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雍正自然也不会忘,问道:“是三十四还是三十六?”
皇后笑着说:“是虚岁三十六。”她不敢把儿子的年纪往大了报,就怕雍正多想,实际上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但是和雍正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在皇室生活了这么多年,太清楚老皇帝和储君之间的那点子微妙关系了。所以说完赶紧转了话题:“哎呀,说起来咱们嘉乐年纪也不小了,如今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就要谈婚论嫁,您打算把大孙女嫁到哪儿?不会还是科尔沁吧?”
雍正不搭理她,他心里正在想弘晖。
弘晖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如果突然驾崩也不用担心他压不住场面。
雍正自己是四十五岁继位,虽然说国赖长君,然而他继位没几年就觉得自己没精力了,最重要的是,他还记得废太子说过的“岂有四十年太子乎”的话。
言犹在耳,不得不考虑权力交接。
不能让弘晖等太久,等得太久,他就是下一个废太子。
他心里想着:不如等弘晖四十岁了把皇位让给他。
想到这里有些不舍,又有些释然,最终没说出口,长叹了一口气。
皇后看他不说话也不回应自己,等了一会,瞧着他面色还好,就不想让他往弘晖那边想,又换了个话题:“明日去妹妹家,要不给莹莹些赏赐?自从来到山东,这孩子跑前跑后,多亏了有她,要不然皇额娘和这些孩子也不会这么安稳,这几个孩子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皇额娘也每日乐乐呵呵的……”
“这种事儿你和朕说什么,这就是你办的事儿。”
听他不耐烦了,皇后笑着推了推他:“好好好,我不拿着这些小事儿烦您了,起来把衣服脱了,今儿早点睡吧,这也累了好几天了。”
雍正伸出手去,皇后赶紧扶着他起来。
海棠这边,莹莹吃完饭一直不走。
扎拉丰阿凑着孩子没注意到这边,小声跟海棠说:“闺女等半天了,等你夸她呢。”
海棠看了他一眼。
扎拉丰阿看看莹莹再看看她,搂着海棠的肩膀说:“孩子做得不错,赶紧夸完让她回去睡觉去。”
海棠就把莹莹叫来,把莹莹夸了一番,又指出了几处不足,末了才笑着说:“你做得不错,比我当年强多了,这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去睡吧。”
莹莹觉得额娘在敷衍自己,可是又找不到证据。扎拉丰阿在一边敲边鼓,就说:“你快去吧,你额娘这些天累着了,这会想睡觉呢。”
莹莹就赶紧起来告辞。
扎拉丰阿跟着莹莹到门口,小声说:“你额娘刚才从外面回来还说你今儿给她长脸了,安排得不错。这些日子我看着你额娘胃口不好,似乎瘦了一些,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今儿你别往心里去。”
莹莹就说:“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往心里去,我就担心做得不好惹额娘生气。她最近胃口不好?我都没发现,明儿到了我那里,我找太医给她把脉。”
扎拉丰阿点头,看着女儿离开,赶紧回去哄另外一个。海棠已经换了睡衣躺下睡觉了,看她呼吸平稳,似乎进入了睡眠,扎拉丰阿也没说话,悄悄地换了衣服,吹灭灯也躺下了。
次日圣驾到了莹莹的庄园,因为内务府早就来规划过,所以整支队伍直接进驻。在这里的几天就属于纯放松,虽然还有很多官员乡绅来拜见,对于雍正来说,已经没什么大事要办了,心态上就轻松了不少。
一群小孩子闹着要去抓螃蟹,安康是个孩子王,带着一群小孩子去抓螃蟹,十四阿哥自动请缨去看着孩子,也提着小桶光着脚跑去赶海了。
雍正得知免不了要骂几句十四,但是十四早就厚脸皮免疫,根本不当回事。
雍正免不了要在老额娘跟前唠叨:“这个老十四,年纪小的时候靠汗阿玛,年纪大了靠额娘和兄姐,往后一把年纪要靠儿子吗?”
乌雅氏问:“不是说弘明在那边干得挺好的吗?”
“所以朕才说他将来靠儿子。”
“那是将来的事儿,”乌雅氏乐呵呵的,“说句不好听的,他儿子成功的时候他说不定都老糊涂了,压根去不了那边,最后还是靠几个侄儿照顾他。”
乌雅氏对孙子的前程没那么看重,只要自己生的这几个寿终正寝一辈子无病无灾就好,管不了那么多。
雍正从乌雅氏这里出来就遇到了海棠和莹莹。雍正问:“怎么你们母女一起出门?”
莹莹高兴地回答:“刚才我拉着额娘让太医请脉了,我阿玛说这几天我额娘胃口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今儿趁着闲了让太医来,太医说没什么事儿,想来是苦夏。如今大家都放心了。”
雍正很满意,觉得莹莹是个孝顺孩子。正想夸她几句,就听见海棠说:“四哥,咱们去聊聊吧。”
雍正连声说好,就和海棠一起走走聊聊,莹莹就进屋陪乌雅氏去了。
海棠聊的就是昨日的阅舰。
“昨日很多人说是精锐,然而看着整个队伍松松垮垮,不成样子,依着我说,您不能觉得这就是精锐,您该对他们有更高的要求。”
更高的要求?
雍正想象不出来,在他看来,昨日的水军已经是精锐了,更何况这些水军都是打过仗的,与一般八旗不同。
比他们更好的大军他没见过,自然也想象不出来。
雍正问:“是什么样的大军才配上妹妹的眼光?岳家军?”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差不多,比这个还要再高一点。”
雍正无奈地说:“妹妹,这不可能。古往今来没有一支大军能比得上岳家军。”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这样的大军只有岳家军。
海棠深呼吸,笑了笑说:“是啊,这真是千年难遇啊。”说完这句话海棠就放弃了提升水军的打算。
雍正笑着说:“说起来妹妹带着的大军就没劫掠,妹妹也是治军严明的人啊。”
海棠哭笑不得:“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在茫茫大草原上一望无际,看不到一丝人烟。他们就是想拆家也没地方拆,想掠夺也没有可掠夺的东西啊。”
“在天山南北的时候也没有啊!你能说天山南北没有人烟?而且妹妹也没扣他们的粮饷。”
海棠就说:“我都已经这么有钱了,还扣他们的粮饷干什么?人这一辈子,总要做点有良心的事儿。人家跟着我拼命,我还要扣人家的卖命钱,我是做不到。”
这就是雍正觉得海棠难能可贵的地方。
在雍正看来,妹妹讲良心。
虽然王阳明提出“知行合一,致良知”,这些读书人个个把王阳明奉为圣人。一边读着诸位圣人言论,一边嘴上说着仁义道德,一边背地里干些贪赃枉法的事情。
这哪里还有良心,这哪里还是个人!
说难听点,比牲畜都不如。
雍正和海棠说:“都说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几个有抱负呢?天下这么多读书人,这么多官员,这么多富商,他们难道真的有过人之处吗?不见得。就像是地里面长出粮食,他们吃了第一口,身强力壮之后就要把另外吃粮食的人推开,霸占了这一片粮食,然后还不满足,还想吃更多,这都是贪婪啊!读书也好,经商也罢,做官也行,不过是他们想吃得更多的手段而已。朕遍寻天下,只找到寥寥两人与朕志同道合,十三弟去了,只剩妹妹你了。
朕这一趟出来说完是看遍了人情冷暖,早些年,朕也随着老爷子出来巡视,每次所见所闻所思皆不一样。朕年纪大了,这是最后一次出来,日后就和妹妹你互相扶助直至驾崩。”
“何必说这丧气话。”
“人老了,不能不承认。”雍正说:“朕打算后日回京,尽早回去,这地方上被咱们打扰了一番,百姓跟着受苦了。”
“也行。”
海棠点头,约着雍正一起去海边看看,两人就溜达着去看一群孩子在海边玩沙子捡贝壳。
海边人很多,雍正的小儿子弘瞻正骑在百岁的脖子上哭,旁边的弘昼举着胳膊在哈哈大笑。这时候二十五阿哥跑来跳着从弘昼手里夺了东西,又跑着递给了弘瞻,弘瞻拿到了才不哭了。
雍正看了看,沙滩上几个兄弟和数个儿子都在,就缺了弘历。
雍正叹口气,将来的事儿真不好说啊!
第706章 生唏嘘
三日后乘船回京。
雍正独自乘坐一艘大船,海棠和桂枝带着安康庆明等陪着乌雅氏乘船。皇后带着嫔妃和年幼的皇子们另外乘坐一艘大船。剩下的人为了节约空间都是拼着乘船。
弘子辈兄弟们住在一起,同时住下的还有永字辈的几个小兄弟。百岁就在这艘船上,和他们同住。
百岁上船的时候这些人还惊讶了一下,弘时就问百岁:“你没和你玛法住一起?”按道理说皇阿玛走到哪儿都带着宝贝孙子,怎么今日没带?
百岁就回答说:“玛法说他睡得少,侄儿又是特别爱睡觉的人,若是侄儿睡下了他到处走动也没法好好歇息,且出来了这么多天侄儿一直没读书,让侄儿船上先背书,先把学过的复习一遍,再请各位叔叔们给侄儿讲解。”
实际上是雍正要在船上召见大臣,来往人多,百岁在他哪里光顾着听这些人回事了,压根不会好好学习。
这里百岁的亲叔叔就弘时的年纪大,他就说:“你跟叔叔来,叔叔带你去你睡的床铺。”
他们两个刚上去,雍正就打发太监来了,让弘时和弘历在船上帮着百岁复习文章。又担心孩子在船上看书坏了眼睛,就说让两个叔叔向他讲解让他背诵,不许让百岁在船上用眼。
弘昼忍不住哈哈笑,说了一句:“哎哟,皇阿玛也真是,怕孙子看坏了眼睛就不怕儿子看坏了眼睛?”
太监转向弘昼,笑着说:“六爷,还有给您的旨意呢。”
弘昼问:“难不成让爷教给百岁拳脚?可这船上只有巴掌大一片地方,施展不开,怎么教呀?”
太监笑着说:“您误会,不是您想得这样。”
随后站直了身体,板着脸说:“上谕‘弘昼,百岁读书的时候你小子若是在一边捣乱,朕回京打断你的腿!’”
太监说完重新笑容满面,弯下腰去:“六爷,就是这些了。”
弘昼呆呆地说:“爷……你回去跟皇阿玛说爷知道了。”
皇阿玛真是莫名其妙,谁会去招惹他宝贝孙子!这么宝贝,怎么不带到他的大船上去!
弘昼哼哼唧唧地躺下了。
旁边的弘历看得直乐。
大船开动,从山东到京城走水路也不过是三五天,晚上一起睡觉,白天百岁在读书。
百岁读书的时候,一群弘字辈的叔叔在船舱里面悄悄打牌,又怕声音大了影响百岁读书,个个敛声屏气。
弘杲打了半天叶子牌,跟身边的太监说:“有什么果子,爷总觉得嘴里苦不拉几的,找个甜果子甜甜嘴。”
太监就回答说:“有橙子和苹果,您要吃什么?”
弘杲就说:“就橙子吧,橙子味霸道一些。把橙子皮放屋子里面熏一熏,船舱里全是脚臭味儿。”
弘昂说:“忍忍吧,一群老爷们住在一起不都是汗味和脚臭味吗?过几天就回去了。”
弘时说:“这还不如坐火车呢,去的时候坐火车又快又舒服,坐船是真受罪。”
他的话刚说完,弘杲立即问:“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该上去陪着百岁读书吗?”
弘时说:“哥哥的学问不行,昨天被百岁问得左支右绌。就让你弘历哥哥顶上去了。”
弘杲想说他几句,可是弘时是哥哥,轮不到自己来说,就忍不住叹口气。
这位哥哥也真的太懒了!
他打算等会去上面看看百岁,也不知道弘历是不是真的带着他读书呢。
弘杲想得没错,弘历没带着百岁读书,正给百岁讲故事。这故事还是早年间家族旧事,就是顺治皇帝和多尔衮的故事。
多尔衮于顺治,算恩人还是算仇人?
这个话题吸引了百岁,因为多尔衮在宗室里面是个禁忌话题。就因为是个禁忌话题,百岁对弘历的说法保持怀疑,因为百岁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在不辨真伪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轻易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