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莫磐心下松了口气,又担心道:“那我母亲以后,可还会有子息运?”
他师父说过,人这一生会有几个孩子,都是命中注定的,所以,他想问问莫青鸾以后还会不会再生产,他也好早做准备。
净言师太笑的慈和,她说:“太太如今三子一女,儿女双全,已是世间难得的福分,以后,只等着享孙福就是了。”
莫磐:这是不会再生了?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也笑道:“小鱼儿讨人喜欢,我母亲对她上心的紧。”
净言师太:“阿弥陀佛,一饮一啄,皆是因果,太太既已作出选择,自然就抵消了灾厄,善哉善哉!”
莫磐有些狐疑,但看净言师太闭目念佛,他便明白这是不可再问的意思,便起了另一个话头,问她:“这已经腊月中旬了,师太还要带着小鱼儿回苏州吗?”
净言师太道:“原本是要回的。但今明两岁你家实在事多,时间又凑紧,与其来回奔波,不如就此住下。我已与苏家去信,年节就不回苏州了。”
莫磐皱眉:“苏伯父苏伯母可会同意?”毕竟小鱼儿可是苏家独女,哪有任其在别家过年的道理?
静言师太笑道:“大爷忘记了,小鱼儿已入空门,她原本就是不回家过年的”,又叹息道:“想必苏家已经习惯了。”
莫磐:不懂你们佛门的规矩!
又怜惜小小女孩从小就随着静言师太住寺庙,竟连天伦之乐都不得享,其命运果然孤苦。她在自家过年,想来与往年相比,是要更好一些的。
于是便捺下不再提此事。
午膳自然是难有的丰盛。
午膳过后,莫磐便带着王家的男人们和他们带来种地的行家里手到莫家庄去看地。
虽然是冬天,地里也在霜冻前翻新过了,但有经验的老农,可以从已经干枯打的植物根茎、土地松软的程度、甚至是泥土的味道,分析出植物的长势和结果多少。
查看过一番之后,连带沟壑的老农对王钦点点头,说道:“从根须的长短来看,这果子可能更喜欢沙土,可以在咱们那里种种看。”
王钦也是有经验的种田好手,他跟老农的看法一样,他大力拍着莫磐的脊背,哈哈笑着夸赞:“大侄子啊,你这是给咱们农家多添了一口锅呐,好!好哇哈哈哈……”
莫磐:…得亏他身体不错,不然可真经不住这一拍。不过,他心里也是很高兴就是了。
他谦虚道:“哪里,这些在侄儿这里,不过是两三亩的吃食,在大伯手里,才是惠泽万民的良方,侄儿就拜托大伯了。”
王钦看看莫磐一脸沉稳的模样,好笑道:“好,好,不过,你既叫我一声大伯,大伯也不会亏待你!来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王阮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家父亲揽着莫磐离开,拉住想要跟着的王随,说他:“你去凑什么热闹?”
王随给他一拳头,说道:“我得去看着别让磐儿吃亏才是!”
王阮接住他的拳头,怼他:“莫夫人刚跟小叔定亲,我父亲会没那个眼色去哄他?我爹巴不得他被磐儿占便宜呢,占的越多,他越心安。”
王随啧声道:“大伯这个散财童子当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豪阔,莫小磐可不会心软的。”
王阮奇道:“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王随道:“我站在理的一边。”
王阮遥遥头随他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大方向就一个,江南这边由华柔长公主主持,山东那边由琅琊王氏负责推广。
关于落花生的种植老农、榨油作坊里的工人师傅和机器都分一半给王家带到琅琊去,至于之后王家怎么经营分配莫家不再有任何参与。同时,在朝中任礼部尚书的王阁老会在明面上于惠慈大师的现有处境进行转圜,暗地里,王家也会照拂一二。这些都是王家之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只一点,王钦坚持分一成利润与莫家。
这是莫磐从未想过的。原本要拒绝,又想起王阮那一通“占便宜”的话,只能无奈答应下来。
总之,今日名为定亲实则结盟的两家,算是彻底的绑在一起了。
等送走王家众人后,莫磐跟莫青鸾坐在油灯下盘算来年初八成亲时要请的观礼宾客。
没错,经静言师太测算,来年初八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正适合嫁娶事宜,便将两家结秦晋之好定在了今日。
莫磐对此并无置喙,他关心的是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有限的几家亲戚是否能赶的到,毕竟寒冬路远的。
其实,莫家青州那边还是有几门亲戚的,但是,莫青鸾认为那种亲戚不要也罢。所以,她成亲,连想都没想过要通知那边。
其次就是新认的即将出五福的远亲,扬州黄商吴家。
莫青鸾:“即便不从亲戚上论,咱们两家相交多年,又有生意往来,定是要请他家的。”
莫磐称是,随手在名单上添上扬州皇商家主吴兴文及其家眷几个字。
莫青鸾又道:“除了这个吴家,头一个要请的就是苏州吴家了。好在苏州和扬州离得不远,可以将消息随着年礼送过去,至于明年初八能不能来,看他们那边怎么安排吧。”又叹息道:“时间还是赶了些。”
莫磐安慰道:“吴大舅肯定能来的。即便他本人不来,也会有商队赶到,礼是定不会少了的。”
莫青鸾也笑:“我这位异性兄弟,或许是年少时穷怕了,现如今发达了,在送礼抛费上就不肯落于人后,也不知他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莫青鸾说的是当年给宋夫子写信在扬州帮着安置他们的吴夫子一家。从他开始懂事起,莫青鸾就将当年他们两家是如何相互扶持于危难之际的故事讲给他听,这几年,两家虽然扬州、苏州两地不大往来,书信却从未断却。通过这十几年的相处,莫磐对于这位异性舅舅还是很喜欢的。作为娘家人,按说吴舅舅定是要到场的,若是实在赶不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莫青鸾:“再有就是苏家了。”她沉吟半晌,只道:“苏家那边只去个消息便罢了,来不来的看他们自己吧。”
莫磐:“苏伯父官至四品,想来是不能随便离开苏州的。苏伯母说不定,毕竟小鱼儿在咱家呢,哪有母亲不想孩子的。”
莫青鸾不置可否,到底让莫磐在名单上记下苏州苏家几个字。
跟莫家沾亲带故的也就这几家了。莫磐看着自己手里短短的几行字,不由笑着对他娘道:“娘,咱家就这几门亲朋,等您成亲的时候会不会太寒酸了?”
莫青鸾也笑:“原本就没想大办,寒酸就寒酸吧。等到你成亲的时候,光王家这一大家子就能称起场子,定不会寒酸的。”
莫磐笑容垮了下来,不由埋怨起来:“娘,你说师父为什么非得让我跟郡主成亲?等我将他老人家救出来,再热热闹闹的成亲不行吗?”
莫青鸾心下无奈的很,她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儿子为甚么打心眼里拒绝成亲的事。其实原因很简单,惠慈大师临走前都跟她说清楚了,只是她说出来,她儿子也不会相信的。
说来奇怪的很,莫磐从小就跟惠慈大师混在一起,又有静言师太这个精演先天神算的杵在这里,可他愣是已付不把命理之说当回事的样子,真不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莫青鸾自然不知道“唯物主义”思想已经在莫磐的心里根深蒂固,他虽然承认这个世界有超出寻常的存在,但他行事的第一准则还是以科学为基础的,其它的,是他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莫磐看他娘迟疑的神色就知道他娘肯定知道原因,便央求道:“娘啊,您肯定不会让儿子糊里糊涂的就成亲吧?说吧,师父肯定跟您说什么了。”
莫青鸾考量了会,觉着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至于信不信就不归她管了。她轻咳一声,莫磐立马将茶碗递给她。
莫青鸾接过茶碗呷了口茶,悠悠道:“是惠慈大师给你算了一卦,说你情路如无根浮萍,漂泊不定。又说你男生女相,富贵是有了,就是太招人惦记,一个不慎就是孤独终老的命。所以,须得趁你情窦未开之际,给你定一门能压住你命格的亲事,以后你也能有个归宿。”
莫磐一张嘴开开合合,愣是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娘。
说这话的是谁?是他最最亲爱的师父,是他娘奉若神明的佛家泰斗,他就是反驳了,他娘也不会听他的。
再者,在这个神神鬼鬼的世界,他还真没有说“不”的底气。
他只好问:“为什么非得是怀宁郡主?”
莫青鸾笑道:“这就得从现今的局势说起了,其他的我不知道,只大师跟我说,论相配,郡主配你是最合适的,对咱们大家都好。”
莫磐不言。
郡主配他最合适,那么,他配郡主合适吗?
这世间要数最了解莫磐的,除了惠慈大师可能就是莫青鸾了。她见儿子面无表情不言不语,就知道他又想左了,便道:“以公主之尊,郡主之贵,只有她们挑旁人的,哪里容得下旁人挑她们?磐儿,娘知道你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孩子,只是,和她们相比,咱们家实在微不足道。公主既然选了你,那么你就是郡主最好的选择,你师父可能偏心你,公主可是只会为郡主着想的。”
莫磐深深吐出口气,对莫青鸾道:“娘,你放心好了,儿子不会乱想的,既然事已成定局,儿子会好好与郡主成亲的。”
莫青鸾皱眉道:“你要是不愿意,娘难道会逼你不成?你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莫磐道:“儿子明白的。从局势而论,长公主那边肯定是想规避些什么的,即便如此,人家的选择肯定也只多不少,只不过正好被师父撞上,让我捡了个现成的便宜罢了。从情理上论,郡主喜欢我,母亲也喜欢郡主,两家相和,都是极好的事情。只不过,你们从不问我喜欢不喜欢就是了!”
最后一句幽怨的很,听得莫青鸾噗嗤笑了起来。
她拿手指点着莫磐的脑门,嗔怪道:“真是个冤家!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小人儿纵使再聪明,又哪里知道夫妻之间过日子的事?还不是我们这些过来人为你们打算?总不会害了你就是了。”
莫磐自然知道自家娘亲只有为自己好的。可是,娘啊,您过了年才成亲呢,又怎么会知道寻常夫妻是怎么过的?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
莫青鸾还在安慰儿子:“你就放心吧,郡主是个秀外慧中的,她喜欢你,不说情投意合,只要你愿意,你们肯定能过到一起去的。”
自家儿子自家清楚,白长了一付好相貌,那是半点风情都不懂的。等他想男女之事的时候,说不得得猴年马月了。到那时,指不定真就像惠慈大师所说的,是个孤独无依的命了。好在,他最是个有责任心的,倒不如早早定下,少年羁绊,总好过无根浮萍。
莫磐今日先是受了王阮一通劝说,又受了他娘的开解,如今,他也想开了。反正他心里也没人,郡主自己又愿意,那么,就这样吧。
他想起那一双弯弯的月牙眼,嘴角不由露出一个微笑,其实,她也挺好的。
那么,就是她吧!
第54章
平日里不觉得,现下诸多事宜都凑在一起,就显得家里得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莫磐见莫青鸾和刘婶、徐婶她们忙的脚不沾地,双胞胎学里早就放寒假了,加上莫鱼,三个小孩早就玩疯了,偏又没人时刻看顾着,莫磐实在不放心家里,就提议到书院请假,提前年休。
莫青鸾原本就觉着儿子功课太过刻苦,想着趁着过年歇歇也好,所以只思考了一瞬就同意了。
书院夫子也知道他家如今是多事之秋,加之他的功课属于上等,最多叮嘱他一句不可懈怠,就准了他的假。
书院依山而建,即便冬日萧条,因着江南地气湿暖,书院道路两旁也时不时有绿意盎然,就比如,依着一处假山生长的几棵梅树就开的极为茂盛喜人。
莫磐自认是个俗人,什么瘦骨嶙峋奇峻茕茕他是欣赏不来的。他认为,凡是植物,长的茂盛就是好,只要是花朵,开的鲜艳浓簇就是美。
这几棵梅树长的干直枝壮,开的梅花也是朵大色丽,他便驻足欣赏起来。
正看的起劲的时候,忽听一人开口赞道:“好一幅美人赏梅图,如此美景,不丹青一幅,岂不糟蹋了美人美景?”
莫磐转头望向来人,淡淡开口:“油腔滑调,恶鬼之相。”
顾问之呼吸一窒,低沉着声音道:“为兄并未得罪过你,为什么你处处针对为兄?”、
莫磐厌恶道:“你自己做了什么、想做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明挑出来就不好看了,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顾问之沉默半晌,他道:“我并不觉得我心悦……”
话未说完,就觉一股劲风夹杂着冰雪花瓣朝他面门袭来,那感觉立马让他回想起球场上的那个蹴鞠。心下一慌,剖白之语立马丢到了爪哇国,狼狈躲避开来。
赏花的心情被败坏干净,莫磐转身就走。
顾问之又不甘心,他急忙道:“莫磐,我就要上京赶考了,咱们来日方长。”
莫磐停下脚步,转身好奇道:“听学长意思,似是这科十拿九稳了?”
顾问之见这人肯和他好好说话,便重新整理仪容,从容回道:“不敢说三甲,二甲进士为兄还是有把握的。”毕竟扬州府解元的含金量还是挺足的。
莫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学长今日来招我,就不怕你走不了了?”
顾问之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色迷心窍道:“哦?难道学弟要留我不成?”
莫磐却摇头晃脑的可惜道:“若是学长腿断了,手折了,恐怕赶路都不能够,哪里还能进考场呢?”
顾问之警惕的问:“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可不是好玩的。”在他心里,不知不觉间对莫磐已经防备起来,毕竟,他此生吃的几个有限的亏都拜莫磐所赐,对他的话天然警觉几分。
莫磐怎么都不想不明白,不说暗里的较劲,就说这明里的两次交锋,顾问之都算是吃了两个大亏,怎么他就是不长记性?按说他要么想法子报复他,要么再对他出手,他倒好,还是没事人一样的在他眼前蹦跶。难道他真的心胸宽广到不对他斤斤计较?还是说,此人根本就是心机深沉,老谋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