地鸡毛,家里的老爷子放话了,要是小弟敢回去,非打死不可!不提了不提了,外面摆了宴席,请请请!”
第63章 硬气棠
这府邸里面哪有什么太太,早上海棠迈着小腿短在这座府邸里面走了走,清一水的壮小伙子在短短的两天内把前面能住的地方给住满了,后院的女人几乎都是粗使的,加起来也没几个,差事就是扫地。
要是人家半夜翻墙进来,就能看到后院几乎没人住。
康熙一直说做戏要做全套,所以跟朱尔哈岱交代,让一些住房紧张的侍卫们可以带着家小搬进来把后院的左右两路建筑给填满了,留下中路先空着,对外就说这是给简亲王府当差,既能掩人耳目,也让后门那儿进出些女仆。
要不然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这里没那些各个年龄的女仆很有问题,必要的时候,让简亲王府老福晋派跟前的蒙古女奴们走动几次送点东西过来。
至于这里的女主人,也就是传说里的太太,康熙也有打算,跟朱尔哈岱交代:“找个机会制造些意外,让这位太太和金爷仙逝。朕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们周旋,留一个小爷在,这些人才会大胆的跳出来,毕竟一个在鞑子手里养大的娇弱女子和一个半大不大父母极有可能被鞑子弄死的小爷比起来,小爷才值得这些人冒出来闹一闹。”
朱尔哈岱一一记下,找机会把这些交代给落实了,特别是制造意外,要找合适的机会,也要找合适的地点,更要找一些“目击证人”,最后还要烧一些猪羊的骨灰下葬,防着有人挖掘。
于是中午乔老爷来拜访,趁着前面吃饭,海棠在后面自己吃了个肚圆睡了一小会后才问乔老爷送了什么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礼物,这些礼物除了很中规中矩的笔墨纸砚之外,还有一些是给女眷的装饰品,一些欧洲古董珠宝……这时候不叫古董珠宝,看上去都还很新,和眼下中式传统珠宝设计有着巨大的不同,更接近于海棠上辈子看到的那些高定珠宝。
一条多圈的珍珠项链,海水珠,个个都不是很圆,大小匀称,中间是一颗巨大的镶嵌蓝宝石,海棠伸手比了比,这个蓝宝石有她的手掌一半大。放几百年后这条蓝宝石珍珠多圈项链是配上晚礼服去参加宴会都不掉档次的那种。
还有就是小小的红宝石串项链,很多条宝石串熠熠生辉,旁边用黄金做装饰配件卡在宝石串上,不会在视觉上看着乱,提起来有大半斤重!
胖棠棠看了忍不住对嬷嬷说:“戴上,给棠棠戴上。”
嬷嬷笑着蹲下来把红宝石串给她戴上了。
海棠太小,这会戴上不是项链,已经盖到她的胖肚肚上了。
海棠又让把珍珠项链戴上,美滋滋的对着穿衣镜欣赏。
过了一会康熙进来,看到她对着镜子嘟嘴歪头眨眼睛,再看她身上挂着的一串串的东西,忍不住笑:“九格格什么都好,就是这种时不时露出的小家子气招人笑话。”
海棠就说:“那是棠棠没有宝贝才一副小家子气。额娘的妆盒里面倒是有好东西,可是不让棠棠用。”
康熙看她头上是光光的头皮,头发都没剩下几根,就说:“你都把自己折腾成阿哥了,怎么还惦记你额娘的那点东西,你惦记也没用啊,你用不上呀!”
海棠瞬间睁大了眼睛。
“对呀,棠棠现在是班班,班班是个男孩子,汗阿玛,你的扳指给我一枚吧,好不好?好不好啦~”。
康熙瞬间哭笑不得:“朕就不该这么说,你是不惦记你额娘了,反而招的你惦记上朕了,你又没学射箭,要什么扳指啊,你的小手指也戴不上啊。”说着把她抱起来,一只手把她脖子上挂的那些东西摘下来递给了旁边的嬷嬷,随后抱着海棠坐在了榻上。
海棠就说:“我将来能射雕,汗阿玛,你给我你用过的扳指不亏,将来这扳指传下去,人家会说,这是班布拉亲王用过的扳指,班布拉亲王就是用这个射雕的!”
“看把你能的!还射雕!有些事儿要看天赋,朕每日锻炼,觉得‘圣人以劳为福、以逸为祸’这话说的非常对,拉弓射箭骑马打拳,一日不肯停歇,从不放松,朕自认为精于骑射,也不敢说自己能射雕,你这真是……口气大啊!不过你小,有想法还是好的,冲着射雕去努力吧,等你练习骑射了就知道这里面的的苦头多啊!”
有些人能登峰造极,可有的人就差那一口气,怎么都不能登上凌云顶。
看着海棠不服气的样子,康熙很放松的靠在木榻上说:“不说这个了,有些事儿不是张张嘴就能说赢的,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咱们来说说眼下,你如今也算是小有家资的人了,要是能出海顺利,那些瓷器应该能卖不少钱,我跟他六四分钱,咱们六,他四。这个钱到手了要分给窑口的那些窑工一些,还要给朱尔哈岱他们一些,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海棠秒懂,这笔钱给窑工是应该的,人家出力干活了,给朱尔哈岱的这笔钱就是给康熙暗处养的那些人的活动经费,这个经费简直是吞金兽,多少都不够填补的,海棠一直怀疑曹寅的亏空不是接驾闹出来的,是江南通政司的亏空,但是没看到账本没法说,而且现在没几个人知道通政司。
把这两波钱给出去之后,正经到自己手里面的钱并没有多少。她立即狗腿的表示:“人家这么小,没地方花钱,剩下的钱孝敬汗阿玛和额娘。”
康熙挑眉:“怎么这么大方?这可不像你呀!”小财迷今天居然不财迷了,真让人以外!
“谁让棠棠的兄弟多呢,听太后祖母说以后他们分家出去了,您不仅要给他们准备房子,院子,还要把他们的锅碗瓢盆给配齐了。这么一算要花不少钱呢!四哥和六哥也要安家,到时候生了侄儿侄女,他们没钱了额娘肯定会着急。”
康熙就笑:“当阿玛的怎么也要养儿子,朕富有四海,难道几个儿子还安排不了?给你的你就拿着,别替你那些兄弟着想,他们将来出去办差领俸禄,还有门人孝敬,要是能放得下身段,厚得了脸皮,还能像现在很多王府一样在各种行当里面插一手,他们才不会缺钱用呢,给你的你就拿着!”
海棠立即扑过去撒娇:“汗阿玛你真好!棠棠最爱汗阿玛了。”
“知道就好。”
海棠接着问:“咱们现在回宫吗?”
“再等等,等天黑了再回去。日后出来行走要小心再小心,哪怕没人盯着你,你也要当做你被暗处的很多双眼睛盯着,要慎独慎密。而且《易经》曾云‘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昔日朕做戏给鳌拜看,能骗过了鳌拜就是因为行事缜密,凡是参与的人都保密,尽管这样,这其中的风险也是很大,当日擒拿鳌拜的时候,有很多侍卫畏惧这位第一巴图鲁临阵吓的不敢动。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松,就算是擒拿了鳌拜,他不死,仍然不能放松,你要设想你的对手在临死前有翻盘的手段并加以防备。
就拿眼下来说,眼看着要过年了,做戏做全套,让人去买年货,里里外外也要动起来,让外人看着要相信这里正经有一户人家在正经的过日子。
朕是知道你的,你是觉得无聊,这个好办,把你书本拿来,汗阿玛给你讲书。”
海棠赶紧把书拿过来,窝在榻上和康熙一起看书。
乔老爷出了金府,领着人沿着眼前的一片湖水走了几步,他作为一个南方人,对北方这冰雪寒天见的不多,看着这边的冬日景致觉得甚是心情好,这趟来京城不算是没收获,也认识了金老爷这个人物。他想做个本分的商人,金老爷除了家事儿乱了些,为人很温厚,不是那咄咄逼人的人,也不是那锱铢必较的人,很是通情达理好说话,和京师中那些毫不掩饰贪婪的商人一比,也是个本分厚道人。
这周围因为有十座寺庙所以叫做什刹海,周围居住了大量权贵,还有不少王府,不远处就是当朝大学士明珠的府邸。又因为处在紫禁城的北面,是划拨给正黄旗的地方,这里又居住了大量正黄旗的旗民,两黄旗拱卫着紫禁城,是拿钱都买不到的好位置。
乔老爷在这里看了一会儿,还想再欣赏一下冰面反射高天云影的美景,就听到有人驱赶,赶紧跟身后的人说:“走吧,回会馆。”
到了下午,什刹海傍的金府收到一张拜帖。
朱尔哈岱进来说:“听送拜帖的人说,此人就是那天和您一桌喝茶的商人,想要来家中拜访”。
康熙看看请柬,随后把请柬扔到了地上,跟海棠说:“小鱼上钩了。”
这么快?
海棠瞪大了眼睛:“什么鱼?”
康熙问女儿:“你还记得那个漆器商人吗?他对江南官场和京城权贵太了解了。一般的生意人是不会知道那么多的。说他是小鱼,不过是一个替人打听事情的人罢了,这人没太大的用处,不是那核心人物,既然是有人打听,咱们不如大方点见一见。”
随后跟朱尔哈岱说:“就说若是要见,请他们今天来喝茶,明日咱们还有事儿,年前的事儿多,忙不过来,也不经常在家,就怕怠慢了。”
朱尔哈岱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没一会那位一起喝茶的漆器商人来了。
这位漆器商人姓全,因为做漆器生意,人家叫他全大漆。
康熙带着海棠在门口迎接他。
这漆器商人一进门先是隐晦的观察了一下府邸,这府邸是简亲王府的产业,当初济度给他儿子准备的是,觉得凭着自己的脸面能给儿子讨来一个贝子的爵位。所以这里按照贝子的品级建造和修缮。
王府换了好几任主人,到了雅布当家的时候,雅布觉得这些装饰不用换,他儿子也能做个贝子。
仓促之间,这里的装饰没除掉。
这位漆器商人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之后,就和康熙到了厅堂。
他来的理由是:“前几日在顺泰楼,乔老爷说出海是賺钱的好买卖,在下很心动,可是家底薄,禁不住折腾,利润高的生意风险也大,万一乔老爷这次去没回来,这不就折了本了吗?当时没敢说入股,也没敢说借钱给乔老爷。
可是眼下又想賺钱,就来问问金爷,金爷觉得这生意值得投吗?”
康熙就说:“这事儿怎么说呢,丰俭由人罢了,我们家就是丢了这一万的银子也不会伤筋动骨,我也听说了,说是海上买卖很賺钱,乔老爷缺钱,我这里想挣钱,这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一拍即合所以才投了钱。你家里要是丢了一万银子元气大伤,我劝您别掺和这事儿。”
“您这才是良心话啊!”
说到这里,又开始打听江南曹家的事儿,康熙就不再说那么多了,不停的打太极。漆器商人又想请金爷介绍他去拜见曹寅,康熙没答应也没同意,开始跟对方扯闲话,俩人坐着喝了两杯茶,到最后康熙也没答应给对方引荐曹寅或者曹寅的弟弟曹荃。眼看着天黑了,这个商人才走。
回宫的路上海棠就问:“汗阿玛,这是要吊着全大漆吗?”
康熙微笑不语,他要先确定对方是什么人,要真的是一个四处钻营的商人,倒也不必理会。如果真的像预估的那样,这是一条小鱼,就要弄清楚他背后到底是白莲教还是天地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是不会就此罢休的,这事你就别管了,安心的读你的书。用你的时候就会让你出门的。”
对这种敷衍的态度,海棠就顶回去:“汗阿玛这话说错了,你面前的是金府的小主子,将来的主人,将来很多事儿是棠棠出门办的。棠棠不是听不懂,也不是不明白,怎么就不说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就算棠棠没法跟您一样计长,但是您教教您孩子怎么了?”
康熙挑眉:“就因为你是朕的孩子,不是抱来的,才不让你涉入险境。”
海棠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舍不了媳妇打不了流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事儿棠棠亲自上,那是尽心尽力,让人家上,给您办差而已,您自己考虑吧!”
说完一扭头扒着窗户往外看了。
嘿,这语气!
康熙养了这么多讨债的,这是头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
他顿时觉得手痒,对着海棠的屁屁比划了几下,到底没舍得给她一巴掌!
第64章 犬与狼
乔老爷送来的两件首饰,海棠把红宝石项链送给了太后,把蓝宝石珍珠多圈项链送给了德妃,因为德妃不能用大红。
德妃一直很谨慎,别说是其他颜色的红了,她压根不用红色,好看的颜色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和红色死磕?
德妃看到珍珠项链,就问这是哪儿弄来的。
当时海棠正逗妹妹,就说:“这东西是过了明路的,汗阿玛都知道,您尽管拿着就行。”
她是不会把外面的事儿说出来的,哪怕是德妃和太后这样亲近的人也不会透露一丝一毫。
德妃一边摆弄着珍珠项链一边看海棠,心里忍不住担忧,她是看不明白海棠到底是个什么路子。
这东西明显不是宫里的,进贡的珍珠不会不圆润。别说这是宫外的,就是宫里的,皇上赏给了女儿她做额娘的就不能插手,没道理给闺女的细软当娘的要抢来用。
既然孩子送来了,皇上又知道,说明这对父女出去了。
德妃觉得和康熙频繁出宫对女儿不好,特别是这孩子又在外面跟着阿哥读书,越是见识的多,将来越是难看清前路在哪儿。早年在家的时候,她祖母都不许她出去听戏,说什么听了那些戏台子上的佳人才子将来容易得相思病。
如今她开始担忧女儿,忍不住跟海棠说:“前几天你六哥在这里对着你妹妹念书,额娘听了一句,觉得就像是在说我,我记得他读的是‘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对你们我是肯定做到了慈,对别的阿哥和格格,我装也装的慈爱一些。俭……不俭省不行,乌雅家没给我送进来多少好处,我手里的银子不多,这些年攒的好东西也都是内务府发放的,俭省着才能过日子。
至于不敢为天下先,在我看来,这就是谦下退让的意思。我跟你说,这才是金玉良言呢。”
说到这里拉着海棠的手说,:“我知道你聪明,你汗阿玛常在我跟前说你要是阿哥该多好。一开始你聪明,我觉得聪明的孩子讨人喜欢,也没说过你什么。现在我就要跟你说,你能聪明,但是要做到‘不敢为天下先’,要不然先是你姐姐妹妹妒忌你,然后是各位阿哥妒忌你,最后难容于这些兄弟姐妹,免不了前半生得意后半生坎坷。”
海棠知道这是掏心掏肺的跟自己说,点点头。
德妃就说:“人啊要知足,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像我从不穿红色一样,惠妃年轻的时候喜欢穿个粉红紫红,叫我说何必呢,一开始就别穿,现在也没那么多不甘。一开始就别奢求不是你的东西,等到日子归于平淡了也不会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