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他回到京城之后思来想去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他想和弘晖谈一谈,但是又回给人一种特意提醒皇帝的印象,让不熟悉的人知道了还以为他急着上位去告发姐姐呢。
所以他决定先不说这件事儿,人不是一天衰老的,姐姐今天有了衰老的苗头,不可能在三五年之内糊涂得不成样子。三五年内弘晖是会知道的他亲爱的姑妈这些小变化的。
然而这件事又不能不提,到时候弘晖问他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他没发回答。
他思来想去就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家属,也就是告诉弘阳和扎拉丰阿。
弘阳那边很忙,已经到了年底,正是钱庄盘账的时候,弘阳忙得飞起,连前一段时间百岁的婚事都有些顾不上,最近一段日子压根没回家,在外面吃住。二十五阿哥就说想和他聊都没机会。
二十五阿哥趁着送海棠回家的机会和扎拉丰阿聊了聊。
两人在扎拉丰阿的画室内说这件事,二十五阿哥把自己观察到的状况给讲了一遍,就说:“……姐夫,要不然找太医来,就和姐姐说请个平安脉,回头看看喝点汤药有没有好转。”
扎拉丰阿眉头紧锁,叹口气,把他手里的毛笔扔到一边。他说:“圣祖爷和孝恭仁皇后都是长寿之人,格格会没事的。”
二十五阿哥听他这样的口气顿时觉得这话蕴含了太多的意思,与其说这是姐夫劝自己,不如说姐夫在劝他自己。
二十五阿哥明白,姐夫早就发现了,可能也想过别的办法,只是没招而已。
二十五阿哥也不挑破,看扎拉丰阿愁眉苦脸地坐回了椅子上,就问:“我姐姐最近饮食如何?”
扎拉丰阿说:“还好,比以前吃得多了些。”
“那就好,我觉得姐姐是缺觉,她今年可没少赶路,回头您劝她多休息,说不定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她人也就恢复了。”
二十五阿哥完全是在安慰扎拉丰阿,然而这个时候的扎拉丰阿对于任何说法都相信。点头说:“您说得对,大概是因为如今是冬天,格格那边又没有好好休息,所以才没有以往那么敏捷。”
说完之后就笑了起来,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还是二十五爷聪慧,言之有理。今儿别走了,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二十五阿哥就是个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哪里吃都行,就笑着回应:“行啊,反正我回家也是一个人吃,在这里和姐姐姐夫一起吃还更热闹些。”
等晚饭结束之后扎拉丰阿和海棠让家里面的管事把二十五阿哥亲自送回去。
海棠还在二十五阿哥上车的时候说:“路上让他们开车慢一点,到家之后打发人来报个信儿,也好让我放心。原本是想让你外甥送你回去,他又不在家,只能让你一个人离开了。”
二十五阿哥笑着说:“姐姐,我都已经出来住了,早已经不是小孩子,您放心吧,到家之后弟弟打发奴才来给您报平安。”海棠点了点头,把车门关上,让车队从前院出去了。
扎拉丰阿说:“格格,您就是太小心了,二十五爷身边跟了一群人呢。”
海棠听了之后忍不住叹口气:“是我太啰唆了。”
扎拉丰阿立即说:“您可别这么想,您一点儿都不啰唆,这完全是为弟弟操心,毕竟这弟弟比儿子年纪都小,多关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海棠忍不住笑了起来,和扎拉丰阿开玩笑:“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可真高明。”
“奴才也就在您跟前如此,换个人奴才都不这样。”说着就扶着海棠回去了。
海棠就觉得自己有些困,想要早点睡觉。换衣服的时候隔着屏风和扎拉丰阿说:“最近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晚上睡得早,早上醒得也早,早早醒来怎么都睡不着。但是白天又特别困……”
“那是没休息好,让奴才说您不如喝些安神的汤药,也好一觉睡到天亮”。
海棠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自己大概真的需要调理一下了。
“回头这两天不忙了让太医来一趟,这两天就开始喝药,等过年的时候也该调理好了。最好大年初一那几天别喝药,就怕喝药没有什么好兆头。”
海棠说完之后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腰腹,忍不住说:“我怎么觉得自己最近胖了点儿,腰上已经有肉了。”
扎拉丰阿在屏风那边笑了一下:“这不挺好的吗?您往常就是太瘦了。而且关外那边冷得早,您身上没肉也没什么火力。如今身上有点肉,到时候火力就起来了,就不用担心受冻。”
海棠觉得脂肪确实可以帮助过冬,也就释然了。
二十五阿哥能发现的事情,天天和海棠在一起的弘晖自然也能发现。
弘晖已经找太医院的院判问过了,太医院的院判说得很清楚,药石只能治病,不能治命。生命逐渐走向衰败这是扭转不了的规律,人的命运就是如此,万物也是如此,没有恒久不变的事物,也就是说勇王衰老非药石能医。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弘晖还是觉得这一天来得太早了,他心情不好就出来遛弯儿,遇到了百岁,父子两个就一起在圆明园里面溜达。
弘晖就说:“朕算了算,圣祖爷快七十了才驾崩,孝恭仁皇后的寿数更长,根据父母双方的寿数来看,你姑祖母的寿数也该在七十左右。”
百岁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把话吞到了肚子里,默默地听着。
弘晖接着说:“朕刚有这种想法,就想起你玛法来,他老人家算不得高寿”。雍正的寿命完全比不上父母,所以弘晖的想法是错的,长寿的父母也有短寿的儿女。
百岁把这口气呼了出来,他刚才就想这么说呢。这时候不用他讲,他就轻声细语地跟弘晖讲:“您一开始想着从父母双方身上寻找寿数是对的,然而事情也有特殊之处。玛法和姑祖母年轻的时候都是太拼了。
儿子听说玛法当年在关外测量土地,寒冬腊月伸出手都能冻掉五指,玛法还带着人在外边奔波,就冲着这件事说不定年轻的时候就损了元气。更别说还有别的事情呢。
姑祖母那边也是,早先没有铁路的时候,她年纪轻轻一个月之内骑马奔驰几千里,还不是一次两次,好几年年年皆是如此,这件事做下来必然也是损了元气。”
弘晖觉得儿子这话说得对。
百岁接着说:“他们以前都说六玛法身子弱,可是您看看,身子弱的如今养尊处优看着倒还硬朗,反而是以前硬朗的人现在看着不行了。”
弘晖叹口气!
“操心的人不长久呀!”弘晖就生出了让海棠休息一阵子的想法。他跟身边的百岁说:“你姑祖母这个样子朕不放心让她出关,这样吧,你和百寿你们两个跟着你们二十五叔祖出关去。关外的件事儿萧规曹随,按照你姑祖母当初的计划去办,你在里面挑大梁,也让朕看看你的本事。敢不敢去做?”
百岁豪气地说:“有何不敢!”
弘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弘晖虽然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在次日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弘晖想和海棠商量。
但是弘晖怕海棠误会,就兜圈子跟她讲,可是海棠听了一会儿就觉得弘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他的声音像是漂浮在天际,自己的眼皮犹如千斤重,不出意外海棠又睡着了。
弘晖没说话,让太监拿了一件披风来,想给海棠盖上,刚盖上海棠就醒了。
海棠自己都很不好意思:“让皇上笑话了,昨天睡得早,但是半夜就醒了,醒来之后就再没睡着,所以今天有些困乏。”
“无碍,反正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快过年了下面的人也有眼色,不会拿大事来烦咱们。”
海棠刚从睡眠中惊醒,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赶快点头附和:“您说得对。”
说这话的时候感觉眼皮子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想睁开就特别费劲。于是忍不住说:“咱们接下来要讲点什么……”一句话没说完,眼皮又闭上了,脑袋往一边偏斜,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弘晖忍不住皱眉,骂那一群太医们都是吃白饭的,就这种嗜睡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原因,只能等海棠醒来派人送她回去。
弘阳忙完之后已经过了腊月初八,他先去找弘晖汇报,弘晖如今对挣了多少钱已经不在意了。草草地听完就跟弘阳说:“你额娘最近嗜睡,太医那边也说不出原因来,你这几日不是忙完了吗?你先在家里面陪陪她,劝她晚睡晚起,看看效果怎么样”。
弘阳忍不住眉心狂跳,“嗜睡?我额娘?”他低声问:“她和我阿玛关系不错,该不会是有了吧?”
弘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呀?这和你阿玛有什么关系?”
“看您这话说得,没有阿玛我们家怎么添丁进口。”
“你们家添丁进口?怎么扯上你阿玛……”弘晖瞬间明白了过来,左右看了看,没什么趁手的工具,于是举起拳头对着弘扬一顿乱捶:“你这话也好意思说得出口,今天挨着一顿打一点不亏!姑妈都一把年纪了,又不是不知事的人,你想什么呢!”
第820章 一家人
弘晖摁着弘阳噼里啪啦捶了十几下,弘阳不敢还手,只能连连求饶:“大哥,别打了,再打就破相了!”
弘晖冷哼一声:“你脑子进水了!还是进宝钞了?你想什么呢?姑妈都多大了,谁家五十多岁还生孩子!”就是有孩子,弘晖也要动员全家去劝海棠别生下来,因为姑妈这身体这状态极有可能会一换一。
弘阳也觉得自己想法有点多,就说:“您先别生气,弟弟回去问问,这事保证三天给您查清楚了。”
“是让你回去劝着点,让姑妈晚睡早起,她说她半夜睡不着,以前都是早睡早起,现在换个法子,看看睡眠能不能好。”
“是,放心吧。”
弘晖对弘阳不放心,觉得这兄弟的脑子过分活跃也不是一件好事!
弘阳回到家看到一群太监正用厚厚的草毡子盖园子里的花草预防冻伤,他阿玛背着手在一边指挥。弘阳就走过去打招呼:“阿玛,儿子给您请安,今儿没出门?”
扎拉丰阿看到儿子回来欢喜地问:“忙完了?累不累?要不先去洗个澡再出来吃点东西?”
“不用,”他觉得自己最近几天用脑过度,只想睡觉,沐浴这种事儿能不做就不做。他有个毛病,就是不太讲究个人卫生,平日里能三天洗一次澡就绝不两天洗一次。他就问:“就您一个人在家,我额娘呢?”
扎拉丰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跟弘阳说:“走,咱们爷俩说说话。”随后跟总管花草的太监说:“都小心点,别踩着了,这片花是郡主最喜欢的,可要看护好了。”
太监躬身应是,保证说:“您放心,奴才们都是做熟了的,知道该怎么铺毡子。”
扎拉丰阿就领着弘阳去了一座亭子里坐下,弘阳在扎拉丰阿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打个哈欠,他这一段日子真的用脑过度急需休息。
扎拉丰阿没看到,就忧心忡忡地说:“坐吧,你额娘这段时间嗜睡,手抖,反应迟钝,健忘。太医那边说这是老了,可是你额娘明明很年轻,还不到六十岁呢,怎么就老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五十多岁开始步入老年,已经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弘阳问:“太医说老了?哪个太医?”
“就是院判啊!”
弘阳心里咯噔一下,院判亲自说的,这件事和有孕就没任何关系了。作为一个医术上佳的老太医,不会摸不准脉的。
他皱眉发愁这件事该怎么办?
如何才能延迟衰老呢?
弘阳也没办法,他只能劝:“您别难受,衰老不是一天发生的,只能是一年年变坏,您要是这么愁眉不展,说不定额娘也难受,不如全家当不知道,私下里也放松一些,一边陪着她一边找大夫。对了,刚才皇上说明年让额娘在京城坐镇,关外那边的事儿让别人去办。”
扎拉丰阿也顾不得考虑是不是有人要摘桃子,他心里松口气:“不出门也挺好的,你额娘就没那么操劳。”毕竟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还是京城更舒服一些。
父子两个对着叹气了半天,都没什么好办法,弘阳就借口去换衣服叫了海棠院子里的几个老嬷嬷进来。
弘阳就悄悄地问:“我额娘这些年还有经吗?”
几个老嬷嬷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十多年前圣祖爷驾崩,那时候漫天飞雪滴水成冰,主子去哭孝,就跪在乾清宫外的雪地里,受过冻,打那之后就绝经了。后来吃过药,太医开的方子是长久吃的,但是主子吃了半个月就不吃了。”
弘阳眉头一皱,心想这都是十几年了,点点头让她们走了,就派人去把太医院的院判和一个擅长妇科病的太医请来。
弘阳问他们:“我额娘四十岁上下绝经,这事儿和现在她身体差有关系吗?”
自然是有关系的,气血不足自然会影响到其他方面。而早早的绝经自然会早早地步入衰老,这两位太医经过一番讨论后给海棠换了药方,但是都暗示这是治标不治本,衰老是没法治愈的。
弘阳就请他们对海棠再次诊脉,这次务必做到各方面都诊治到了。
随后弘阳对海棠身边的人下令,如果白天海棠再有瞌睡的时候就立即叫醒她,让她白天忙起来,晚上的时间用来睡觉。
海棠对弘阳的要求也赞成,这一两个月来没有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叫醒她,她都是自己醒的。她也想尝试一下白天不睡觉看看晚上是否还会半夜醒来。同时她也增加了一些运动量,除了打拳外,还决定每天早上尽力在园子里转一圈,之所以说尽力,是因为这园子太大了,她想溜达一圈真的很费力气。
同时弘阳和海棠聊了聊,他劝海棠急流勇退,把机会让给更年轻的人。
海棠听明白了,就问:“你们兄弟打算派谁去?”
弘阳说:“也不是外人,二十五舅舅带队,主事的是宫里的大阿哥,辅助的是咱们家百寿。”怕海棠不高兴赶紧加了一句:“他们就是替您跑腿的,回头您坐镇京城遥控指挥就行了。这也是给小辈们一个立功的机会。”
海棠听了笑了一下:“既然都这么定了,就这么办吧。”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人显得很不高兴。
弘阳就看着扎拉丰阿,希望阿玛帮自己劝劝。
晚上海棠打算晚点睡,就坐着看书。她嗜睡的毛病又犯了,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睡着了,然后被扎拉丰阿推醒。海棠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座钟,自己睡了不到五分钟。被叫醒和自己醒来都没有那种想睡又睡不着的火气,就感觉睡着的时候时间像是被偷走了一样,醒来还是精神很好。
海棠接着低头看书,但是她看不进去。
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成了权力的奴隶,因为她刚才听说百岁他们要替自己去关外真的很愤怒。这种情绪是以前没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