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海棠家的永璨说:“很多人在门口围着祖母的车车不让走,把璨璨吓坏了,祖母生气气,她吵那些人,还哄着璨璨,璨璨就不哭了。”
永璀就说:“三弟吓哭了。”
永璨羞得立即钻进乌雅氏的怀里,乌雅氏搂着笑说:“哥哥没笑话你。”
小孩子话得不全,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桂枝就在一边给雍正解释:“我姐姐带着孩子从庄王府出来,遇到了一些官员,围着姐姐的车要给我姐姐请安,目的还是为了造办处下辖的三个厂。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就想把厂子拉到他们那里,毕竟前面有水泥厂地方都尝到了甜头,有名头有养廉银子,名利双收的事儿当然要争啊。致使车子被围得水泄不通,孩子就被吓哭了。”
雍正冷哼一声:“有好处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有脏活累活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跑得快?”
皇后就是这时候来的,请安后说:“刚才去找人参去了,这里有一支不错的,妹妹你拿回去也补一补,别光顾着照顾孩子,你自己也要把自己照顾好。”
乌雅氏连连点头:“还是你嫂子说得对,这事儿是你嫂子细心,拿着,不许推刺。”桂枝立即站起来:“我谢谢四哥和嫂子。”
雍正点点头,跟乌雅氏说:“把我妹妹接来,一起吃顿饭吧。”又跟皇后说:“也给九妹妹准备两支人参,等会让她一起带走。”
皇后立即答应了一声,吩咐人去取人参。
圆明园里面一群人干活到了中午,眼看着这个时候太阳就悬在头顶儿,而阿玛一直不回来,连拉着石磙碾麦子的牛都不动了,大家都想回去吃饭歇着。
弘时问:“皇阿玛怎么一直不回来?阳弟,你是怎么跟祖母说的。”
弘阳回答:“就说请她老人家帮忙,让咱们偷着用机器把麦子收了,没行动祖母一直留着舅舅,诶,各位哥哥弟弟,你们说祖母一直拉着不让舅舅走,舅舅会不会生出疑心?”
“肯定会啊!”弘历说:“说不定这会儿他老人家已经想明白了是咱们在背后弄鬼呢。”
穆禄问:“这怎么办?”
虎头说:“要不咱们给舅舅请罪?”
弘昼立即说:“不,阿玛不问咱们就不说,你干吗自投罗网?”
几个人在争吵,弘晖看看天上的太阳,就说:“别说了,走,去畅春园祖母跟前吃饭去。”
一群人跟着他,立即扔了工具跑去乌雅氏的院子里蹭饭吃。
这时候海棠已经来了,在餐桌上和雍正说起了办厂的事儿,海棠的说法就是:“这种事不能急,要想办厂,必须有合适的路才行。就算是造好了机器,想要运送出来,一般的路走两趟就碾坏了,除了路,就是里面的工人,这也要提前操心,很多事要考虑到前面,要提前布局。”
正说着一群人来了,乌雅氏看到孙子就高兴,热情地让宫女太监给他们端水洗脸,而这些皇子们则是认真地听海棠和雍正说话。
海棠说:“……这是百年大计,就目前来看,蒸汽机很要紧,所以蒸汽机必然要在京津冀一带建厂。火车和汽车也很重要,但是比起蒸汽机来说,还差点意思,但是不能和蒸汽机离得太远,不能安排在江南,更不可能安排在两广或者是云贵川康。我还是倾向于黄河以北这些地方。
具体哪里合适,还是要派出几支工部官员实际查看,我的意思是背面几省让他们推荐合适的位置,让户部去实地查看,到时候再商量,比现在这种一拍脑门就决定要好得多。
这件事还是从山东回来后再议吧。”
雍正点点头,看到几个人站在一边,就问:“麦子割完了吗?”
一群人赶紧点头,弘历对着他笑得很灿烂。
雍正皱眉,再看看弘晖,看完弘晖看看弘阳,这两人都表现得很平常,弘昼也一如往常,弘时显得呆气了一些。
而穆禄和虎头哥俩就很心虚。
雍正哼了一声:“今儿挺利索的啊!要是放在以前,你们不知道磨蹭到什么时候去,地里面的麦穗捡了吗?可别浪费了。”
弘晖说:“您放心,都捡了。”
“嗯。”雍正跟乌雅氏说:“今年难得,居然这么快。”
乌雅氏帮这作弊,听见这话说:“以前年轻,干活不利索,现在都是壮劳力,有一把子力气,也懂得早点儿干完早点儿回来歇着的道理,自然不会再磨磨蹭蹭。”
雍正看向弘历,就说:“皇额娘你说错了,懒人到什么时候都是懒的。朕看他们这个时候神清气爽,问他们,他们也说地里面收拾干净了。他们自然不会骗朕,也不敢让太监给他们干活,所以八成是用机器了,回头去地里面看看麦茬就知道,用机器割得又高又平。用镰刀割出来的高低不一。”
几个人不敢说话,雍正也没生气,就说:“别站着了,去吃饭吧。”
弘昼问:“您老人家不生气?”
“朕是磨炼你们,就是被你们逃过了,下次找别的事儿磨炼就行了,生什么气?你们是朕的儿子又不是朕养的牛,哪里会往死里用你们。”
弘昼露出个大笑容来,一群人纷纷称赞雍正英明。
只有弘历比较失望,他还指望着弘晖因此在老阿玛跟前留下个滑头的印象呢。
第695章 河南府
今年麦子收获不多,比起前几年风调雨顺的时候要少一些,因为北方干旱,虽然有灌溉手段,但是麦子还是有些干瘪不够饱满,这是在麦子的灌浆期缺水导致的。
麦子至少要浇三次水,最后一次就是灌浆期,这个时候也是北方缺水最严重的时候,因为大家都要灌溉,本来就旱,加上各处灌溉,地下水的水位线不断下降,抽水机的管道一次比一次下的多,导致压强不够,最干旱的时候是抽不上水的。
面对这个结果,雍正很满足:“这已经很不错了,要放在以前,这样的干旱必然会歉收。现在还能收上八成,朕已经心满意足了。”
收完麦子,各地开始组织粮食入库,收完庄稼的百姓也开始储备一些干菜预备冬天吃,所以漫山遍野都是挖野菜的人,把马齿苋这些东西晒干了之后留着冬天包包子炒菜,同样处理的还有萝卜苗扫帚菜苗等。
在收粮完成后,雍正就下令出巡。
一瞬间京城大部分衙门都动了起来,上一次大规模远距离出巡还是康熙年间,十来年没出巡过,衙门的人已经换了一茬,所以前期准备让各个衙门手忙脚乱,好在前面都已是有例可循,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皇帝出巡牵扯到的衙门首先就是内务府,自从当年康熙宣布出巡的一应银钱都是内务府开销后,出巡出钱的衙门就是内务府。既然花钱,自然要清楚这钱花到了哪里,事后是要对账的。
康熙年间大家还能从里面捞点油水,按照内务府一贯霸道的作风,虽然说这银子是内务府出,户部要是不掏钱这事儿过不去,导致一片烂账。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这位主子爷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欠他点钱他都要追讨回来,他说内务府出就是内务府出,敢从这里面捞银子做假账,那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事实尽管内务府总管三令五申,但是有些人还是要从里面捞出来一星半点的银子装自己口袋里,毕竟不捞白不捞,以前捞过的都知道,这就是一笔糊涂账,全然不知道事后查账的不是内务府,而是换成了户部和钱庄总号。
除了内务府之外,还有护军营,銮仪卫,以及各个衙门随行的官员。加起来是一支庞大的队伍,好在大家都是坐火车,路上不会太劳累,不用像以前那样鞍马劳顿,在路上要走至少半月。加上内务府几个月前就出去打前站,已经把各处临时居住的房子院子安排好了,相对而言各位大臣的旅途是很舒服的。
最重要的是出行环节,火车在出行中至关重要。新造的火车车头,新造的车厢,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内务府又对里面重新铺设,让雍正的旅途舒舒服服。
雍正还不放心,特意把十一阿哥叫去问:“火车朕用完后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十一疑惑地回答:“还能怎么处理?该在路上跑就在路上跑呗。您的意思是封存了?”他看着雍正心里免不了嘀嘀咕咕:这火车造价是很贵的,如果就用了这一次,那未免太奢侈了,要是按照这个用法,他出巡一次比老爷子出巡两三次花费都要多。就算是日后还要用,这个用法也让人觉得太铺张浪费。
雍正不知道十一的心里话,就说:“不必封存,朕问过内务府了,他们说这次出巡用了三十多节车厢,是双车头。要是因为朕用过就封存,车头加上车厢的造价抵得上一个省一年的税收,这也太抛费。朕不能太霸道,更不能太奢侈,一直都没想过要封存。朕就担心弘晖把这车厢买下来放着落灰,有钱不是这么花的,他要是跟你商量你直接来跟朕说。”
十一瞬间明白了,嘴里答应,心想只要弘晖愿意交钱自己才不管呢,反正有人出钱,回头户部和内务府查账自己也有话说。
按照计划,火车第一天晚上停靠在开封府,雍正要在开封停留几天,接见河南山西湖北的官员,山西和湖北的官员已经在前几日到了河南等着见驾。
从开封府出来后,到济南府再驻跸几日,这次是山东,安徽,江苏等地的官员去拜见他。最后再去港口检阅水军,检阅完毕后乘坐船队回京。
在离开之前,雍正把弘晖,弘阳,弘暾叫来嘱咐了一遍,这次留弘晖监国,弘阳弘暾他们辅助,同样留下辅助的还有老六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等诸王。他把弘历弘昼和十三阿哥家其他孩子带走,一同带走的还有年纪大的诸王贝勒,以及年纪小的几个幼弟。
这样的安排大家都看明白了,虽然匾额后面盒子里的秘密立储圣旨大家没看到,但是看雍正这安排就再次验证了太子是弘晖的猜想。甚至担心有人给他宝贝儿子使绊子,他把资历老的宗室王都带走了,除非是京城里的老臣们不开眼倚老卖老,这京里有资格给弘晖找不痛快的人也就剩下老六阿哥,老六阿哥会给亲侄儿找不痛快吗?同理,弘时弘历弘昼他们兄弟想留下给弘晖挖坑的机会都没有,一起被打包带走。
一起被打包带走的还有百岁和百寿,用雍正的话说:“他们年纪小,见世面最重要。”
百寿也被带着去山东,尽管弘阳夫妻两个都不去,百寿高高兴兴地跟着祖母出门,玛法和姑姑姐姐都在山东,他去那里完全不觉得陌生,出门的时候高高兴兴,都没回头对阿玛额娘多看一眼。
五月底挑了个黄道吉日,雍正拖家带口出巡了。
这次出门皇后跟随侍奉太后接见诰命,她和太后海棠桂枝他们在一节车厢里,因为晚上在开封休息,所以车厢里都是椅子和榻,没有床。
百寿跟着百岁,不乐意和祖母在一节车厢里,所以安置在了雍正的车厢里。海棠心想:小东西,有你后悔的时候,你要是跟着我们还能吃吃喝喝一路高兴,跟着你舅爷,除了读书就是被问功课,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果然车子开动后,雍正手边没折子,觉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开始折腾儿孙。重点是折腾孙子,把几个小孩子考得欲生欲死欲哭无泪。
火车出京后,雍正对着几个孙辈的功课检查了半日,又唠叨了很久才把几个小孩子赶去背书,只准背不准看,因为火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不能看坏了眼睛。几个小孩子干巴巴地坐在角落里背诵一百二十遍,各个在心里发誓下次再不跟着他坐同一节车厢了。
弘历看皇父唠叨舒服了,就端着茶水送去,笑着说:“说起来这节铁路当初还是您带人修的,如今沿途百姓和坐过铁路的人都对您感激不尽,京城里的传教士们都说您是铁路之父呢。”
雍正听了看弘历一眼,把茶水接过来喝了一口:“什么铁路之父,朕不过是一个监工而已,当初建铁路,几十万民工,数千官员,个个都比朕有用。如今看朕是皇帝,要把这泼天的功劳挂在朕一人身上,朕听着就觉得可笑。这些洋人怎么拍马屁都不懂,说得这么直白,不懂得收敛些。”想把他拍舒服了,就不该把这功劳挂在他身上,就该挂在圣祖身上,这是康熙年间修的路,而且雍正作为一个感情丰沛的儿子,很乐意给老阿玛英明圣君的形象添砖加瓦。
雍正说完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就说:“要说朕此时此刻坐车有什么感悟?那也确实有,朕想起当初二哈那狗子陪着朕在这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每日风餐露宿,它跟着朕不离不弃,可见人家说狗不嫌家贫是对的。”
几个皇子都知道二哈,心想皇阿玛就是偏心二哈,那狗子霸道极了,天天横冲直撞,到处乱啃乱咬,闯了那么多祸,一般人早把这狗给扔了,也就他稀罕这狗。
弘时喜欢的是花花,在他眼里,二哈不过是花花的家属,所以无感。弘历不喜欢养狗,二哈在他心里也确实是个欺软怕硬的狗子,而且二哈除了雍正和弘晖,和别人的关系都不好,弘历就是想拿吃的引诱二哈都不行,在皇父感慨的时候心里叹息白白错失了和他一起回忆二哈的好机会。
只有弘昼在雍正跟前也不藏着掖着,就说:“您就是因为太爱二哈了所以看它做什么都觉得好,别说您,换成任何一个人养了一条狗,都是主人走到哪里狗也跟到哪里,二哈跟着您在这里不算是多出挑的事儿。”
雍正立即反驳:“你别胡说,二哈和别的狗不一样,二哈的聪明是你们不知道的。二哈很有灵性,数次帮过朕大忙,最最忠心护主。有时候比下面那些奴才,甚至比你们这些不争气的逆子更能和朕贴心贴肺。”
弘昼的表情透着不信,他也不怕雍正突然疾言厉色。
就说:“二哈是很聪明!”聪明的知道家里谁能惹谁不能惹,聪明地把家里老老小小欺负一遍还不挨打。
弘历看弘昼质疑二哈就能换来皇父的一通言语,也想插入话题。然而雍正不想说了,冷哼一声:“夏虫不可语冰!你没体会过,朕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你都觉得二哈不过是狗罢了。朕愿意让二哈附葬都不愿意带你,你自己琢磨去吧。”
别说弘昼了,连弘时都无奈了起来。
您老人家也太较真了啊!
弘历错失了和皇父谈心的机会,但是他找了个刁钻的切入角度,希望和阿玛接着聊:“说起来二哈简直是独一无二,这些年来从没见过有一只长得像二哈的狗。二哈先不说脾气如何,就它那模样是真的俊。”
弘昼笑着说:“可不是嘛?听说当初就是长得俊,阿玛一眼看上它了。”
大家笑起来,雍正回忆起当年,也忍不住打开话匣子,他本来就是个话痨,此时回想起和二哈的初遇,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讲了起来。
“……当年也不是朕一眼看上,是二哈自小就不省事,盐宝想扔了它,每次扔了都被捡回来,后来就叼着扔给了朕,这也是朕和二哈的缘分,要不然二哈就被盐宝扔在青海了。”
这时候车子拉响了汽笛,弘昌提醒雍正:“皇阿玛,过黄河了。”
很多人都凑到车窗处向外看,随着汽笛声回荡,火车上了大桥,能看到黄河水浑浊着翻滚着从脚下向东流去。
这次雍正也要检查河工,看了浑浊的黄河忍不住叹息一声:“年年治黄年年泛滥,唉!”
此时在另外一节车厢里,海棠就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的就是黄河,这条河数次改道,每次改道都是河水泛滥生灵涂炭。”
乌雅氏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就说:“你汗阿玛在的时候,一到夏天就惦记着黄河水位,我这种在深宫的妇人都知道他为黄河发愁,今儿终于见到这条河了。我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这河也就是宽了些,怎么就能让历朝历代都上心呢?”
这是不在河边住,自然不知道河水泛滥的可怕。海棠也没多解释,没经历过没见过,说得再多难以理解。
车子很快从河段上路过,眼前就是开封府。
车子在夕阳中缓缓进入车站,车站早就打扫干净,三省官员们等候多时。
根据内务府的安排,护军营先下车,确认周围安全并接手防务后通知其他人依次下车,女眷最后下车。
海棠则是要提前和雍正从车上下来接见官员,所以海棠嘱咐了乌雅氏几句,看到前面雍正所在的车厢外官员们开始鱼贯而出的时候戴好了帽子也下去了。
雍正扶着苏培盛的手从车厢里出来,现场三呼万岁,在一系列仪式后,雍正上车前往开封府。
庞大的车队从车站出来,沿途经过麦田进入开封城。雍正看着麦田,里面已经种上了秋季庄稼,和他一车的几个小孩子也趴在车窗边往外看,一路走来,有玉米,有红薯,有花生,也有棉花。
种玉米和红薯的多,其次是花生,最后是棉花。
百寿和海棠同乘一辆车,海棠就问他:“你说为什么种红薯和玉米的人家多呢?”
“因为这是粮食啊!红薯结果多,玉米能当主粮。”
海棠听明白了,他嘴里的庄稼就是主粮。
百寿看着一块地的苗不像是玉米,又像是玉米,就问:“祖母,那一块田里的叶子为什么和别的玉米叶子不一样?看上去叶片窄窄的。”
海棠看了一眼说:“那是高粱啊!长得很高很高,穗子很大,秆晒干了也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