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雍正的说法是:当初给桂枝买房子了,现在也给秀楠买。
话是这么说,可没给大女儿和小女儿买啊!
除了齐妃李氏不服气嚷嚷了几句,年贵妃一句话没说,因为雍正给了年贵妃一道没开封的圣旨,这是允许秀椿在京城挑选夫婿。嘱咐她:“这圣旨你晚几年再拿出来,要不然老二回来朕闹,朕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说完呜呜呜又哭了。
雍正最近特别喜欢哭,年贵妃都习惯了,搂着他好言好语说话。
转眼就到了乌雅氏过寿的日子,这寿宴规模大不说,还有雍正带着百官来祝寿,这一下子把整个档次给拉上去了,除了这个,还有给城外的老人和小孩子免费发衣服粮食免费看病,前后一共延续了一个月,整个京畿的百姓送家里的老人孩子来领米领面排队免费看病领药。
这场合把海棠惊讶得够呛!
甚至朝廷里面都觉得这皇帝瞬间从抠逼转换成了昏君!
但是百姓们觉得皇帝真好真孝顺,领到了东西就会说一句祝贺太后娘娘千千岁的好话。
甚至连经手的十四都觉得四哥这样做有点太奢侈了。觉得老四这是从一个极端滑到了另一个极端,但是十四觉得老四本就是一个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的性格,有些事儿套到他的性格里也能说得过去,就没再多管,反正是给老额娘办事儿,老四出钱自己出力呗!
唯一觉得不妥当的是桂枝,桂枝觉得亲哥哥这是有计划的发疯,颇有种绝望前的放纵。特别是老额娘过寿前后,因为乌雅氏过寿前一日是康熙的冥寿,这亲哥哥破天荒地半夜出门坐着汽车一路颠簸到了景陵,对着老爷子的陵墓哭了一阵子又颠簸着在半夜回到西郊。
这本就是一种很离谱的操作,他一晚上没睡,又在次日领着百官给老额娘请安,请安的时候突然抱着老额娘哭了起来。
寿宴上如果是感动地抹眼泪也就算了,他这是抱着老额娘的腿号啕大哭!
给桂枝的感觉就是:他这怎么像是安排后事一样!
这话她又不敢说,只能暗戳戳地暗示给老六阿哥和姐姐。
老六阿哥也觉得奇怪只是他从不往哥哥要驾崩这件事上想,但是海棠这里不觉得奇怪,甚至有种痛苦和无力回天的无措,。
因为今年是雍正十三年。
或许真的有人能模糊地预知死亡吧!
但是她没有回应桂枝。
雍正自从在老额娘的寿宴上控制不住大声哭泣之后,随后的日子变得正常了。正常的仿佛前几个月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让几位皇子摸不着头脑。
弘历在家里深感无力,有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亲爹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老阿玛恢复正常是好事儿,他还能按照自己的步骤开始一步步地蚕食官员,一步步地慢慢攫取利益。
转眼五月到了,五月开始预备着收庄稼,按照每年的惯例,哥几个都是要去给老阿玛干活的。
五月先收获油菜等,五月底六月初要收获小麦。所以五月收获圆明园里面的几亩油菜的时候除了身体不好的几个,都赤膊下地干活。
几个年幼的孩子配合雍正在树荫下乘凉,因为年纪小,他们还可以快乐地吃冰饮嬉戏,雍正则是躺在躺椅上看着一群人干活。
这时候弘晖的小儿子跑来,把一个冰葡萄塞给雍正:“玛法,你吃!”
“你这是又拿不爱吃的给朕了。”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把孙子给的冰葡萄吃了,连葡萄皮和葡萄籽都咽下去。
小孩子嫌弃地说:“玛法,吃葡萄要吐皮。”
“洗得干干净净的为什么要吐?葡萄皮也能吃,要节省啊!”
孩子还小,要不然高低和他辩论几句这不是节省,这是有毛病!
五月的太阳已经很毒辣了,一群养尊处优的皇子就干了一天活,胳膊晒脱皮了,皮肤晒红肿了。
弘昼每年必偷懒,次日刚干了一会儿活儿,他的太监跑来和他耳语,弘昼就跟雍正说:“皇阿玛,造办处那边有事儿寻儿子,儿子先回去等会儿再来。”
他这一去就是半天,这点谎言是骗不过雍正的,但是雍正也不和他计较,就说:“去吧,造办处的事情要紧,要是太晚了就不用急着回来,就住在那边吧。”
弘昼答应了一声,美滋滋地对着兄弟们挑眉,迫不及待地跑了。
剩下的壮劳力要么入十三阿哥家的几个孩子,他们不敢在雍正跟前耍花枪,要么入弘晖弘阳,想着这活儿都是他们的,早晚是要干,干就完事了。
于是收完油菜开始育种,比如先把棉花育苗,接着就是种花生玉米,等花生玉米种下去了,棉花苗也可以移栽了,大家开始种棉花。
这些人从一个个风度翩翩的天潢贵胄变成了皮肤黢黑黢黑的农夫,因为太累连走路的仪态都维持不了。
雍正还不忘嘲笑他们:年初朕去亲耕,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种完了,朕都没喊一声累,瞧瞧你们!
所谓“一亩三分地”这个梗也和皇帝亲耕有关系,因为明清皇帝每年进行带有演出性质的“亲耕”活动,负责的面积就是一亩三分地,这一亩三分地名义上属于皇帝的劳作范围,所以后来有了引申含义。今年他还要去先农坛把那一亩三分地的粮食收了。
耕种先农坛里面的土地,是皇帝的荣耀权利和义务,这不是别人能代劳的。然而这时候一群天潢贵胄们累得脑子都不转了,仅剩的那点思考能力都在想着怎么避免多干活。
弘晖是逃不了的,百岁也逃不了,父子俩每天早上出门晚上回来,累得几乎是倒头就睡,因为百岁也是个壮劳力了,身高直追弘晖,雍正自然叫来一起干活。弘阳也没想着偷懒,他和他亲爱的舅舅都耕田有瘾。
弘时的想法是:一年十二个月,干活也就两个月,忍忍就过去了。弘杲的想法是:都干活呢,干吧!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干完就完事了。
弘历是真累得直不起腰,前几年还能把机器弄来收割,但是不知道今年怎么了,老阿玛就是不让用,还坐在一边儿监工。
锦衣玉食这么多年突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他受不了。
他的幕僚给他出了个主意:不如巡视北方夏收。
这可不是偷懒想出来的办法,这是正经的差事。每年出去巡视夏收的一般是勇王,出行的时候,带着侍卫官员背着干粮帐篷。巡视的内容是核实各地的收获和土壤情况,知悉当地的旱涝,督促各地防火防盗。
海棠每年巡视的时候是尽量只进田野不进村庄,更不进县衙和大户人家,除非遇到大事进衙门询问或者让衙门配合,这样是不打扰地方。整个巡视过程几乎是奔波在路上,努力看遍所有地方的收割情况,称得上是争分夺秒。
海棠今年自然也早早地准备好了,通知侍卫属官,带上户部官员,准备在月底出行。
弘历的幕僚就说:“这是正经差事。早先康熙年间圣祖爷亲自巡视,后来因为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之苦让勇王代巡。到了如今皇上不爱出门,这差事就一直落在勇王头上,前几年勇王出巡必然带着大阿哥,可如今勇王年纪一年长过一年,必有退下来的时候,若是她退了,谁来接上?”
这几句话前半截暗示了去巡视乃是皇帝的权力,只不过两任帝王都委托给勇王代理。中间又说明勇王一向偏袒大阿哥,如果勇王不去了,那么必然会推荐大阿哥过去。
这个时候先把这个权利拿到手,今年做得好明年接着做,往后这项权利就是弘历贝勒爷的了,除了堵死大阿哥代天巡视外,另外一个不值得说的好处就是能躲开收麦子的苦差事。
弘历觉得这办法不错,亲自找雍正说,还说姑妈往年都辛苦,今年天气太热,不如让她先休息一年。
雍正看着他,把弘历看得毛毛的,问道:“皇阿玛,您为何这么看儿子?”
“朕想多看看你,你长这么大了,朕从没好好地打量过你。”
弘历被这话说得冷汗淋漓,依着他阿玛嘴毒的脾气,八成这不是什么好话。
他心思急转,想辩解:“皇阿玛……”
“去吧,争取能早点回来。”雍正坐起来拍掉他肩上的落叶,说道:“别那么辛苦,”甚至还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门:“给朕磕个头,去吧。”
雍正说完,端正地坐好。
弘历磕完头后再看端坐的皇父就觉得有点奇怪。然而每次觐见皇帝离开的时候都要行礼的,他也没放在心上。
弘历退了几步出去,雍正忽然叫住他:“弘历,照顾好自己。”
弘历自当是对自己的嘱咐,笑着说:“是,儿子记住了。”说完又倒退走了几步离开了。
第730章 人生路
五月底北方开始收获,先不提这些皇子皇孙们在圆明园收完要去畅春园收,单说雍正,他带着大臣去先农坛收庄稼的时候看着身体还好,不说很健壮,他自己一个人把一亩三分地收完了。
到了六月上旬他骂人的时候还中气十足,六月十八日是十六阿哥生日,十六阿哥提前来给他送请柬。
因为雍常抱怨自从他做了皇帝都没人请他,后来老兄弟们照常请他,只是他收到了请柬不去。
六月十三这天,十六阿哥进宫送请柬,雍正接到了就说:“朕有空就去。”
这就是不去的意思了,十六阿哥没失望,因为没进园子的时候他就预估到了这个结果。
十六阿哥走后没多大会儿,张廷玉鄂尔泰等大臣觐见,君臣说起吏治,雍正大骂贪官,骂到愤怒的时候拍着桌子骂,随后他脸色一变,一口血吐出来后捂着心口倒在了龙椅上,这变故把大臣们吓坏了。
这些大臣们立即站起来对着雍正看,雍正的脸色极其难看,这下把张廷玉等人吓得手足无措。
这时候苏培盛一边扶着雍正一边让人请太医请太后请皇子们和宗亲。
很快太医来到,太医来的时候雍正已经陷入昏迷,太医院先施救。
太后乌雅氏和皇后那拉氏来的时候外面大臣都聚在一起,个个不敢说话,气氛很凝重。
她们到了御书房,雍正被平放在了榻上,一群太医围着雍正,太医院的药童直接在御书房外开始熬药,御书房里面进进出出都是太医院的人,这气氛看着十分紧张。
乌雅氏进去后看到雍正躺在榻上,她自己先腿软了,被宫女们架着坐在椅子上。皇后看了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她哆嗦着拧着手帕问太医院的院判:“黄太医,你是康熙朝的老人了,皇上对你很欣赏,你说这是怎么了,皇上这是怎么了?”
院判低下头,小声说:“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召见诸位皇子吧。”
皇后顿时如坠冰窟,整个人的身体都麻木了,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厥过去。乌雅氏历经过康熙的丧事,听了之后耳边如敲锣鼓,整个人的脑子嗡嗡响,她还是支撑着说:“他们老子躺下了,该叫他们。”
这时候外面宗亲都到了,海棠头一回低头祈求满天神佛,在御书房外默默祷告,她此时不能静心,心脏差点跳出胸腔。
里面有太监出来喊:“太后娘娘召诸位皇子进门。”
弘历在巡视经济,弘昼在南苑造办处,除了他们其他皇子们都在这里。
弘晖带着弟弟们进去,院判就说:“臣等商量了个办法,以针刺皇上脑部,或许能让皇上醒来,但是这只有六成把握。”
弘昐立即问:“皇阿玛到底是什么病?不能我们不知道什么病就让你们下针!”
院判不敢说,看着弘晖。别说现在,就是将来雍正的病情都是保密的,太医院等弘晖拿主意,这会儿能下令的只有他了。
弘晖思考了一会,点头:“那就针刺吧。”
一群太医纷纷行动,各种长度的针被送来,被一个中年太医挑选之后捏起一根长针,缓缓刺破皮肤一点点送进去,一连扎了十几根针,雍正才醒来。
雍正觉得脑袋胀痛,眼睛没睁开就说:“朕脑疼。”
整个屋子松口气,这时候雍正开始咳嗽,咳嗽的时候开始吐血。屋子里又开始一阵子慌乱。
等雍正缓过这口气后问院判:“朕还有多长时日?”
院判听了低下头。
雍正说:“这都是朕的至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院判带着满屋子的太医跪下说:“臣等才疏学浅,皇上……皇上,已经无力回天。”
乌雅氏听完顿时眼冒金星差点昏厥过去,满屋子人倒吸一口气,大家瞬间脸色各异。
雍正很平静地接受了,跟苏培盛说:“请诸王进来。”
随后宗亲进门,海棠和老六阿哥走在最前面,雍正伸手握着海棠的手,跟宗亲说:“朕的身体至此回天乏术,到了传位之时,尽管有传位诏书,那是预备着朕突然驾崩来不及嘱咐你们,朕既然还能说话,就当面告诉尔等,朕传位给大阿哥弘晖。”
海棠松开雍正的手退后一步,弘晖走到了床榻前面,提起衣袍跪下来,双手握着雍正的手。
雍正说:“朕要跟你的都说过了,该跟你嘱咐的也都嘱咐过了,你切记做事不可急躁,要三思而行。当初你玛法跟朕说要把江山传下去,朕今日也这么跟你说,你要把江山传下去。”
“是。”
雍正对诸王说:“你们去取遗诏,让大阿哥在圆明园登基!”
除海棠外诸王纷纷退出去,外面侍卫们紧紧地贴着他们出门去。与其说让他们去取,不如说让他们做见证,他们也就一双眼睛是有用的。
诸王走了之后,其余宗亲和大臣们来拜见雍正,都跪在了弘晖身后,雍正此时嘱咐他们要辅佐新君,文武大臣应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