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衾寒月暖
“衣领有些歪了,让你娘给你正一正,今日你可是要上那金銮殿上去的,万万马虎不得。”
“你瞧瞧你阿婆,比她自己要上殿去都紧张。”杨妗妗笑着打趣亲娘,起身走到林玄珏面前,伸手亲自为他整理。
林黛玉提醒道:“还有帽子呢。”
林玄珏顺从地屈膝弯腰,任由亲姐姐为自己戴上。
早已收拾齐整的林如海叮嘱道:“今日是你初次上殿,虽说面圣的礼仪,你自幼详熟。但也正因如此,不容许有任何差错,否则那些个言官御史,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林玄珏笑了笑,无奈地说:“知道了爹,这些话您来来回回都说了好多遍了,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像与圣上私下相处那样随意,一定谨记着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举子,约束好自己的言行。”
“你爹他也是为你好,正因为你在圣上面前的脸,你若做得不好,便会伤及圣上的颜面,届时岂不是叫圣上难堪?”牛老爷子也从旁提醒。
“阿公,这些我都明白的。”再待下去,林玄珏感觉自己的耳朵就要起茧子了。
“好了好了,阿公阿婆,娘还有姐姐,我先跟爹出门了。”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拽着亲爹往门外走。
杨妗妗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这孩子,都已经及冠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玄珏他心里有数着呢,妗姨放心你就放心吧。”林黛玉走上前扶着她,宽慰了两句。
“但愿如此。”
人人都羡慕她有个好丈夫,好儿子,可她却总担心他们父子二人会出事。这些年,皇权更迭,不知出了多少变故,又倒下去多少权贵高官,就比如说,曾经的贾史薛王四大家族,势力何其显赫,如今还不是都成了过往烟云,不复存在。
到了宫门外,父子二人下了马车。
“接下去的路,为父不能再陪着你了,你且自己多注意。”看着已经比他还高的林玄珏,林如海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了爹,你先去上值吧。”
说完,就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玄珏!快来这边排队。”
“诶,知道了。”林玄珏应了那边一声,扭头看向亲爹。
“爹,那我过去了。”
“去吧。”
林玄珏转身去到队伍里边,好些人都主动笑着跟他打招呼,不管认不认识吧,他也很和气地回应了人家,最后按照会试的排名,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
“宣今科举子上殿。”
随着太监的一声通传,队伍缓缓进入宫门。
虽然林玄珏自幼就能够自由出入宫廷,但这金銮殿,还是初次踏入,殿内空间极广,大约能够容纳一二百人,难怪所有的大臣都能够在此上朝。
此时殿内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十几排桌椅,众人行过礼后,依次落座,专人开始下发考卷。
紧接着最前头抬上来一个香炉,上头插着一炷香,此香看着要比寻常的要粗些,也长些。
“考试时间为半个时辰,此香燃尽之时,便请诸位停笔。殿试正式开始,请作答。”
内官话音刚落,香便点着了。
众人无暇再顾及其他,埋头于答卷之上。
林玄珏写着写着,余光注意到一片熟悉的明黄色衣角,他知道小伙伴这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最不习惯做文章的时候,有人看着。
于是停笔等着人家离开,结果人家就像是脚底下生了根,长在这儿了似的。
他只得在考卷上,画了一个双手合十,正在拜拜的小人。
年轻的帝王轻笑了一声,终于缓缓迈步走去了别处。
半个时辰并不算多久,结束之后,考卷由考官们一一过目审阅,再从中择优送到御前。
赵屿琛看着看着,最后才看见了熟悉的字迹,思量过后,把人放在第一,主考官刚想开口反驳,结果赵屿琛又拿着那份考卷往后挪了两个位置。
“爱卿以为朕的安排如何?”
这下他倒是不再反驳,应和道:“圣上圣明。”
随着一声鞭炮乍响,一甲前三打马游街,好不风光。
临街的酒馆二楼早已坐满了人,男男女女目光皆注视着底下的三人,或者说大多集中在左边的林玄珏身上,他着一圆领红袍,头戴花翎,笑容舒朗,举止大方,端的是光风霁月,气宇轩昂。
“瞧瞧,还真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啊。”
“这林家父子,一门双探花,当真是叫人羡慕。”
“快看呐,今年的探花郎倒是名副其实,长得好生俊俏,瞧着他年岁也不大,不知成亲了没有?”
“林小公子的大名你竟然不知道?”
“那你倒是与我说说呀。”
“他乃礼部侍郎林如海之子,自幼入宫,为当今圣上伴读,他的老师乃已故帝师、文坛巨擘周老太傅,论起他们师门的辈分,圣上的爷爷——成文帝,还得叫他一声小师弟呢。而且他自幼与皇室那位最长寿的老千岁交好,那王府简直跟他家的后花园一样,任他随意出入。据说如今镇守边关的薛大将军,也拿他当自家小辈看,还为了哄他高兴,亲自给他烤羊吃呢。”
“难怪这些个大人物都喜欢他,人家自己也争气啊,如此年轻就成了探花郎,想必这才学也是拔尖儿的。”
“那可不。”
“只是如此才德兼备的年轻人,怎会这个时候还没成亲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上头还有一个长姐,一个兄长,这俩人都还没成亲呢,所谓长幼有序,自然轮不到他。”
“那林家的大小姐莫不是貌丑无盐?不然这等家世,怎会嫁不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有心,明明林玄珏才高中,被点了探花,京中反而开始热议林家长女。
恰逢开春之后数月久旱无雨,地里的作物颗粒无收,新帝突然宣布,封林家长女林黛玉为大祭司,专门为朝廷测凶吉,避灾厄。
不等群臣驳斥,她一袭素衣,开坛祈雨,拯救了苦受干旱之灾的百姓。
百姓们亲眼见证天降甘霖,润泽万物,百花齐放的奇景,纷纷虔诚跪地拜她,将她奉为神祇。
新帝偶然巧遇一女子,在她的祝福下,得以顺利举行大婚,此后夫妻和顺,如胶似漆。
时常御前伴驾的林玄珏,深受其害。
“卿卿,你我许久未在一起,你可想念朕吗?”
才嫁做人妇不久的皇后顿时羞红了脸。
“哪里就有这么久了,臣妾与圣上上次见面,相隔不过才一日而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不是许久了。”
小夫妻浓情蜜意,被迫吃狗粮的林玄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咳咳!圣上,皇后娘娘,那臣就不打扰你们,臣告退。”
说完,就立刻脚底抹油般麻溜地溜走。
新帝搂着皇后,勾起唇角。
“圣上今日故意为之,可是为了公主?”
“你瞧出来了?”
皇后浅笑不语。
“这个傻子再不开窍,朕的妹妹怕是要伤心死了,最近母后那边给朕的压力,越来越大,朕夹在她们之间,是左右为难啊,只好出此下策,多刺激刺激他。”
“依臣妾看来,小林大人对公主,不像是无意,只怕是情动而不自知,若时机恰当,应该就会醒悟过来的,不如此事就交由臣妾来办吧。”
赵屿琛一挑眉,点了头,“那就辛苦皇后替朕分忧了。”
过了两日,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个消息。
“下个月是太后娘娘的生辰,皇后娘娘请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府里适龄且未婚的小姐公子们,组成小队比拼蹴鞠,为太后娘娘贺寿,听说最终的优胜者,能得到丰厚的赏赐。”
“据说连易欢公主也会亲自参加。”
“我娘从永庆伯夫人那儿打听到的消息,说是这次蹴鞠赛,明面上说是为太后祝寿,其实是为了给易欢公主挑选驸马的。”
“真的假的?那可有的热闹可看了,京中的年轻公子哥儿们还不得疯了似的想赢啊。”
林玄珏人脉广,朋友多,自然也都知道这些传言,而且他还悄悄地找赵屿琛打听过,还真的就是这么回事,顿时饭也吃得不香了,觉也睡得不好了。
林家人看他那心烦意乱的样子,都在背后偷笑。
“诶,儿子,这蹴鞠赛,你到底去不去啊?”吃饭的时候,杨妗妗故意问他。
“我爹正好是正三品,而且我适龄,还未婚,娘你说,我能不去吗?”林玄珏嘴硬,装作不在意地回答。
“你跟他们又不一样,你如今还领着翰林院的差事呢,自然是陪伴圣上更要紧,你要是实在不想去,也不是不能回绝,是不是啊?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呀。”杨妗妗拍了一下旁边坐着不吭声的林如海。
孩子自己笨得很,她这个做娘的看得明明白白,正是因为看明白了,所以才替他着急,就想着逼着林玄珏,早点看清自己的心。
“咳咳,你娘说得对,正经事要紧,你要是实在不想去,爹可以帮你去打个招呼。”
林玄珏自己气不过,又不想承认自己想去,只好小声埋怨。
“我还用得着您帮?你儿子我每天都能在御前见到皇后娘娘本尊,要说我自己早就说了。再说了,您那是想帮我吗?您那分明是想扯你儿子我的后腿。”
“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呢?说大声点,你娘我年纪大了,听不清。”杨妗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哎呀,不用了,去就去呗,又碍不着什么事儿。”
某人嘴上说着不上心,不在意,真正到了上场比赛的时候,比谁都拼,还被人暗算伤到了脸,可即便负伤,也硬生生咬牙挺下来了,最终带着自己的小队夺得魁首。
他一下场,周易欢又担心又着急,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我刚才是不是很厉害?第一名!就是这么了不起!”林玄珏得意洋洋地跟她炫耀。
周易欢气呼呼地拽着他,把人带到自己休息的房间里,让他坐在软榻上,亲自给他处理伤口。
“你逞什么强,脸都破了,还硬撑着要继续,平日里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形象吗?这会儿倒是不管不顾了。”
她骂着骂着,看见他脸上破开的口子,眼泪就忍不住了。
“诶!小易欢你别哭啊,我错了错了,你最厉害行了吧?”
“那你说,你到底喜欢上哪家的小姐了?为了让母后给你们赐婚,竟然这么拼命。”越说越心酸,周易欢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哭得比刚才还厉害。
“什么我就喜欢上哪家小姐了?不是太后要给你找驸马吗?我当然是为了你才——”林玄珏及时闭嘴,挠了挠后脑勺,不敢看她。
他左看右看,打算站起来,好溜之大吉。
周易欢破涕为笑,伸手一把按住他,正好按在他的胸口,他被迫仰头往后倒,一只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腾出来虚扶着她的腰,怕她摔着。