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衾寒月暖
“为今之计,只有期盼辽东的援军,能够尽快抵达边防大营。”林如海维持着仅剩的理智,得出了结论。
他心里很明白,太子被困,万一皇帝再出什么事,即位的就是瑞王,他作为此事最大的受益者,必定会千方百计阻挠支援,若想要林家的两个孩子平安,只有与之抗衡。
果真兵部的调令还来不及发出,第二日朝会就有人当堂质疑:“辽东三面濒夷,一面阻海,大军驻守,是为了同时防备抵抗蒙古、女真与倭国等南下侵袭,而今却为了营救太子一人,肆意调动,岂非置天下大计于不顾。若此时其他蛮夷乘虚而入,届时国家动荡,百姓遭殃,又当如何?还请圣上三思!”
不用想也能猜到,此人多半是瑞王那边派出的马前卒。
既然有异议,那么调令就无法立刻发出。
皇帝也只能说:“此事容后再议。”
散朝之后,皇帝心里烦乱,处处都觉得不顺心。
“今日这茶是怎么回事?是想烫死朕吗?”
“圣上息怒,今儿奉茶的是个才到御前伺候的新人,做事也太不当心了。”
“既然办差不当心,就不必留在这儿了,把他打发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御前伺候的太监趁机进言:“圣上,丽昭仪昨儿派人来请圣上,说是才为圣上特意排了一支舞,要请圣上一观呢,圣上不如现下去瞧瞧?”
“也罢,那便去她那儿瞧瞧。”皇帝想着之前为了易欢的及笄礼拒了她一次,昨儿又因为政务没去成,是该补偿一下美人儿。
恰好皇后得知了朝堂上的消息,也跑来找皇帝闹。
她到的时候,年轻貌美的丽昭仪身着薄裳,露出纤腰玉足,在皇帝面前展现着自己妖娆的舞姿,皇帝的眼睛都看直了。
皇后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当即叫停了奏乐,一巴掌甩在丽昭仪的脸上。
“青天白日的,你就敢如此放纵,勾引圣上。”
才高兴了没一会儿的皇帝,立刻阴沉着一张脸。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跪下道:“圣上,琛儿如今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迟一刻,他遇到的危险就多一分,就算您如今心里有了旁人,厌弃了臣妾,但琛儿可是您唯一的皇子啊!您怎么能如此狠心!”
皇帝被她的这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话,气得眼前一黑,什么叫他心狠!难道是他不想救太子吗?
猛地一拍桌子,皇帝怒斥:“朕身为帝王,难道要落下个专横独断的名声,叫后世史书口诛笔伐,皇后你才满意?”
皇帝只觉得,妻子身为皇后,心里却只有太子,全然不顾他这个丈夫作为皇帝的难处,半点不体谅他。
这时候丽昭仪开口附和道:“就是啊,皇后娘娘,您也要体谅圣上,圣上自然也有他的难处,绝不会是故意不救太子的,只是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不是吗?”
她的这番话,看似是在体贴皇帝,但实际也是在皇后的心里暗中挑唆,引起她的怀疑。
“在圣上的心里,名声难道比琛儿的性命还重要吗?”皇后果然心灰意冷,有些口不择言。
皇帝起身,指着她怒喝:“你大胆!皇后,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身为皇后,半点没有应有的温顺贤良,你是朕立的皇后,朕能立你,也能废了你!”
就在皇后看过来的时候,丽昭仪故意低下头,娇羞一笑,皇帝却并未发现这一细节。
皇后目露恨意,恍然大悟,指着旁边娇娇怯怯的丽昭仪。
“原来圣上早有此心,废了臣妾,定是为了这个贱人吧。圣上为了她,不但厌弃了臣妾,连琛儿都不放在心上了,她可真是好本事。”
“朕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皇帝只觉得她在胡搅蛮缠,本来就心烦,这下更不愿意见她如今这模样。
“来人!将皇后送回宫去,皇后突发急症,不宜见人,就让她好好待在自己宫里养病吧。”
连皇后都被禁足,周易欢这边自然就无人再关注。
一日,宫中巡防的侍卫换班,经过公主的宫殿时,谁也不知,离宫的时候,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随后,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驶离京都城门。
被伪装成小郎君的周易欢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撩开车帘子,望着外头郁郁葱葱的树木,有些不敢相信。
“黛玉姐姐,我们真的就这么出来了?”
已经伪装成一玉面公子的林黛玉颔首道:“是啊,多亏了有方岳明的掩护,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你从宫里带出来。”
她又提醒周易欢说:“还有,从此刻起,我们便是一对随商队北上做皮毛生意的兄弟,你得唤我兄长,切记人前不可再叫错。”
“知道了,还请兄长放心!”
“不过,其他人真的看不出我们的伪装吗?”周易欢打量着自己和林黛玉的打扮,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她们两个身量纤细,又都五官柔美,连她自己看了都能猜到是女子。
“他们不会看穿的。”林黛玉轻笑着随口一说,并未解释太多。
不过周易欢并未怀疑,这并非她好骗,而是她与林黛玉相处多年,也是见过林黛玉的一些异于常人之处。
就比方说,太傅府有一棵差点枯死的桂花树,周易欢的外祖父周老太傅病重的时候,林玄珏曾多次靠在那棵树下,偷偷流眼泪。
他当时触景伤情道:“难怪今年的桂花迟迟不开,想必是这棵树也随老师一起去了,不愿再让我闻到它的花香。”
他喜欢桂花,是身边的人都知道的。
“不会的,它只是开得晚些而已。”周易欢听见林黛玉是这样安慰他的。
“姐姐莫要安慰我了,我如今又不是小孩子,它就是快要死了,树上连叶子都没剩下几片。”
“怎么,你还不相信姐姐的话了?你好好回去休息,别想太多,姐姐向你保证,过几日它肯定就会开花。”
“罢了罢了,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林玄珏最终听了姐姐的劝告。
当时杨夫人正为周老太傅诊治,时常留在太傅府,林黛玉也经常送东西过来,一日夜里,周易欢实在睡不着,就一个人到院子里散心。
结果却亲眼看见,林黛玉闭着眼睛,双手触摸着那棵枯死的桂花树,她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就在一旁驻足观察。
结果亲眼看见那棵光秃秃的桂花树,不但在眨眼间缓缓长出了叶子,还开了满树的桂花。
那棵桂花树,如今也一直枝繁叶茂。
从那时起,周易欢便知晓了,眼前的黛玉姐姐不是凡人,她会仙术。
“这商队能信得过吗?”周易欢总觉得不大安心。
林黛玉回答她:“自然,这是咱们自家的商队。”
“可是林伯父他是官员,家中是不能从商的呀。”周易欢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放心,这是杨家的产业,是阿婆交于我打理的,原本是给小姨准备的嫁妆,可你知道的,小姨最不喜欢管这些。”林黛玉为她略作解释。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好像也没必要知道这些。”周易欢觉得自己就不该多问。
“家里还有其他的产业,将来你总归是要知道清楚,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林黛玉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周易欢有些慌乱,红了脸不敢直视她。
“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林黛玉继续打趣她。
“是、是什么呀?”
林黛玉笑看着她,摊开说:“难道易欢不是喜欢玄珏,不是想要嫁给他吗?”
“我……我没有!”
“还嘴硬,你若是不喜欢他,为何在他离京前与他置气?又在得知他出事后立刻递消息出宫?还这么轻易地随我北上去寻人?”
这一连三问,把周易欢问得哑口无言。
“姐姐既然知道,自然也看得出,他对我并没有那样的心思。”
“谁说他没有了?”林黛玉好笑地看着因为自己胡思乱想,而为情所困的小姑娘。
“你自己细想想,这些年,你见他还对谁上心过?”
“好像是没有……”周易欢缓缓低下头,含羞带怯地笑了,捏着衣角不再说话。
“就是了,他对你好,却也只对你一人好。”林黛玉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份特别有多难得。
商队一路北上,景致也愈发壮阔。
自然,人烟也愈发稀少,在野外露宿是常有的。
走着走着,在一处岔路口,发现了一间半破的茅草屋。
“眼下天快黑了,二位公子,咱们今晚就在前头的破屋子里将就一晚吧?”商队里的领队过来与她们二人商议。
林黛玉赞同道:“好,那就快些过去生火做饭吧,想必大家这会儿也饿了。”
谁知她们的马车才到跟前,还来不及下去,就听见进去查看的伙计高呼了一声。
“里边躺着两个人!”
“死的活的?”领队快步走过去问。
“领队,是、是半死不活的。”
林黛玉下了马车,跟周易欢两个也走了进去。
“二位公子,你们看这?”
周易欢心善,率先道:“既然遇见了,便是缘分,还是赶紧看看能不能救下吧。”
林黛玉也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后来那领队吃晚饭的时候,过来说:“那两人也是命大,虽然身上中了几刀,但并未伤及要害,也好在遇见了我们,再晚上半个时辰,怕是就真的晚了。”
后来这两个昏迷的人,他们也带上了,不然就这么把他们扔在这荒郊野外,多半也是活不成的。
过了两日,那二人醒了,非要过来当面致谢。
其中一人看见周易欢腰间的玉佩,最后还是试探道:“可是易欢公主?”
周易欢吓得立马往林黛玉的身后躲藏。
“我不是什么公主!你到底是何人?”
“公主不必惊慌,这玉佩是林小公子亲自雕刻的,臣亲眼见过,所以认得。”
周易欢又赶紧捂住玉佩,警惕地盯着他。
那人伸手绕到自己耳后,缓缓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
“卢叔叔?”
“卢大人?怎么是你?”
“这位是?”卢云澜总觉得此人十分眼熟,但脑子里却想不到她究竟是何人。
林黛玉解释道:“我是黛玉,脸上做了些伪装,难怪卢叔叔认不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